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快速推进,产业科技创新是助推我国产业向高附加值环节跃升、产业国际竞争力提升的重要途径,也是培育新质生产力的必然要求。然而,产业科技创新突破远非企业“单打独斗”可以实现,既需要突破技术创新源头“从0到1”的瓶颈问题,又要解决跨越创新“死亡之谷”的“从1到100”的经济问题。而数字产业集群可以通过聚集资源、网络协同、削弱垄断、产业融合等方式助力产业科技创新,加快培育新质生产力。
尹西明等学者提出,过去高校院所主导下的科技创新体系很难将学术创新成果转化为社会的经济收益。因此,在培育新质生产力的过程中,企业应是科技创新的主导。然而,以企业为主导的科技创新体系虽然部分解决了创新导向的问题,但将企业科技创新成果真正转化为产业国际竞争优势、赋能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仍旧需要解决以下困境。
首先,全流程科技成果转化难以依靠单一企业完成。科技创新成果可以分为按需定制的创新成果和自主探索的科技成果,前者主要为工艺、算法等改进性的创新,一般不需要转化或转化流程较短、相对清晰;后者多为颠覆性科技创新,流程更长且并不明朗,笔者认为其属于全流程科技成果转化,是新质生产力所需科技创新的核心部分。全流程科技成果转化涉及科技创新成果发明人、测试检验方、下游应用企业等多个主体,往往在科技创新供需对接、科技创新商业化模式等阶段还存在堵点难点。这主要是由于科技创新应用场景和未来收益曲线不明确,加之正处于研发过程中或技术路线尚未变成主流的科技创新成果属于非标准的默会信息,扩散难度较大,导致供需对接
制度性成本
极高。即使某一企业实现了技术创新突破,但由于新技术替换成本较高,下游企业不敢轻易更改技术路线,拖慢产业科技创新进度。
其次,产业创新单点突破很难实现收益量级跃升。随着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与应用,产品创新与服务迭代速度更快、集成度更高,产业发展中的单点技术突破无法使产品满足市场需求,也无法大规模降低产业发展成本。只有产业链上下游多个关键创新技术实现突破后,才能实现产业规模持续扩大。以折叠屏手机为例,柔宇科技2014年已发布自主研发的柔性屏,但由于缺少应用场景,无法满足下游手机制造商对于屏幕像素的要求,并未带来产业变革。其于2018年推出全球首款折叠屏手机,小米、华为、三星等手机制造商亦开始入局。但由于当时折叠屏手机屏幕易磨损、铰链设计无法保证屏幕平整等因素,其市场渗透率在2021年前始终低于2%。随着上述两大技术的共同解决,以及制造成本降低,折叠屏市场开始迎来快速增长,根据艾瑞咨询统计,2021—2023年折叠屏手机市场渗透率由2%快速提升至9%。
再次,产业共性技术的外部效应内部化难题阻碍创新效率提高。一方面,产业创新过程中存在多种多样的共性技术,共性技术的外部正效应较强,企业研发很难实现技术收益内部化,故而缺乏研究动力,或一旦实现突破立即通过垄断性知识产权保护方式获取高额收益,阻碍创新成果流动;但共性技术亦不属于纯公共物品,无法由政府供给,很容易使产业共性技术成为供给“无人区”。另一方面,关键共性技术难以通过某一企业实现突破,产业间关键共性技术需要多个产业的应用数据进行集成设计,例如计算机辅助设计(CAD)等技术和新材料等;产业内部关键共性技术需要通过多个企业进行适配,例如SaaS等软件运营服务。共性技术的创新既依赖创新投入,又依赖创新扩散,单一企业很难同时兼顾,从而拖慢产业整体创新速度。
最后,产业科技创新融资难题难以解决。就产业创新融资需求而言,产业科技创新活动因其不确定性较高、投资周期较长和研发投入需求大,大部分只能通过企业内部通过利润投入解决。一方面,全球产业革命加速产品迭代速度,我国产业由模仿跟随到自研超越,需要更大规模科技研发投入;另一方面,中小企业是稳定就业、改善民生的重要力量,仅依靠龙头企业科技创新难以实现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然而中小企业往往存在融资约束,且创新风险承担能力较弱。就产业科技创新供给而言,与基础设施建设类、房地产等传统领域和新经济业态投资不同,银行、投行等金融机构对于产业科技创新活动的了解甚少,且具有投资价值的创新成果在地理位置上比较分散,金融机构进行背调难度较大、“鞋底成本”较高,因而导致资本方对于产业科技创新投资的门槛和抵押设置条件较高。
数字产业集群是指由致力于数字产品制造、数字产品服务、数字技术应用、数字要素驱动的企业主体及相关机构组成的企业集群。数字产业集群的涌现与发展,可以促进传统集群平台化、生态化发展,削弱对地理集聚的依赖,提高产业链供应链协同效率,缩小地区间发展差距,增强集群发展的内生动力和区域经济整体效能,并可从多方面助力企业科技创新,进而推动产业科技创新,打通数字经济发展的梗阻堵点,推动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
一是聚集资源,夯实科技创新底座。在数字产业集群形成与发展过程中,不仅可以汇聚较多的科研机构、实力较强的龙头企业,还可以吸引较多的初创企业以及高水平的科技人才,推动集群内新知识的碰撞交流,助力开展各类科技创新活动。比如,广东省深圳市新一代信息通信集群通过“外引内联”,吸引大量外资企业投资建厂,形成本土电子信息制造企业快速批量生产的能力,打通创客、工厂和柜台之间的通道,吸引全球硬件创客入驻、支持快速有效创新、带动产业规模化发展。此外,实体园区与虚拟园区结合而形成新型工业园区,是数字产业集群的重要表现形式。伴随企业落户园区,优质人才亦将集聚于此,激发新思想、新技术产生,为产业创新注入活力。当实现颠覆性创新技术并且具备较好的市场前景时,集群内龙头企业将发挥引领作用,有序推进产业链不同环节应用新技术,助力形成较好的创新布局。
二是网络协同,推动企业协同创新。为提高资源利用率、缩短产品交付时间、降低生产和交易的成本,数字产业集群利用工业互联网等新型生产基础设施,整合集群企业内部客户、订单、设计、生产和运营等各类信息资源,提升协同效率,消除部门壁垒,使生产制造流程更加灵活。因此,数字产业集群的形成与发展,不仅带动上下游企业、关联企业协同生产,而且是孕育创新的优质土壤。以数字平台为核心的数字产业集群,搭建起了用户与企业之间的桥梁,助力破解产供销之间的信息孤岛问题,推动企业不断创新。比如,卡奥斯(COSMOPlat)工业互联平台,建立了用户需求与智能制造之间的联系,用户可参与产品的设计与研发、迭代升级等重要环节,成为企业创新的重要驱动力。同时,数字产业集群也建立起增值共享的生态平台,助力相关企业聚集并实现数字化转型与技术突破。以技术为核心的数字产业集群,企业可以将自己独有的产品与服务注入集群之中,推动相关技术的应用与推广。比如,2016年,全球移动通信系统协会联合中国移动等20家企业成立窄带物联网(
NB-IoT
)论坛,目的是为凝聚产业与生态链伙伴,推动NB-IoT产业快速发展。全球移动通信系统协会建立的开放实验室以业务创新、产业发展等为主要任务,积极创新商业模式并进行分享,最终拓展至整个行业。
三是削弱垄断,激发企业创新动力。数字经济发展的核心是数据,数据也是数字产业集群发展的重要驱动力。但是,在缺乏制度约束下,容易造成资本无序扩张,形成数据垄断。在垄断情形下,很难激发企业创新积极性,而数字产业集群的快速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与约束制度形成合力,通过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来削弱企业的垄断行为。事实上,集群内部的企业虽然分布在不同地区,但可依托信息与通信技术,以消费为导向在市场内部形成动态联盟,激发企业创新活力,不断推出新技术新工艺,促进产品迭代升级。此外,处于实体空间的供应商、经销商,以及消费者,借助网络平台及时交换数字信息,可以增强网络组织结构的稳定性,有助于企业持续创新。如此则可以制约一些大型平台企业垄断市场数据,避免形成恶性竞争,促进企业共同发展。
四是产业融合,拓展企业创新路径。数字产业集群通过数字化技术应用和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打通产业链供应链各个环节,有助于激发企业发展数字化新产品、新模式、新业态,促进生产方式、组织架构、商业模式等方面的深刻变革。企业通过网络化互动合作,加快产业要素调整、产业链条重组、产业形态再造、产业价值再造,催生集群发展新动力,推动跨界融合,为企业科技创新提供新契机、开辟新赛道。生产关系得到调整,企业之间基于平台的协同合作、利益分享、风险分担、生态共建的关系更加密切。产消关系走向融合,从生产者中心向消费者中心转变,企业与消费者共创价值,集群生产与市场的边界消融,面向消费者需求开展大规模定制生产,提高产业科技创新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