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脑洞故事板
原创者的脑洞风暴,投稿请发邮件。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新周刊  ·  在巴蜀,好雨必定知时节 ·  昨天  
三联生活周刊  ·  到花园去,发现另一个桃花源 ·  5 天前  
三联生活周刊  ·  成年人的界限感:“我戴着耳机,勿扰” ·  5 天前  
三联生活周刊  ·  安徽淮南火灾9人遇难:困在群租房里的外地务工者 ·  5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脑洞故事板

桥差 | 无常伞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4-26 20:01

正文

图/伊吹鸡腿子



黑白阴阳,人生无常,灵伞一转,能通阴阳。

 



 

海蜃楼一事结束,我被孟爷拉去神仙府。他找来厨子为我做一桌美味佳肴,我贪婪地嗅着一桌美味,口水在喉咙里咽了咽,却不敢拿筷子。


我握紧钱袋,十分警惕地看着孟爷:“我可没有多余的钱,只想给黑大人带一碗羊肉汤。”


城中的人都知道,神仙府内有吃不尽的山珍海味,一旦你开口吃,那便会停不下来。我曾见到有一个腰缠万贯的商人吃到撑死,然后被厨子抬去后院。在场的人纷纷叹气:“人啊,欲望不能满足,迟早会被撑死。”


据说,在神仙府里吃到撑死的人,都会被孟爷拖去后院做成菜,送给下一个人吃。虽不知传闻是真是假,但我十分清楚眼前这个风骚的孟爷不一个好惹的主。


他见我迟迟不敢动筷子,亲自拿一双筷子递给我,“乔老弟,咱俩谁跟谁?我也就比你大个几百岁而已,论年纪你该唤我一声哥。你因为哥进海蜃楼受苦,我这当哥的自然不会亏待你。”


“来,筷子拿着。这桌子上的你想吃就吃,不想吃的就拿去扔了。”


我拿稳了筷子,壮着胆子问:“不用给钱,白吃?”


孟爷点头微笑:“对,白痴。”


我白了他一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孟爷敛了笑意,站起身,看着我:“乔渡,这一顿饭就当是我还你一个人情。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人都不喜欢欠人情,所以你大可敞开肚子吃得痛快一些,你放心这些饭菜都是普通的饭菜,不会让你撑死。”


说完这句话后,孟爷便走开了。对于他最后的那句话,我有些畏惧,可是面对着这一桌子美味佳肴,我的大脑已经不受控制。

 

酒足饭饱从神仙府里走出来,天空已飘起细碎的雪花,从不下雪的孤城,竟然在今日下雪了。


正要踏入这雪中,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拿着油纸伞对我说:“大哥哥,买把伞吧,下雪了天冷。”


小女孩巴掌大的小脸被冻得通红,一把油纸伞被她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直到看见我这位贵客才将伞双手奉上。我仔细一看,这把伞生得极其怪异,一半为黑一半为白。


我掂量一下钱袋,又看了一眼左手的食盒。遂将银子从钱袋里拿出,递给卖伞小女孩。


小女孩将伞双手奉上,我撑开伞,转动了一圈,又将伞还给她。


“我皮糙肉厚,这点小雪不算什么。与我相比,你更需要这把伞。”我道,“拿着伞和银子回家罢,天色晚了,又临近冬至这条街不太平。”


说完这句话,不待她开口,我便朝着城外走去,步伐恨不得迈得更快一些,生怕这羊肉汤冷了,黑大人又不爱喝了。

 

走进茶水铺,只见炉火正旺,那悠悠的酒香缭绕鼻尖。再往里间走去,只见那桌边一人一狗,坐得端正。


我手中的提着的食盒,‘哐’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酒香混合着羊肉汤香,钻入我的鼻中,只见那一人一狗转过身。


“你回来了,乔大哥。”

 




二花回来了,茶水铺像是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就连那甚少出现的王二麻子,也出现在了茶水铺外,也不晓得他近些日子去哪里发了横财,那肥腻腻的脸比之前更肥腻了。他找齐他的兄弟们在茶水铺外坐着,几双小眼睛来回地在二花身上打转。


我像往常一样搬来一把藤椅,坐在茶水铺门口,懒散地闭着眼睛,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我就睁开眼睛一瞪王二麻子。这护犊子的表情,使得正在替客人倒茶的二花笑出了声。


美人一笑,当真令人心尖开花。我得意兮兮地看了一眼王二麻子,这是你乔大爷的人,你动不得。


坐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双手枕于脑后,我看着二花忙活的背影悠悠开口:“这次回来得比去年早一些。”


每年霜降节气之后,二花都会离开茶水铺一段时间。在这期间,黑大人代替他看管茶水铺,顺便与我作伴。一直等到冬至之日,二花才会回来,年年如此。在这期间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没有一个人知道,而我在当差的第一年曾问过黑大人,黑大人只装作听不见。


此刻,二花听见了我这句话,拿着温好的酒朝我走来,笑着解释道:“因为怕你喝不惯别人的酒,所以特地赶着回来为你酿酒。”


我心生疑惑,这句话二花断然是说不出口的。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的脾气性格一直让人难以捉摸,从初见时他的唯唯诺诺到后来的清冷孤高,再到现在的能言善语,我竟是一个也看不懂,究竟谁才是真的他。


从二花手中接过酒,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头发。依旧漆黑如墨,半扎半散。倒是没有丝毫变化,为何前些日子我在梦中看见他头发全白了?


正欲开口相问,余光瞥见一群人正朝着我走来。

 

为首的那人走进茶水铺,声音如雷:“乔渡是谁?”


我立即站直,对着那穿着黑衣的差爷说道:“我就是。”


那差爷比我矮一截,见我站得如此高,眼神甚是凌厉,牛鼻子冲上天吼道:“你杀人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句话炸得我脑子有点懵。


“我杀谁了,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刚落,矮个子差爷一挥手,身边两个壮汉立刻走过来将我双手反翦。


矮个差爷见我被两个大汉困住,这才满意一笑,故作深沉地对我说:“你不知道?那就跟我走一趟审命司,我会让人帮你回忆起来。”


审命司?


听见这三个字,我汗毛倒竖。从前进城汇报工作时,曾路过审命司三次,我都被那里面传出来凄惨哭声吓个半死。

 

人若是来到这座城,还能犯事儿,审命司便会出面,将你抓去抽骨剥皮,甚至连下油锅都是极有可能的。这可怕的传闻,让我面色发白。人,终归是怕痛的。死不难受,就怕你死前还要遭受这等痛苦。


我在这桥边当个差职,虽能称霸一方。可离了这座桥,进了城,我便什么也不是。


一想到这里,我眼泪汪汪地转过头去看着二花,期待他能够帮我求个情。


二花果然懂事,老老实实地提着一壶酒,恭恭敬敬地送给了审命司的管事。


“听闻崔府君最喜桑落酒,这是民为崔府君特地准备好的百年桑落。”


管事接过桑落酒,咧嘴一笑,客气道:“劳烦先生惦记。”


二花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对管事说道:“乔渡是个本分人,在这当差两年未曾犯过错事,若是去了审命司,民相信崔府君的断案能力,早日还他一个清白。”


“自然自然。”管事又客气了两句,转过身来对我身边的两位壮汉吩咐道,“手就不绑了,让乔公子这一路走得轻松些。”


话音落,两位壮汉立刻将我放开。


我又看了二花一眼,他究竟是何等身份,竟然让这审命司都要卖他一分薄面。

 




临近审命司,我抬头看见门匾两侧挂着白灯笼,幽幽的一点绿光,像是怪物的眼睛,十分凶恶地瞪着我。不由地咽了一口水,看了一眼管事大人,他使了一个眼色,让我赶紧进去。


“进去后,崔府君问话,如实回答,倘若欺瞒,死罪无疑。”


我惶恐点头,早前听闻过崔府君审案时旁边都会放着一面镜子。若是你胡乱回答,镜子里便会跑出一个食人恶鬼,直接将你生吞活剥。

 

厚重的门开了,两个高矮一样的守门童子忽然出现。那长相一看便是夜叉国人,许是审命司专门用他俩来镇压奸恶之人。


白衣童子对我咧嘴一笑,我打了一个冷颤。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由着管事大人带路,一路走到审命司大殿。阴森可怖的大殿里,果然挂着一面镜子,镜子的下面坐着的人正是崔府君。


“犯人乔渡,你可知罪?”


我还未看清崔府君面容,便被这一句话吓得双腿跪地。管他三七二十一,来都来了,先跪再说。


崔府君怒道:“你既跪下,可是知罪!”


我吓得汗毛倒竖:“民、民不知罪。”


“大胆!你既无罪,何须跪我?”


“因为民听说过,入审命司见崔府君,一定要先跪再说话。”我垂着头,余光瞥见那崔府君已行至我面前,我打量着那双黑色布鞋,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成年男子所穿的鞋。这脚简直堪比三寸金莲,难不成崔府君还有这种特殊嗜好,喜欢小脚?


“哦?那你可知,那些跪着答话的人,在我这里都是死罪难逃吗?”崔府君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我这才发现这声音挺起有点怪,像是小孩子在学大人说话,大着胆子往上瞄了一眼。


“大胆,你居然敢偷窥本君!”崔府君震怒,我惶恐地垂下头,他靠近我故作冷傲地问,“你都看见了什么?”


“民什么也没看见。”我若如实照答,看见你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屁孩,可能我就无法竖着走出审命司。


谁知崔府君弯下腰,胖嘟嘟的小脸蛋对着我,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乔渡,你说谎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哦。”


我立马闭上眼睛,别过头去,“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崔府君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了,你也别跟我装了,其实找你来是有事儿的。你这样跪着,我跟你说话有点累,我让严令给你端一张凳子,咱们边吃边聊。”


感情这崔府君是个小吃货啊,抓我来此,竟是为了找我吃饭。


我立刻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灰尘,恭恭敬敬地对着崔府君说了一声:“谢,府君。”


崔府君摆了摆手,身边的严令立刻给我端上一张凳子。帘子后忽又走出三个小童,一个端着佳肴,一个端着美酒,另一个手上则拿着一把伞。


“这把伞叫阴阳伞,所谓阴阳不过黑白,既有黑白,便有无常,所以这一把伞叫无常伞。”崔府君奶声奶气地为我介绍伞,忽然他神色凝重,语气低沉,“不过这一把是赝品。”


“赝品?”我有些疑惑。

 




“黑白阴阳,人生无常,灵伞一转,能通阴阳。”


崔府君说,“这把伞我们审命司用来与阴阳两界沟通的重要灵物,只要轻轻转动这把伞,就可以将人带到过去……大概在两个月前,灵伞失踪。”


这究竟是怎样一位能人异士,拥有通天本领,能将这审命司的宝贝都偷走。


崔府君却颇为羞愧地道:“这伞并非是在审命司内被盗。”


“我喜欢喝酒,有时候喜欢拿着无常伞去人间喝酒,一般我是喝不醉的,偏巧在那天酒才饮了两杯,我便醉了。再醒来时,已在审命司……”崔府君白嫩嫩的小脸蛋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其实我不长这个样子,因为我的伞被盗了,所以连带着我的三魂七魄都少了一半,才变成了小孩的样子。”


我同情地看着崔府君,心里想着若是审命司的崔府君一直都是小孩模样,那他以后审案时,大概也没什么威严了吧。他害怕被外面的人知道,也不敢上报给城主,一来害怕受罚,二来怕被同僚耻笑,故而才找来我这么一个‘外人’。


我咳嗽一声,清了一下嗓子,正色道:“不知府君有何眉目?若是需要民帮忙,民一定为府君上刀山下火海。”

 

崔府君将伞撑开,继续说道:“赝品伞撑着的时间久了,民的寿命会被吸食走。最后,他们的魂魄变为透明,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他的存在,轮回转世,也不会有他。”崔府君说着便看了我一眼,“我们追查了几天,发现你接触过这种伞。”


“我?”我忽然想起那个让我买伞的小女孩,“前几日我确实见过一个拿着无常伞的小女孩,她就是这桩案子的凶手?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瞧着也不大像啊……”


崔府君点头,“启用过赝品伞的人都会死,可是她没有……”


所以她就成为了怀疑的对象?


崔府君看着我道:“证据不足,我无法断定她是不是凶手,便派人跟踪了她两天。发现她在监视你……”


听见最后三个字,我的心‘咯噔’一下。难道那天从神仙府里出来,那小丫头就算准了我,想将我诓进她的陷阱里,让我买伞,让我死于非命。可是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何须如此待我?


我装作委屈的模样对崔府君道:“府君大人明鉴,民当时只是想做好人好事儿为自己积德,见她十分可怜,便将自己身上仅剩的银两都给了她。可这个小丫头居然想害我……”


崔府君不为所动,我又挤了一些眼泪出来,让自己看起来跟怂包一点:“民,好害怕。万一她哪天来谋害我,我死了,连具尸体都不能留下,还请府君派人将我送回茶水铺,让二花公子给我多做点好吃好喝的,准备好上路吧……”


崔府君笑呵呵地对我说:“所以本君派人,将你从茶水铺里请来此处,我审命司的十八牢,无人能闯。若是把你藏在那里小心保护着,那女孩便无法杀你,你且安心地在这里住些时日吧。”


“可是民还有好些公事儿没有办完,若是被城主大人知道了,会怪罪的。到那时知道民是因为无常伞失踪才被卷入这件事情,乔某皮糙肉厚倒是不怕酷刑,就怕连累府君大人……”


话未说完,崔府君一改之前的笑脸,眼神忽变凌厉,语调阴沉:“乔渡,你是什么身份,敢搬出城主来压我?”


我到这时才觉得,有些人有着与生俱来的气场,即便是变成了一个小孩站在我面前,也足以令我身心畏惧。


“民惶恐,民不敢。”


我当然知道,这是这座城的生存法则,我在桥边时为一方霸主,他们臣服于我,而我进城时,我便成了别人的臣子。不听话的臣子,有着一百种死法。我远斗不过面前这个人,哪怕他现在就是个十岁的小孩。


一番吩咐后,崔府君拍了拍手掌,那两位高大的壮汉再度出现。


我被他们用链子锁着,带去审命司最深处的十八牢。

 

离开前,崔府君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人证物证确凿,押犯人乔渡于十八牢,受刑五日,斩立决!”


十八牢的玄铁门打开,我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身后的壮汉将我推在了地上。


我从门洞里看见两位壮汉背过身去,慢慢走远。


冷清的牢里传来他们二人的谈话。


一个大汉问:“你说五日后,犯人没抓到,这个男人会死吗?”


另一个大汉摇了摇头:“早前便知,这一任的崔府君办案不利,看来这次是又抓了个替死鬼,这十八牢里又多一个冤魂。”


玄铁门关上,我坐在肮脏的水坑里,苦涩一笑。


从崔府君跟我说出无常伞和小女孩的事情,我就知道他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


因为我比他更清楚,那个小女孩确实在监视我,可是她从不曾害我。她三番几次想靠近我,可是茶水铺里有一个东西阻拦了她,所以只能远远观望着。


崔府君派人将我抓到这里,目的不为别的,只为让那个小女孩自投罗网。


他希望用我这个诱饵去钓出小女孩,亦或者是小女孩身后的组织。倘若我这个诱饵无用,没能引出真正的凶手,那么五日之后将我斩立决,等到城主问起我,他大可将所有的过错都砸在我身上,反正那时我已是个死人。


我看着被污水染脏的衣服,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了啊,二花送出去的那壶好酒。”

 

玄铁门开了,一条鞭子狠狠地抽在我的背部,我忍痛转身,看见来人正是这十八牢的总牢头。


那黑衣牢头怒道:“瞪什么瞪,轮到你受罚了!”


我还未反应过来,牢头的第二鞭又抽在了我的手臂上。


“乔渡是吧?”牢头阴着一张脸,“你莫要以为酿酒人的一壶酒能换你一条命,府君大人说了让你受刑五日,便是受刑五日。你还不赶快站起来,准备让我用鞭子扶你起来吗?”


我早该想到,审命司的十八牢,哪能让我住得舒坦。


崔府君既是做戏,想必也得把戏做足了,让所有人信。


他想让我的哭叫声,传出审命司,可我却偏不发出声音。


十八鞭结束,皮开肉绽,盐水倒在我的胸膛上,犹如千万只蚂蚁在撕咬。


那牢头看得一笑:“你姑且算个男人,能够挨我这十八鞭子,咱们明日再见。”


他离开前,突然转过身问我:“若是五日后,你有何遗言想让我带给他?”


我咧嘴道:“没有,若是有,那便劳烦牢头大人跟他说一句,乔渡在此吃好喝好,那破茶水铺不回也罢。”


牢头笑道:“你果真是个有趣的人,难怪他会如此看重你。”


看重?


如果能够让他浪费一壶美酒为我求情也算是看重的话,那姑且算是吧。

 

 



我在十八牢里睡的第四个夜晚,做了一个梦。


梦见五日后,我被拖去断头台,断头台旁有许多人鼓着掌叫好:“这坏人死得好,死得好啊!”


我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被人拔了。只能无助地望着那群人,他们拿着臭鸡蛋烂叶子向我砸来,腥臭的鸡蛋液让我作呕。我努力地瞪大眼睛寻找着那个人,刽子手的刀在我头顶上举起时,我终于看见了那个人,他站在我对面,神色冷漠地望着我。


“你不能死。”


下一瞬,冰冷的刀让我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


我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身,伤口又被撕裂开,我闷哼一声。


度日如年,大约就是这个滋味。


正在这时,余光瞥见了暗处站着一个烟紫色身影,我警惕地转过头。


竟然真的是她,卖伞的小女孩。


我未开口,她抢先一步说道:“你挨打四日,明明可以呼救,为什么不叫?”


我反问:“你怎么进得来这里?”


她笑:“乔大人的记忆可真差,这无常伞在我手中,审命司的每一个角落,我想进便进。”


“果然是你偷走了无常伞。”我沉声问道,“你用这伞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就不怕我抓你吗?”


“抓我?可惜,崔府君已经给你定下死罪,你现在自身难保,又有什么力气来抓我呢?”说到这里,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我借着牢里些微光亮,这才将她看得清楚了些。这个人有些奇怪,她灵魂散发出的气息,根本就不属于这具身体,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叫刘依依?”我将她上下打量了两遍,十分肯定地道,“你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那笑十分诡异。


“看来那个人没有骗我,你的眼睛果然很有用,只要找到你,就等于找到了回去的路。”小女孩的声音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老练,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与一个大人对话。

 

我从她的记忆里看见,有一个穿着打扮怪异的男人,他穿着的服饰与我们的完全不同,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叫‘警察证’的东西,上面写着人名,他把这个东西交给了她。


我问:“警察证是什么?”


她答:“就是警察的证件。”


我不解,又问:“那警察又是什么?”


她有些无奈,不知道怎么为我解释,只好举例:“当差的,类似于这个审命司里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又是什么……”我颇为费脑地看着她,这个女孩怎么说些话,全是我没有听过的词汇。


她摆手道:“行了,你也别问我的身世了。现在时间紧迫,十八牢的结界已经与当年困住孙肃文的旧牢连通了,你需要跟我走一趟。”


见她伸手来抓我,我心中一个冷颤,“你方才说什么孙肃文?”


刘依依冷笑道:“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吗,从你的手转动无常伞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已经和那个杀人犯孙肃文联系在一起了。”


孙肃文,杀人犯,旧牢?


这天底下有无数个重名的孙肃文,但是若是跟杀人犯扯上关系的,那便只有一个。这个三个词,迅速地在我的脑子里组成了一桩惊天大案!

 




重德八年,睢国西南部有一座小城名叫龙景。龙景城内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却在那一年初秋过后发生了一起惊天命案。


龙景城内有一张姓人家的女儿张婉儿不见了,一开始人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失踪案。直到张婉儿的尸首出现在城郊的‘山神庙’里时,龙景城的官员这才慌了。


民风淳朴的龙景城,别说惊天命案,就连个偷鸡摸狗的小案子都没有。这下子突然来了个命案,当官的一看见尸体就吓到呕吐。


只见张婉儿的衣裳早已被血染红,在她的尸体周围点着一圈白色的蜡烛,像是一场神秘的祭祀,场面惨不忍睹,不时还有怪异叫声传来,一声比一声凄惨。


一个胆稍微大点的衙役走过去将她尸体平整的放在第三,这才看清楚,那原本平扁的肚子,此刻鼓得老高,肚子里不时还发出几声怪异的叫声。


“这怪叫声音是从她肚子里传出来的。”衙役向县太爷禀报。


旁边有一个人压低声音对官差说道:“这姑娘莫不是坏了一个鬼胎?”


县太爷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这疯妇人,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当心本官抓你去吃牢饭。”


张家二老赶到时,正听见鬼胎二字冲过去就要打那妇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婉婉干净得很!”


妇人壮着胆儿说:“真那么干净,肚子里怎么会有怪叫声?谁不知道你家姑娘看不上蒋家公子,蒋家家道中落,你们早就跟他们断了联系,这会儿她能够怀孕,不是鬼胎是什么?”


张老爷举起手欲打疯夫人,县太爷阻拦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大人?肃文,你把那姑娘的肚子给打开看看,管它是个什么东西,总之现在大白天的这个东西也不敢害人吧。”


那叫孙肃文的捕头立刻走过去,拿出一把刀,说了一句:“多有得罪。”


刀划开了张婉儿的肚子,一只血淋淋的猫从肚子里跑了出来。


“喵——”


刺耳的叫声划破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他们吓得魂儿都飞了一半。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大叫出声:“天啊,有猫妖!”


这声大叫之后,‘猫妖案’传遍了整个龙景城,安静的小城一下子在人们的心中变得阴森可怖。就连那些养猫的人家,都将自己家的猫关进了笼子里,生怕猫变成了妖。


衙门里的人调查数日无果。没有人知道张家姑娘究竟是如何遇害,也没有人知道那只猫究竟是不是她的孩子。


唯一知道的是,仵作验出张婉儿确实有了身孕。


张家二老听闻此事后,以泪洗面数日


可是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这之后,龙景城的孕妇接二连三的失踪。等到他们找到这些孕妇时,她们已经是一具具尸体,与张婉儿一样,每一个死者的肚子里都藏着一只猫。

 

“你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够生出一只猫吗?”我问刘依依。


“哪吒他妈还生个球呢!”刘依依忽地改口道:“不过身为警察的我,并不相信这些民间传说。”


“所以我调查了一下,张婉儿的肚子上有一道疤,不过由于对方处理得很巧妙,所以那道疤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也就是说,张婉儿不是生了一只猫,而是被人塞了一只猫进去。”我有些吃惊:“你是怎么调查到这些的?”


刘依依晃了晃手中的无常伞,“当然是用它啊,你们老大崔府君不是说,灵伞一转,能通阴阳吗?所以,我借助这把伞回到孙肃文被抓的那年。”


“你为什么要去调查孙肃文?”我问。


刘依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核心,你且仔细看看,我除了是刘依依以外,我还是谁。”


说罢,她闭上双眼。


她睁着眼睛的时候,我只能看见刘依依的灵魂。闭上眼睛,我才能看见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字叫——孙依依。


孙依依是孙肃文的妹妹!


当年猫妖案闹得满城风雨,在那长达半年的黑暗里,龙景城的县太爷终于扛不住了,他不敢将此事一压再压,只好禀报给了睢国之主。


上头便派了一个人来调查此事,谁知最后调查出,这猫妖案的凶手竟然是县太爷的身边红人——孙肃文!

 




“孙肃文不是凶手。”刘依依十分肯定地对我说,“我用这把伞进了孙依依的过去的记忆,调查过孙肃文,他是替罪羊。”


我看着刘依依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有没有感觉到,崔府君将你抓进审命司时,你的情绪已经被压抑了。”她解释道,“那种感觉就像是,你明明想要反抗,可是你没有去做反抗的举动,而是默认自己最终会死因严刑逼供而死在审命司。”


“你怎么会知道……” 我吃惊地看着刘依依,在审命司受刑的这四日,每一天我都在想尽办法去反抗,可是无济于事,我已经无法控制我的身体,它好像被另一个人压制了。面对着酷刑,那个人选择了忍受。


刘依依直言:“那是因为你转动了无常伞,你被这把伞控制了。你那天在神仙府外,虽然没有买我的伞,可是你转动了它,它将你带进了一个幻境里,在这个幻境里你需要承受和孙肃文一样的痛苦,只有这样,才能打开这个结界。”


我瞪大双目。


“你这些天在十八牢里经历的一切,其实都是历史重演。”刘依依说,“龙景城发生命案后,上头逼得紧,可是那群当官的无能没法破案,便将这桩事儿随意给推给了孙肃文。”


我问:“这世上那么多人,为何他们就将这事儿推给了孙肃文。他没有嘴巴,不会张嘴说话喊冤吗?”


刘依依道:“乔先生,你难道忘了吗?孙肃文还有一个妹妹孙依依,她足够成为别人威胁孙肃文的一枚棋子,而且她又正好是女的……”


她将最后两个字的咬得极重。

 

当年,他们以孙依依的性命作为威胁,要孙肃文去衙门自首,承认自己是猫妖案的幕后凶手。


故事讲到这里,刘依依忽然开口问我:“乔大人,你可知她们为何偏偏选中了孙依依作为威胁吗?”


我思索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将这个答案说出口,“孙依依有了身孕……”


刘依依点头:“我附在孙依依身上,看见了她所遭遇的那些事情。虽然我很不想替这个猥亵女童的人渣翻案,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孙依依在孙肃文死后,因为此事闹自杀,将我给扯进这个世界,我若不能帮她心爱的哥哥翻案,她便不肯放我离开。”

 

我开口打断她的话:“你说错了,孙肃文并未猥亵女童。”


刘依依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你的那些猜测都没有错,可是有一点我敢肯定,孙肃文并未对孙依依做出那些违背道德的事情。”


刘依依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个禽兽?”


我当然知道孙肃文不是个禽兽。


只因,我在这桥边当差的第一年,曾见过孙肃文。


那时,我问他:这一生过得好不好?


他说:好,也不好。


我笑:好在何处?


他答:我是个孤儿,自幼无父无母,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惯偷。直到后来,我遇见了一个宝藏,这个宝藏洁白无瑕,我害怕我肮脏的双手染脏了它,从那以后我不再偷窃。我的日子开始慢慢变好,我学着如何去当一个兄长。


他说这话时,我在他记忆里看见。


那一年,他十四岁,有人给了他一笔钱去偷一个柜子。盗贼的眼睛最为识货,当他看见那个柜子时,就觉得那里面装着的东西一定价值连城。后来,当他打开柜子的那一瞬间,果真被里面的宝藏刺到了眼睛。


那牡丹描金柜子里竟然坐着一个四岁大的小女孩,小女孩的手里拿着半个苹果,笑眯眯地指着自己的肚子。


“饿,依依饿……”

 

孙肃文看见小孩依依,以为自己偷错了东西,忙背着她跑回那个地方,却发现那个府邸已经空了,他带着小女孩到处去寻找父母,周围的邻居却说:“小兄弟,这家人昨天夜里连夜搬走了,临走前那家的主人说,若是有人牵着小女孩回来,就让他带着孩子有多远走多远吧,那柜子里有钱,足够花小半辈子了。”


直到那时,孙肃文才知道,依依原来是被抛弃了……


黄昏日落,他背着牡丹描金柜子,右手牵着依依,一步步慢慢地走进了茅草屋。


“依依,以后你叫孙依依,我养你。”


他养她,一句诺言,他养了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养了十年。

 

十年,他从盗贼变成了衙门里的小捕头。


眼睁睁地看见自己能够在‘猫妖案’里立功,却被那幕后凶手盯住了。凶手绑架了依依,引导他去山神庙,等他赶到时看见,依依神志不清地躺在草席上,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


他发疯似地跑过去,捡起衣服为依依穿上。


衙门的人迅速赶到,将他扣押。


他们为他安上的罪名——强奸。

 

“孙肃文你可真是禽兽啊,孙依依可是你妹妹,你怎能下得去手!”


他抱着依依站在人群中央,他的宝贝怎么能被这些人明目张胆的看!犹如野兽护崽,他凶狠地看着县太爷身后的那个人。


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手中拿着小小的药瓶,威胁他。若是他敢说错一句话,他就让孙依依的毒,无药可解!


无奈之下,孙肃文只能认了这个罪名。


他被关进天牢,受刑五日,屈打成招,只为依依能够得到解药健康地活下去。

 




孙肃文当年把故事说到这里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也没有多问,因为我的眼睛能够看见,他欺骗了我。


刘依依突然开口问:“你竟有如此能耐,看见一个人的过往,那你为何帮他洗清冤屈?”


“这不在我的责任范围。”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比我矮许多的小女孩,“孙依依,你到现在都还不肯承认吗?”


“你说什么?”她面色一白,遂笑道,“我是刘依依,不是孙依依。”


我慢慢向她逼近:“我的眼睛还没有瞎,现在的你就是孙依依。”


“从我开始跟你说孙肃文的故事时,你的灵魂就已经在这具身体里苏醒,所以的反应才会如此激烈。”


她慌了神,准备逃跑,我以最快的速度拦住了她。


“龙景城命案,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一语出,孙依依像是遭受了重创,大声叫道:“我不是,我不是。”


我咬破手指,在她的额间一点,划出一串字符,逼得她现出原形。


血入额间,咒语显形。


孙依依的两只耳朵变成了猫耳,身后长出了猫尾。她像是受伤一般,跑向墙角,一直喊着肃文救我,肃文救我。


我冷声问道:“孙肃文已经死了一百年,你还不肯消停,非要让无辜的人为你和他赔命吗?”


“你在他死后,一直活在一个虚假的记忆里,你一直认为孙肃文的死,是有人陷害。于是你想到用无常伞回到过去,替他翻案。可是你忘了,你的灵魂在杀人的时候,就已经变得不干净,如此罪孽深重的你,根本无法启用无常伞。”


“故而,你想到以死招魂,让刘依依的灵魂住在你的身体里,借用她的手打开无常伞,替孙肃文翻案。”


“可是你忘了,孙肃文其实是被你害死的!”


孙依依摇首哭泣:“不,我没有害他,也没有想做坏事。”

 

我继续逼问:“你若没有做坏事,龙景城内的那些孕妇又是因何而死!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是你们猫妖一族的祭祀,你当年被人抛弃,不过是因为那家人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


孙依依含泪道:“我只是想为肃文生个孩子。”


“猫妖一族与人类不可通婚,且无法繁育后代。若想有后代,则需食用孕妇肚子里的孩子……”


“还差两个,我就可以成功了……”


“可是肃文他,肃文他要杀我,他说我不收手,他就要杀我。”


她哭得,眼泪汪汪,当真惹人心疼。


我冷声问道:“所以你就迷惑县太爷,让县太爷抓走了孙肃文。孙肃文死了,你便将这一段残酷的记忆忘了,以为自己才是受害者?”


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神志不清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我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身上的封印打开,那些属于她的记忆全都回来了。


“你不记得,那我便来帮你想。”





孙依依被抛弃的那年,孙肃文出于怜悯之心,将她从那个伤心的是非之地带走,去了龙景城。


她的身份一直隐藏得很好,没有人能够看出她的特别之处。猫的眼睛一日三变,每当变化之时,她总是借口自己犯困,便去被窝里藏着睡觉。


一直到了她十四岁那年,她看见邻居家的大婶给孙肃文做媒,她生气了,一声凄惨地猫叫将邻居家的大婶吓跑。


她看见孙肃文因为这个恶作剧而皱眉,害怕孙肃文不再喜欢自己。


于是便想用另一种手段留住孙肃文的心。


猫妖的脑子十分简单,尤其是孙依依并不是纯种猫妖,因此她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异于常人。


她曾听孙肃文说过,喜欢小孩子,因为小孩子很可爱。


可是她又无法与人类结合生育,于是便用了那残忍的手段,只要食用七个胎儿,她便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


从这一天以后,孙依依变了。

 

“我曾经听人说过,有一种猫叫金华猫。古传金华猫畜养三年后,每于中宵时分。蹲踞屋上,仰口对月,吸其精华,久而成怪,窜入深山幽谷,朝匿伏,暮出魅人,逢妇则变成俊男,遇男则化作美女。”


我看着孙依依道,“想必这个传说是真的,所以你才可以变成俊美男子去欺骗那些孕妇,然后再将他们腹中胎儿吃掉。”


话已至此,孙依依不再伪装,她抬起头,用手背擦掉了眼角的泪水,抿唇一笑,妩媚至极。那一瞬间,我看得心神一晃。


“你说的都对,我迷惑了那些人,也迷惑了县太爷。可是这么多人里,偏偏就孙肃文不听话,若是他当日没有发现我的秘密,任由我继续食用胎儿,那我以后便可以变成真正的人类女子,日日与他欢好。”


孙依依冷声道:“可惜那个傻子,临死前还对我说,让把我真正的依依还给他,他可以不要儿女,只要依依平安健康。”


“我为他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他竟然让我再变回去。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说到这里,孙依依放声大笑,她十指指甲飞涨,锋利如刀,向着我的喉咙刺来。我欲出手,突然一道鞭子甩来,将她的指甲斩断。


孙依依一声惨叫,响彻十八牢。


我看着她跪坐在地,无奈叹气:“孙肃文确实喜欢小孩,因为他对你的心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将你养大,只盼你心境如初,干净如斯。可你天性恶劣,曲解了他的意思,竟去做了害人的猫妖。”

 

言毕,锁命鞭将孙依依锁住,牢头和崔府君从外面走进来,孙依依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无常伞明明在这里下了封印,你们不可能走进这个结界。”


崔府君笑眯眯地对着我竖起大拇指:“乔渡,你可真聪敏,竟然想出这一招来诓骗她。”


我连连摆手:“全靠府君演技如神,就连乔某都以为自己会死在审命司,毕竟这几日的酷刑全是真的啊。”


崔府君忙道:“放心,我会找个时间好好补偿你的,有空再叫孟爷给你做一桌神仙宴。”


我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这一顿神仙宴就要了我半条命,再来一顿,乔某怕是性命不保。”


那天我从神仙府里吃完那一顿美味佳肴,孟爷说:出门之后,若是有人给你伞,你不必要,只需转动此伞两圈便可。接下来的事情,一切听你的心意指挥。


一开始我并不理解这其中深意,直到我被关入十八牢后,才明白我被这两只狡黠的老狐狸同时骗了。孟爷唱着白脸,崔府君唱着红脸,只因我吃了那一顿神仙宴。


崔府君微微一笑,“如此,那便多谢乔公子。”


随后,他一声令下,牢头念出咒语,眼见着锁命鞭将猫妖越捆越紧,我立刻喊道:“府君莫忘了,这猫妖身体里还有一个灵魂不能伤害啊,更何况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崔府君微微颔首:“本君自然知道,那便劳烦你将她请出来吧。”


我走向猫妖,再次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她眼睛上。


片刻后,一阵青烟出现。


我看见了刘依依,她果真与孙依依截然不同。




 

刘依依问我:“凶手抓到了吗?是不是孙依依记忆里,强奸她的那个男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之前她跟我说已经追查到了幕后真凶,现在想来,这所谓的真凶不过是孙依依在脑子里制造了一个假凶手来诓骗刘依依罢了。


我微微颔首:“当然抓到了,你是警察,我是当差的,强强联手,自然能够抓到。”


其实,按照她的思路查下去,在人类的世界确实能够抓到凶手。


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并非只有人类。

 

临别时,她问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答:“乱世之中无名都城,怪异人群的收容地。”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通俗一点?”


我笑:“如同你之前所言,这个世界是你不肯不相信的民间传说。”


见她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我知道,那个世界的人在呼唤她了。她将离开这里,在那边醒来。


“警察小姐,有缘再见。”

 

她笑:“乔渡,你真是一点都不会撒谎啊,你骗不了警察的眼睛,凶手另有其人对吧?”


我一时语结。


“不过,现在我也没兴趣去知道凶手是谁。”她朝我走来,在我耳边低语道,“我跟踪你的这几天,发现你在茶水铺里一直在监视着美人老板,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是不是喜欢他?”


她用的词是监视,而不是关注。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满足一下腐女的好奇心,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盯着他不放?”


我靠近她耳边,说了一个秘密。


“那是因为,我发现他——”

 

这是个秘密,一个我不敢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只因她刘依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只敢对她说,让她把这个秘密带去另一个地方。


二花,他是假的。


这个世上有很多个二花,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属于我的,只有那一个。

可是现在他没有回来。


在茶水铺里为我端茶送水的,不过是个替代品。我不能揭穿他,因为我害怕他会消失,更害怕他会带着真正的二花消失。

 

走出审命司,我看见那人穿着一身绯色长衫,撑着一把紫竹伞,站在细雨之中,犹如一朵娇艳的红莲,在他的脚边蹲着一条大黑狗。


见我出来,他将伞微微抬起,柔和的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能活着走出审命司,真是不易。”


我忍着伤痛,露齿一笑:“我这老不死,命长。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他问:“怕什么?”


我将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肩膀上,当真是瘦若无骨。


“当然是怕没人再喝你酿的酒了呀。”


闻言,他抿唇一笑,灿若春花。

 



《桥差》系列回顾


桥差 | 海蜃楼


桥差 | 四季图




图片作者:伊吹鸡腿子

图片来源:http://weibo.com/1789124483/C1RarCUmV?refer_flag=1001030106_&type=comment#_rnd1493013003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