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已经感到在互联网企业这一块,中国某些企业具有自己独特的性质和竞争力,所以问老师对现在的互联网企业怎么看?那次我记得林老师沉吟了一下,非常坦诚的说,互联网这一块我研究不多,但是我想思路可能有某种相似。他给我仔细的讲述了新结构的五类产业划分,传统型,追赶型,领先型,弯道超车型,以及基础研发型。今天的中国作为中等收入国家,在人力资本方面还具有较大的比较优势,所以某些新兴科技行业,比如移动通信行业,研究成本相对低,研发周期短,应用快,而中国具有13亿人口的应用市场,技术应用型的企业可能发生化学反应,有希望实现对发达国家的弯道超车,他举了小米做例子。
过了好几个月,一个回国讲学的朋友和我聊天,突然问我,为什么国内生活这么方便,点餐,购物,打车,什么都一个手机搞定。他是个严肃的经济学者,提出这个问题也是严肃探究的,我突然想起了老林说的“弯道超车”的概念,然后发现从这个方向上,中国很多互联网的独角兽企业,i.e., 美团,滴滴,都变得更容易理解。
2016年好几件事情让我对林老师的理论有了新的认识。第一件事是我开始疯魔般的看蚂蚁金服这个案例,虽然至今还处在魔障中,但是发现老林的逻辑是有很强解释力的。早期的支付宝就属于“研发周期短,研发成本不高,应用快”的产品,因为当时的中国是深度金融抑制的国家,为淘宝的担保交易提供了无限广阔的场景,所以支付宝迅速“弯道超车”—— 今天中国在移动支付方面,已经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了。更有意思的是,因为巨大的应用场景支持,支付宝有了不停“迭代试错”的机会和实力,又反过来促进了研发,如今蚂蚁旗下的第四代支付宝,在技术上已经处于全球领先的地位,率先实现了对印度和东南亚沿线国家的“技术输出”,在应用上“弯道超车”之后,技术上也实现了“弯道超车”。
第二件是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林张产业政策之争。我是维迎老师招进北大光华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这代人都受过他的市场思想启蒙,对政府的手保持着天然的警惕。这几年我在现实世界里的观察,又觉得林老师讲的很多道理都特别准确。我在上海看完了辩论的直播,其实两位老师的理论都比较熟悉,现场讲的内容倒也没有出乎意外,但给了我一次重新审视中国经济发展路径的机会。在要不要产业政策上,林张看似持着截然相反的态度:维迎老师认为政府无法制定有效的产业政策,所以不应该要产业政策,毅夫老师强调政府应该通过制定与现阶段要素禀赋相适应的产业政策,实现更好的挖掘增长潜力的产业结构。一个花甲,一个半百的两位老先生在台上唇枪舌战,加上黄益平老师风度翩翩的主持,特别有北大思辨的精神气质。但是后来我仔细琢磨,他俩的讨论其实没有在一个频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