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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
本人27岁,有一份看似不错的工作:事业编制员工(类似公务员)。刚过了实习期,以为可以乐哉悠哉地过日子。可是今年3月16日,我父亲检查出肺癌晚期。从医生手中接过报告单,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念叨了一句:该来的总会来的。
在走廊的尽头,内心艰难的博弈,治还是不治?
治,将面临巨额的债务,人财两空!不治,父亲才55岁,正值人生的壮年,生我养我二十几年,我不能看着他等死!
最后还是选择了治。如今半年过去了,身体在持续的化疗下一日不如一日,人去灯灭已是必然。
然而,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不幸的遭遇,生老病死,人人都会面对,这并不稀奇。让我感到无奈,甚至耻辱的是:在这医治的半年里,父亲不停地对他人言说母亲如何对他不好,如何照顾不周。
旁人或亲戚不明事实,数人对我说这情况,作为独子,听了之后,除了羞愧,还有淡淡的耻辱感。一个正在历劫的家庭,竟是如此的不和谐!其实,我觉得母亲对父亲仁至义尽,父亲曾于三年前有外遇,在我和母亲的努力下,最终还是回头了,自此,父亲对家的态度有了很大改变,他与母亲有了更多的争吵。
现在的情况简单概括就是父亲:与他人言说母亲菜烧的不好,挂点滴时偶尔没有看住,而母亲有时也会与我言说父亲的不是,但依然会照顾父亲。而我,该如何是好?
为了医治父亲的病,家中已是负债累累,不堪重负。所以我将停止对父亲的化疗,改用中药调理,这样的结果可能将直接加速父亲的死亡。为人子,我知道不能这么做,应该散尽家财为父治疗,但是评估自己的还款能力,觉得自己3年内的还款能力也就20万。我不想因为父亲拖死一家人。张先生,我该何去何从?
——潘先生
张先生说:
2013年1月的某个周末,我躺在沙发上看一篇杂志文章,题目是《三个癌症家庭的痛苦抉择》,看完后嘘唏不已。为这些陷于苦难的家庭难过了几分钟,很快也就淡忘了。谁承想,四个月后,同样的厄运降临到我身上——父亲在2013年5月2号确诊为直肠癌中晚期。
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父亲会得癌症。因为他身体很壮,胃口很好,吃得比我还多。我每年也会给他做常规体检;我以为秦岭山中没有污染,我以为父亲不缺钱花,也没什么压力。他会一直在老家劳作,在小院子里和老头们打牌;我以为母亲走得早,上帝会怜惜我,会让父亲长寿……
厄运传来的时候,我和你一样手足无措。那一天,我在外地出差。当即停下手中工作,打车往机场赶,在出租车上,我迫不及待地拨打着那些医生同学的电话,手一直在颤抖。我在争分夺秒,好像耽误一天,父亲就没了。但是,这一切已经太晚了,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再努力也于事无补。
2013年5月到2014年11月,是我生命中最漫长,也是最煎熬的18个月。带着父亲从西安到北京,奔波于各大医院。做过的CT,核磁片子我一只手都提不起来,需要两只手抱着。前后花了80多万,依旧没能留住他。
医生说,其实癌症没那么可怕,大部分癌症,如果在早期发现,都可以控制。可问题就在于我们很难在早期发现,我们没有做介入性检查的条件和习惯。
父亲去世后,我曾想写篇文章。题目就叫《咱们的父母都有病》,我希望用这样惊悚的标题提醒大家:要给父母做体检,不只是常规体检,要做胃镜、肠镜这些介入性检查。
后来,我没写这篇文章。因为不想再回忆那一年多的看病经历;因为,我写了也没人愿意看——中国人谈癌色变,缺乏面对死亡的勇气,他们会像当年的我一样,选择性忽略这种“不吉利”的文章。他们总是相信,那只是别人家的悲哀,厄运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事实上,我们只要上网查一下,就知道每个家庭患癌症的概率有多高,我们不可能永远都是那个幸运者。
回到你的问题上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这个时候,你最需要做的是和父母抱在一起,成为这个家庭的中流砥柱。而不是去倾听别人的流言蜚语。
家庭是我们最后的精神堡垒。人生中最大的喜悦,只有家人能与你分享;人生中最大的痛苦,也只有家人能与你承受。这个时候,不要再考虑父母的感情问题。他们的感情再不好,父亲到了这个时候,不也是你母亲在照顾他吗?为什么要在意旁人的说法和看法?他们会帮你照顾父亲,还是能给你父亲出钱看病?他们的流言蜚语只会给你的家庭徒增烦恼!
你父母之间的这些埋怨,某种程度上讲,是一种心理上的发泄。人在高压状态下,总是需要一个突破口来倾泄情绪,这个突破口只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我父亲看病的那段时间,我也经常冲姐姐发脾气,因为除了她们,没有人可以让我发泄情绪。
你现在需要做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准备,更要做好精神上的准备。你要充当父母情绪的“垃圾桶”,让他们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倾倒在你这里,并给予他们适时的安慰和疏导。
没有什么比父母离去更难过,也没有什么比眼看着父母离去更煎熬。但是,人生这一劫,谁也逃不了。如你所言,该来的终归会来。这是一场人生劫难,也是一场“精神战争”。
你需要把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需要保持平稳的心态。如果你被击垮,父母又该怎么办?
兄弟,像个真正的男子汉,去直面这场劫难吧。去包容父亲的埋怨,分担母亲的压力。没有人喜欢去医院,没有人愿意守在一个绝望的癌症患者床前。但这样的苦难,是人生的一部分。你必须直面,必须承担更多,只有这样,你才能在父亲离去之后,换得一丝心安!
PS: 在这样美好的秋日周末,其实不应该给大家推送如此沉重的文章。我当然希望每个父母都可以长寿,可以远离癌症。但事实上,我们不可能永远都是幸运的。
我们没法保证父母远离癌症,但我们可以带他们去做体检,可以让灾难停留在可控阶段。一台汽车,开几个月都还知道要去做个保养,父母操劳了大半生,你是否记得带他们去做个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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