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约稿。
孙继海退役了。
之前10月底，肈俊哲也退役了。
至此，中国现役球员里，参加过世界杯的，还有谁呢？曲波？杜威？我问了几个同龄人，他们也有些二二乎乎，拿不太准——当年，大家可都是换着电视台追甲A联赛、连历年海埂春训体测数据，都快能背出来的人啊。
孙继海，世界杯。听起来有些难联系吧？他并不是那支中国队的队长，不是那支中国队的王牌。为什么呢？
先得说另一个名字：杨晨。
说来话长。
1994年中国足球职业化之前，我听父亲那代人念叨，“冲出亚洲，走向世界”。1994年甲A联赛元年，也是1994年世界杯所在。那年，中央电视台的意甲、上海东方台的德甲、广东台的英超，转播起来让人周末目不暇接。那时我周末是这么过的：周六晚上看德甲，周日下午看甲A，晚上看意甲。张慧德老师和张路斗贫，唐蒙老师和王燕宁老师念德甲球员的全名。李惟淼老师、于大川老师和黄健翔，印象里是一年之后的事了。
那时在我们的世界里，中国足球和世界足球，感觉是分裂的两个产物。AC米兰和北京国安对踢像一种美梦成真的错觉。甲A初期的外援似乎也和欧洲足球没啥关系。1994年，申花队首席射手俄罗斯来的瓦洛佳，据说是个俄罗斯普通大学生；横行四川的马麦罗，据说在巴西籍籍无名。1998年大连纵横无敌时，靠的是所谓三把洋枪：前捷克队长内梅切克、金斯和汉斯。内梅切克参加过1990年世界杯——哇，好了不起！1998年世界杯，北京队的外援冈玻斯代表巴拉圭参加了世界杯——简直是山窝里飞出金凤凰啊！
——所以后来索萨、阿尔贝茨来中国踢球时，真有种“啊呀呀大名人来我们穷乡僻壤搞文化下乡啦”的感觉。
1997年十强赛，中国队被伊朗打得灰头土脸。之后，伊朗的前锋阿里-代伊和巴盖里去了德甲，在我看来理所当然：波斯铁骑如此骁勇，去德甲才配得上他们；中国足球嘛，哎，就，就这样吧，德甲、英超、意甲，那是天上星宿，我们怎么配去呢……
直到杨晨出现。
1998年，杨晨在法兰克福站稳脚跟，一个赛季进了8球，让全国球迷成了法兰克福球迷。赛季收尾，保级之战，法兰克福主场对凯泽斯劳滕。杨晨右翼小角度破门首开纪录，法兰克福气势如虹，5比1取胜保级。那是我所见仅有的一次，中国球迷会为了一支异国球队保级而欢愉。
同年，孙继海和范志毅也在水晶宫站稳了脚跟。但比起杨晨，他们的声势略弱些：范志毅是范大将军，孙继海是常胜大连的小王牌，但水晶宫到底不是英超球队，法兰克福却是地地道道的德甲球队啊！在那时节，我和周遭一群人的想象里，欧洲顶级联赛仿佛是《龙珠》里百倍重力的练功室，不会踢球的人去飘一年，也能够横行亚洲吧？哼，伊朗有巴盖里、代伊和马达维基亚在德甲，日本有中田英寿在意甲？有啥了不起？我们也有德甲球员！
1999年，谢晖去了德乙亚琛，周宁去了曼海姆。我跟朋友们每日规划大局，希望把当时的年轻天才——张玉宁、张效瑞、曲圣卿、黄勇们——一个个送去欧洲，甚至还在幻想：他们去了欧洲，可以顶掉同位置的谁呢？……2000年亚洲杯，杨晨在国家队表现得硬气，还进了日本队一个球——那年的日本正横扫亚洲呢。虽然杨晨在国家队进球效率不高，但策应作用到位，于是我和周遭朋友们都觉得，“有戏，对，去欧洲就是好！”
2001年中国队世界杯出线。同年世青赛上中国出了所谓“超白金一代”，曲波被中国球迷认为假以时日，不下萨维奥拉。
那一年，我真的相信：中国足球是有戏的，我们国际化了，我们跟世界接轨了，我们只要有更多球员去欧洲，就一定能够再往前一步，然后……
那时，即便2002年世界杯三战全败，我都不那么灰心。那时，我们有一堆球员在欧洲呢，哥斯达黎加不就靠万乔普吗？万乔普不就仗着在英超练出来的吗？2002年秋天，孙继海也要踢英超了！怎么样吧！
曼城时期的孙继海，其实助攻已经少了。先前在国内时，孙继海基本是一个人包一路。打亚洲级比赛的时候——那会儿还是在亚洲杯和亚运会能进四强的级别——孙继海没事边线一个人带球推，回防不喘。
吴承瑛、魏群都被指责过回防不力，我是没听任何人说过孙继海的。基本上孙继海之前，大家都说李明是边路永动机。孙继海出来之后，都认孙继海了。一人包一路的感觉。
那会儿说孙继海的牛，在于一个缠字。光看场面，吴承瑛忽然推一个，魏群忽然来发大炮，谢峰忽然一个大趟，甚至李明来一脚远射，张恩华来一个头球，范志毅前插抡一脚，都很帅气。孙继海，大家都说，脸又像小孩，又像小老头，而且门前感觉不好（孙继海当时接受采访时，说队里都服张恩华的门前感觉），但他全场比赛都在缠。
随时插上突破，随时后撤补位，进能攻退能守。
我记得，孙继海第一次打阿森纳后，接受采访，说亨利又快又壮，跟火车似的。
我当时恰好跟一个四川哥们吃饭，聊这新闻，说：嘿！中国人也可以对位亨利啦！
——现在众所周知的著名笑话，某大帝“停球像亨利”，当时之所以爆笑其实也是因为语境的反差萌：在那时，我们不相信有中国球员足以与亨利相比。
但孙继海，居然跟亨利对位了？
这就像中国篮球迷，第一次看到姚明对决鲨鱼似的——以前都只是游戏里打打，吹牛时说说。对决？一对一PK？真的？
1998-2002，在篮球和足球，都是美妙的岁月。王治郅、姚明、杨晨、孙继海、范志毅、巴特尔……体育新闻里，一个又一个国外球队成了中国球迷的主队。两方面的印象彼此映衬着：杨晨在法兰克福脱胎换骨了；姚明在休斯顿变得健美了；出国镀金，报效祖国，与国际接轨……
那时我们真就这么天真。
我们确实怀抱着一切希望。我们看着杨晨，看着范志毅，看着周宁，看着孙继海，看着谢晖，一个又一个去到欧洲；我们看到中国足球冲出了亚洲，走到了世界杯；虽然败了，但我们满怀希望；2002年秋天，孙继海25岁，已经要踢英超了；曲波21岁，杜威20岁，将来一定也能踏上欧洲。杨晨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辉煌会不断到来。欧洲闯荡+接轨世界=足球强盛，就是这么回事！
——我们那时，真是这么相信的。
——之后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一切对国家队短期战绩嗤之以鼻，一门心思嚷后备，嚷联赛为本的人们，都不是不爱国家队。恰恰相反，这批人通常爱过了国家队，也通透了，明白了。一两个人的腾飞，不是整个运动的腾飞。
但孙继海、杨晨和范志毅那一代人，依然可以说是，凝固了我们最后一点天真的相信。我们相信中国足球走在阳光大道上。我们相信中国足球在开放，在追赶欧洲。我们相信只要有足够多的球员站稳欧洲联赛，就有一支强大的中国队，中国足球势必腾飞。何况，将来还有超白金一代呢……
现在想来，那其实是中国足球至今的黄金一代。听起来有些讽刺，因为2002年夏天世界杯败北后，大家并没什么好话；而且中国足球这么个运动，也好意思称黄金一代？
但2002年秋天，看着孙继海站在英超赛场上时，联想起三年前杨晨在法兰克福飞奔的身影，我和我的朋友们真的相信：他是第一个上英超的中国人，然后，然后还会有许多吧？董方卓将来一定会为曼联攻城拔寨吧？中国足球进世界杯了，与国际接轨了，以后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要有更多的人去欧洲！
直到这一切过去。
（正文完）
FIFA Online 3最新版本，再次植入了包括李玮峰、李铁、张恩华等14位中国传奇球星。算上首批植入的范志毅、杨晨、郝海东等人，FIFA Online 3已基本囊获2002年世界杯中国队阵容。（除未退役和刚退役球员外）
随着第二批中国传奇球星的植入，首批植入的7位传奇球星，能力值也得到了相应调整。02年国足，在FIFA Online 3游戏中，以另一种形式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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