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冯维维
最近，美国高校招生报告竟然发生了一次让人大跌眼镜的乌龙事件。
1月23日，美国国家学生信息交换所研究中心（NSCRC）发布的一份报告称，去年秋天，美国新入学的大学新生人数增加了5.5%，相当于增加了大约13万名学生。
而去年10月，同一机构发布的招生报告则称，新生入学注册人数较前一年下降了5%。这一增一减，两个数字间差距超过10个百分点，形同儿戏。
数据的前后大翻转，让许多高校负责人和研究人员感到震惊、失望。有研究者表示，这会破坏人们对美国信息统计的信任。
2024年10月，NSCRC发布的一项分析显示，美国高校秋季新生人数总体下降了5%，这是自新冠疫情以来的最大跌幅。
但今年1月13日，该中心在一份声明中却称，上述招生报告存在“方法错误”，影响了对新生入学人数的统计。进一步研究显示，新生入学人数实际上有所增加。
NSCRC的执行主任Doug Shapiro在声明中表示：“研究方法的错误导致一些学生被误标为双招生
（完成一门双学分课程后同时获得高中与大学学分的学生）
，而非新生，结果使新生人数被低估，双招生人数被高估（增长了7.2%）。”
“我们对这一错误深表遗憾，正在进行彻底的调查。”Shapiro说。
尽管NSCRC强调，这一错误只会影响新生和双招生的统计数据，不会影响本科生总人数增长3%的统计结果，但多位美国高教界人士认为，这一“乌龙”事件并不是一个小错。
彼时，最初的错误报告被美媒广泛报道、评论，新生入学率大幅下降的数据震惊了整个美国高等教育界。这一趋势出乎很多高校的预料，引发了人们对新生入学率下降原因的诸多猜测。其中“躺枪”的就有联邦学生资助免费申请（FAFSA）。
不少批评人士认为，新生入学人数同比下降5%，是由18岁学生入学人数下降6%造成的，而后者是在FAFSA延迟或中断之后发生的。2024年高中毕业生的FAFSA完成率下降了8.9%，导致原本会选择四年制大学的学生流失，转而选择那些负担得起的两年制专科项目。这在佩尔助学金获得者入学率较高（36%以上）的四年制公立学校尤为明显，其秋季新生入学率下降了10.4%。
“这些数字之间的变动非常一致，再次证实了FAFSA完成率和高校入学之间的紧密联系。”美国国家大学成就网络（NCAN）高级主任Bill De Baun说，该机构与NSCRC共同发布了2024年FAFSA完成情况报告。
分析人士认为，FAFSA并非唯一导致新生入学率下降的因素。其他因素还包括亚裔学生公平录取案件给有色人种学生入学带来的“寒蝉效应”、美国在巴以冲突中的角色让学生因时局混乱而放弃高等教育，以及近年来美国公众认为大学学位含金量降低，等等。
然而，最新的入学率数据惊人反转，却让这些分析和猜测显得很尴尬。
特拉华大学教育和公共政策副教授Dominique Baker说，“人们会犯数据错误。但NSCRC这一次的错误很严重，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后果。”
美国教育部原副部长James Kvaal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教育部对新生入学人数上升感到“宽慰”。这一增长与在财政援助方面的情况一致，今年接受FAFSA资助的学生增加了5%以上。
这份报告出自美国国家学生信息交换所（NSC），这是一家非营利性的高校教育合作机构。其招生报告是美国高等教育中使用最广泛的报告之一，政策制定者、高校负责人和各家媒体都会通过它了解学年招生趋势。
然而，作为了美高教健康状态的“温度计”，这份报告近年来却显得有些“狂热”。
为了更快地提供学术注册信息，获取更高的关注度，该中心发布的
“保持知情”初步报告
往往会“以偏概全”——用全国约50%的高等教育机构的数据来预测更大的趋势。
事实上，类似的错误也影响了该机构往年的
“保持知情”初步报告
。例如，其2023年10月的初步调查显示，新生入学人数比2022年下降了3.6%。但在统计所有参与机构的最终数据时，结果显示新生入学人数增加了0.8%。
一些招生负责人对该中心的这一错误表示失望。俄勒冈州立大学负责招生管理的副教务长Jon Boeckenstedt说：“NSCRC急于制造头条新闻而不核查他们的数据，这是不合理的。”
2010年以来，美国社会对人口悬崖
（指出生率下降和老龄化加剧同时出现的现象）
的担忧日渐加剧，NSCRC的社会关注度也水涨船高。
2020年秋季，新冠疫情导致美国高校入学人数骤减约10%，高等教育界急欲寻找未来几年高校复苏的迹象。同年夏天，NSCRC发布了“保持知情”初步报告，旨在提供早期、实时注册信息，以满足新冠疫情高峰时期高教界的迫切信息需求。
Baker认为，NSCRC发布的“保持知情”初步报告从根子上就是有问题的。其“速成”策略、相对较小的数据集以及对预测的依赖，都使其成为一个不可靠的信源。尤其在急于满足公众对早期招生数据的迫切需求时，反而更容易出现信息疏漏和准确性偏差。
“和许多立法者及研究人员一样，如果你在等待最终结果，就会渴望获取任何可能的信息，并且越快越好。这就会引发快速发布信息的狂热，即使发布者对这些信息的可靠性心里没底。”Baker说。
更多的批评人士则认为，此次错误将会损害NSCRC的信誉，甚至导致更广泛的高校数据信任危机。
“这些数据对于我们了解大学入学和学业真的很重要。我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
De Baun
说。尽管如此，他仍然表示，NSCRC承认如此重大的错误并不容易，所以这次错误不会阻止他本人未来使用该中心的研究报告。
此次乌龙事件之所以受到如此高的关注，与NSCRC作为美国高校学生入学率唯一的数据来源不无关系。
美国教育部会收集各机构数据，将其编入综合高等教育数据系统（IPEDS）。但准确的IPEDS数据往往会延后一年多才公布，如2024年秋季入学人数最早要到2026年1月才会公布。同时，IPEDS历史上只统计全日制本科新生的数据，忽略了越来越多的非传统学生。这导致全国性、综合性、以单位为基础的高等教育数据集的
缺乏
。
事实上，2008年修订的美国《高等教育法》以隐私问题为由，将创建此类数据集列为非法行为，予以禁止。此后，推翻该禁令的多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这使得相关任务落到了诸如NSC这样的非政府机构部门。“NSC在2010年才建立了数据研究部门，这催生了没有公共问责制的不可靠的数据。”Baker说，
“如果美国像其他
发达国家一样，有一个全国性的以学生单位为基础的统计系统，这些都不是问题。
”
https://www.studentclearinghouse.org/news/national-student-clearinghouse-research-center-finds-a-methodological-error-affecting-preliminary-fall-2024-higher-education-enrollment-reports/
https://www.insidehighered.com/news/admissions/traditional-age/2024/10/23/after-fafsa-issues-steep-drop-first-year-enrollment
https://www.forbes.com/sites/michaeltnietzel/2025/01/23/freshman-enrollment-rises-by-a-surprising-5-nscrc-report-finds/
https://www.insidehighered.com/news/admissions/traditional-age/2025/01/15/erroneous-data-showed-first-year-decline-it-actually
https://www.chronicle.com/article/wait-freshman-enrollment-actually-increased-last-fall
https://www.nasfaa.org/news-item/35423/College_Freshman_Enrollment_Is_Actually_Up_After_Error_Found_in_Preliminary_Research
https://www.forbes.com/sites/michaeltnietzel/2025/01/13/report-was-in-error-freshman-enrollment-did-not-decline-5-last-fa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