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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上海高程投资董事长 潮汐智咖 扬韬

来源 | 扬韬略，ID：yangtaolue1968

编辑 | 扑克投资家，转载请注明出处

2017年5月20日起，我与海通证券有色行业首席分析师施毅等一行四人去非洲刚果金调研中国上市公司在铜钴行业的经营发展状况。在为期五天多的行程中，我们先后调研了8家相关企业，获得了大量一手资料。本文将略写行业状况(施毅的调研报告，可后台回复“调研报告”获取)，主要记录一下此行的所见所闻所感。

    一、官员是天

我们预订的航班是5月20日凌晨从浦东起飞的。没想到，晚上8点的时候已经有小伙伴到达机场，开始催促我们抓紧了。而那时，我还呆在家里没出发呢：提前四个小时，有必要吗？

事实证明，确有必要。办理登机牌的时候遇到麻烦了：柜台人员要求出示去刚果金的邀请函或者担保证明书。谁能想到去非洲国家居然有特殊要求，比去美国还复杂啊。还好，已经办理完手续的施毅从候机楼那里回来，想办法把手续补齐。等我们终于到达登机口的时候，乘客已经开始登机了。

经过20多小时艰难的旅程，到达刚果金第二大城市卢本巴希的小机场后，我们出关时又遇到麻烦。边检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英语，要着各样东西，其中就包括那份邀请函。据说，这里要给钱才能过关，否则他们会采取各种措施刁难你。关键时刻，接机的华友钴业工作人员出现，两位黑人进场协调，我们把护照、检疫证明、邀请函以及托运的行李统统交给他们，就乘坐大巴离开了——事后知道，拿回那些东西，是需要一笔花费的。

在刚果金，受贿似乎是公开的行为。我们离境的时候，检查人员翻开我的提包，露出美元现钞，直接伸手就要，几乎是从我手里抢过去10美元随即放行。在这里，刁难中国人是通行做法。施毅愤怒地说，无论进出境，他坚决不给钱，要树立中国人的良好形象。离境时，虽然花了一点时间，他最后还是昂首过关。他说，中国人遇到索贿不知道拒绝和抵抗，这是不对的。

当然，没有人知道抵抗的风险有多大。前些时，有中国公民在刚果金境内砍伐红木被抓，此后，就连持有红木饰品的人都会被抓。这一次施毅买的两个木雕作品，虽然确定不是红木，但听说在机场风险很大，也只有乖乖把木雕留下来。

刚下飞机的时候，我习惯地举起手机想拍照片，因为那里有中国建筑公司的标识。有黑人警察立即举手制止。在刚果金，拍照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调研的时候，路过一家中国企业造的公路收费站，我们有人拿出手机拍了一下，立刻引发抗议，一位背着长枪的黑人走过来叽里呱啦一番，眼看就要出状况。关键时刻，陪同的司机兼翻译走出去交涉，最后不了了之。

还有一次，我们过收费站，竟然遇到移民局的人，要我们交护照。显然又是要钱来了。翻译走出去，跟其中一位哥们握手拥抱，原来俩人是熟人，移民局的官员见状，就把护照还给我们，放行。

官员索贿据说无处不在，所以，刚果金的官员很吃香、很有钱！曾经有一次，机场搜出一个箱子，是2000万美元的现钞，属于前政府高官。

我们到过一个当地官员建造的别墅，三栋连在一起的小楼看起来很漂亮，月租金3000-5000美元。而陪同我们去的那位翻译大哥（一位身材魁梧的给人），虽然月收入1500美元、妻子是医生，且家里还开着一家店，但却盖不起房子，只好租房子住，一家五口（三个孩子）的月租金要高达500美元。他说自己也打算盖房子了，可能会花几千美元买块地，然后一步一步盖房子，总要20万美元才能盖起一座像样的房子吧。

    二、天堂国度

这么说，也许你没什么概念，我举几个物价的例子：在刚果金加油，每升油的价格约1美元，普通工人的月收入150-300美元，华人企业的当地熟练工人工资300-500美元（领班性质），欧美企业的当地熟练工人月薪1000美元。汽车过路费每百公里3美元。日本的二手车一般200-500美元。华友钴业在当地买了近1500亩土地，总花费约100万美元。在西餐厅吃一份剪牛排40美元。

看看这个价格，你说不是觉得跟中国的中等以上城市物价水平差不多？貌似如此吧。虽然卢本巴希是刚果金的最大的工业城市，人口也不过80多万人，但在城市中心地带却是车水马龙，十字路口没有红绿灯，大家养成习惯依次通过，看不到什么摩擦冲突。

只不过，这里的马路绝大多数是土路，车开过，尘土飞扬迷人眼。我们在去万宝的路上有近百公里走的是土路，大卡车流水一样来往不断，我们的越野车颠簸前行的时候，前车扬起的红黄色的尘土犹如毒雾，路上的能见度不足一米。车穿过尘雾，就是湛蓝的天空和朵朵白云，对照之下十分刺眼。路的两边，是一人多高的野菊花，黄色的花朵在绿叶映衬下格外艳丽。

刚果金的野菊花处处可见，甚至成为道路两边的“绿化树"。我们行程两百多公里的路上，就没见路边种树，全是高大挺拔的野菊花簇拥在路两旁。最高的有3米多高，花茎就像树枝一样一样的。路旁有高压线的地方，正有人在“砍草”，其中主要的工作就是将这些野菊花砍倒，以防它们长得太高触及高压线。这个工作，每年都要进行一次，可想而知野菊花的生命力有多顽强。

这是一个物产丰饶、自然资源极其丰富的近乎天堂的国度。矿产方面，卢本巴希到赞比亚一带正好有一个非常大的铜钴矿床带。矿脉的走向犹如一只月光宝盒斜斜插进地里（从长度看，这个宝盒有500多公里长），其中在刚果金这里是宝盒的头部，所以矿床多数在地表，露天矿到处可见。到赞比亚那里则深入地下，开采成本大大增高。在刚果金，很多当地人会轻易从地表采到铜钴含量超过30%的矿石！当地由此形成了一个奇特的“手抓矿”行业。

所谓手抓矿，顾名思义，矿工手工操作，从地表采集、挖掘矿石。10年前，华友钴业刚到这里的时候，曾收购到大量高品位（高于25%的比比皆是）钴矿，品位低于10%的是根本看不上眼的。而今天，寒锐钴业的人说，5%的现在也是宝贝了，有的低于2%也要收了，因为好东西不多了。同样，10年前，当地人挖到的铜矿是可以直接上火炉煅烧炼铜的，而火法冶炼的基本前提是含铜30%以上。当时，刚果金有近10家中外企业火法炼铜。10年后，这些企业几乎全部倒闭，因为铜品位迅速下降到5%以下了。

不要小看这个5%。有一家外国公司在当地开采铜有四五十年历史，他们的尾矿库（就是炼铜之后的废渣库）的铜金属含量还超过2%。最近，他们的尾矿库被人收购，用于再次冶炼——在中国，所有铜矿的金属含量平均不到1%，品位大于1%的大型铜矿占比不到15%。品位0.5%的铜矿都被中国人当成宝贝的。

    三、贫富差距如天地

前些年，铜价高，当地人就手工采铜矿石卖。去年底之后，钴价暴涨，他们就放弃铜转而采挖钴矿石。目前，5%品位的钴矿石卖到采选厂，每吨价格已经飙升到1100美元，而去年初的价格才200多美元。以钴矿石量推算，当地手抓矿工人均年收入估计也不过1000美元上下，而矿石中间商和生产商的利润则要高的多：矿工每收入1美元，后者的收入会超过50美元。

过去10多年，大量中国人进入刚果金“淘金“。当地人手工采矿后，中国人来收购，汇集之后卖给采选冶炼厂。其间的利润以10倍计。有估算，一个中国人跑村子里收矿，大约20天就可以赚100万美元！有一个传奇故事是，2000年，某浙江商人带着15万美元来收矿，两年后利润达到了2亿元人民币！

传奇是别人的，富豪属于权贵，当地普通人的日子却苦得多。哪里发现有高品位的钴矿，就有一大堆的人跑过来，架起帐篷，就地向下挖矿。有时候是全家老少一起上。挖出来的矿石，他们还要经过人工选矿或洗矿，留下品位高的矿石等着卖钱。一家人成年累月辛劳，收入也不过两三千美元——2015年刚果金人均GDP只有450美元，是全世界最贫穷的国家之一。

普通百姓穷到什么地方呢？我们行走的主干道两旁，透过野菊花丛，能看到一些零星的民居，几乎清一色是砖土砌成的低矮平房，屋顶有的铺着草，有的搭一块塑料布。房屋几乎没有窗，也没有门，最多有块塑料布遮一下而已。为什么呢？因为这里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屋子里没有家电，甚至没有柜子等家具，最多就是一点锅碗盆。

车行大路上，透过窗玻璃看过去，很多孩童衣着褴褛，颜色陈旧，犹如中国100多年前的中国。在卢本巴希和利卡锡，我们仅有的三次停车休息和购物，都遇到过有儿童或大人向我们伸手乞讨。犹豫片刻，我们都摇头离开了。

相比之下，卢本巴希市中心要繁华得多。那里有当地唯一的购物中心，还有旅馆和饭店，也有购物一条街。路边有卖农产品的，也有卖手机卡的。在这里，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华为手机专卖店。3G的流量费用是100M只要1000刚朗，约合人民币5元。

但是，离开城市到乡下，别说手机，连电灯和电话都没有。到了晚上，这里的人们会因为没有电灯而早早入睡，晚上8点过后，村子里就一片黑暗了。甚至于，为了节省食物，他们多是一日两餐。

他们吃什么呢？当地的主食是玉米和木薯。他们烧开水，将玉米面加入水里搅拌，持续搅拌之后干稠的，就是主粮。在中国，玉米面已经没人吃了，变成了喂猪的饲料。但是，刚果金的玉米还不够吃的，需要进口。

    四、人比人

那么丰饶的土地，怎么可能连玉米还不够吃的呢？要知道，刚果金的领土面积有234万平方公里，几乎相当于中国的四分之一，但人口只有7000多万人。资源丰富、雨水充沛、光照充足，随便撒下种子都有收获啊！但是，没有人撒种子。路边能看到收获过玉米地，玉米秸颜色已经变黑了，立在地里干巴巴的。即便在上午的时间，路边的村子里还是能看到很多男男女女在玩耍。

中企的管理人员说，刚果金的黑人很懒，如果不监督，效率就很低。比如，让他们浇花，本来半小时能做完的，他们却几个小时都做不完。任何工地现场，如果没有人监督，工作效率就都很低。而且，几乎人人都偷东西。在他们看来，能偷到且不被发现是一种本事，回头可以在乡党面前吹嘘。一旦被发现、或者其他事情犯规被批评，也就是那么一会会儿的事情，没多久他们就忏悔过了，说上帝原谅他了，一如既往地偷懒耍滑。

不止如此，当地的治安情况很糟糕。时常有中国人被抢劫的消息。中国的大使馆发给我们的信息，都是提醒不要单人上街。中企员工出门，也一定是结伴而行，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位当地黑人陪同，那就没事儿了。

考虑到治安的问题，所有中国企业的厂区都是一道围墙圈起来，墙上有铁丝网。圈内的中国员工严禁私自外出。所以，派往刚果金工作的员工，很苦，很苦。他们一天工作结束之后就是在高墙内娱乐一下，K歌、玩游戏、喝酒，似乎没有更多的娱乐。华友的员工唱歌水平很高，紫金则建了专门的羽球馆和台球馆。可是，即便如此，如果让你每周末都只能做这些事情，人也会疯掉的。所以，年轻人不愿意留下来。很多人呆了几个月后就坚决要求回去，有的人甚至说给一百万也不要，必须回家、回中国的家。

这次接待我们的华友的那位小伙子，只有20多岁，虽然协议签的是三年，但他熬了一年后已经受不了了，坚决要求结束合同回国，他说自己不想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这里，不管工资多高。

中国企业的员工薪资情况如何呢？据我们了解和推测，新人过去，年薪不过10多万，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三五十万，最高层不过百万元左右（人民币）。这个标准，对于国内员工来说不低，在当地似乎也很高，但如果与欧美企业相比，就差很多。

去年，洛阳钼业收购了自由港公司旗下TFM的56%股份，作价26.5亿美元。去调研的时候，我们发现，这是一家远景铜储量高达3000万吨的矿山企业，占地面积近3000平方公里。企业管理非常先进，公司雇佣和签约的当地员工近7000人，月均薪资1000美元。他们的铜矿综合开采成本才2000美元/吨，而当前铜价接近6000美元。

值得注意的是，洛阳钼业虽然有了TF的控股权，但迄今尚未派出一兵一卒。接待我们调研的是一位美国高管。他们管理层的大本营是一个类似于中国企业的封闭园区。只不过，中企的房屋清一色的大排房屋，而这里却有十几栋独立的别墅，高管人员住别墅、普通员工住大排板房。美国高管的年薪在70-200万美元之间不等，且工作6周、休息2周。接待我们的那位老美，已经逛遍了世界上50多个国家和地区。

调研中，我们不止一次发出感慨：中国的管理层跟欧美人相比不只是条件苦，工作能力却不差，工作效率非常高。华友、紫金的高管都与员工一样住在大排屋里，吃饭也在同一个食堂，工作更与大家在一起。而且，他们普遍是一年才有两次休假机会。所以，某位国企的管理人员才会自嘲道：我们，是被流放的……

    五、人与人

只是，与很多年前的流放者相比，中企的员工几乎没有办法融入当地的生活。我们调研的华友、紫金、鹏欣、寒锐等企业，都存在着中企员工与刚果员工1：10左右的比例关系。比如，寒锐钴业有中方员工46人，刚果员工410人；华友和紫金的当地员工人数都超过千人，而中方管理人员不过百人。

在刚果金，中企采取的是国内员工负责上层管理，中层从优秀的黑人员工中选拔，让他们去管理最底层的劳动者。在华友，我们见到了早班时数十名黑人接受班前训，也见到了数十名员工下班出厂排队接受搜身检查（防止偷盗）。虽然食堂里有中式快餐，但也都有特地为当地人准备的快餐。中方与刚方的员工由于语言不通和习俗不同，很难有融合。我们只听说过两例中刚通婚的情况。

当然，普通的刚果金民众对中国人是友好的。一方面，中企在当地做了很多善事，比如修路、打水井、盖学校，等等。中企在当地一般都有自己的农场，华友就有自己的庄园，除了种植、养猪，还有两万多只肉鸡和蛋鸡。自己吃不完的也会销售到市场上。另一方面，雇佣的当地人工资收入算首屈一指（以人均GDP450美元来算，中企的黑人员工年收入会达到3000美元以上），也让很多人羡慕。

我们去紫金矿业管理部的时候，经过一条尘土飞扬的路，路的右边是一个个颜色各异的手抓矿帐篷，左边则是一条小河。河里有很多黑人在洗矿、洗衣服，其中不乏孩童。我们的车经过时，他们中的很多人会挥手致意，有的口里喊着中国话，“你好”！我们挥手的时候，他们很兴奋，有的小孩子会一下子脱光衣服，露出小鸡鸡向我们炫耀。

华友的沈总说，当地人虽然很贫穷，但是他们活得很开心。尤其是我们去的那个地方，科卢韦齐，他们感觉很知足，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意。

    六、刚果金的未来

笑脸换来的并不都是善意。1870-1960年的90年间，比利时人统治着刚果。1960年刚果人宣布独立，但一直到1971年后才安定一点，改名扎伊尔。其后很快就内乱，1997年新政府才上台，2001年，政府首脑被枪杀，他的儿子，曾在北京学习过的卡比拉继任，是谓小卡。2006年，他大选获胜，按照宪法连任两届就要改选了，但或许是担心群龙无首、或许是担心利益受损，小卡不肯举行选举，国内一度动荡。目前，新的选举定在今年底，但能否举行谁心里也没底，因为焦点在于总统是否可以继续延期的问题。小卡今年46岁，想一下吧。

问及当地华人，大家也是心怀忧虑，但比较一致的意见是：如果小卡能继续执政下去，刚果金才有希望。因为，他毕竟已经统治国家15年时间，各派力量中他是最强的，如果按照美国的意思民选，下一次不管谁上来，乱的概率大。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项。在这样一个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搞民选，结果会怎样，没有人知道。40年前，刚果的国家矿业公司曾是世界上最大的铜生产商，曾是世界500强的企业，随后的连年战乱，这个公司濒临破产，国家的大多数矿产资源被英美公司掠去。一个资源丰富的国家，谁会关心你们这些穷人的未来呢？英美企业只要自己能赚钱，怎么会在乎其它呢？

这一次调研洛阳钼业收购的TFM，大家都感觉很震撼，直呼收购价太便宜。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呢？中方人员透露说，就在洛钼签署协议后一周，美国突然宣布对刚果金制裁，后来才知道，人家经过各项评估，一致认为刚果金即将发生内战。而洛钼显然看到了更久远的未来：即便有乱，以后呢？

中国人的精明处处可以体现出来。2000年之后，几乎在这个国家还没有摆脱内乱的时候，一批勇敢的中国商人已经踏足到这个矿产资源丰富的国家淘金。10年前，中国企业就已经遍地开花。但由于铜钴品位下降，早先进入的企业大多数倒闭了。但他们的牺牲却为后来者积累了经验。

如今，这里最好的道路全部是中国造。中国的华为承担了刚果金几乎全部的通讯设施建设和维护，中国的万宝、紫金、洛钼、华刚等国企先后高价收购了一些矿山。其中华刚更以无偿建设电站和公路等条件，换来一些矿山的开发权。中国企业的铜钴产量已经占到刚果金总产的60%。

交流中，中国的管理人员一致认为，过去10多年，中国企业走出去闯荡天下，逐渐形成了不同的投资带和产业集群。当此之时，中国政府提出的一带一路政策，不是凭空想象的，而是来自于实践，是对实际现象的升华。一旦提升到政府和国际层面，将十分有利于中国企业的继续发展，也将显著造福相关国家。

一带一路，方兴未艾。如果中国企业能在刚果持续稳定经营20年，这个国家的面貌将发生深刻的变化。如果刚果金的面貌能改观，整个非洲乃至一带一路沿途的各个国家，就都将有显著发展。这将是中国对世界的贡献。

    七、变化开始了

在华友的管理层看来，很多变化正在悄悄发生。他们刚来的时候，刚果金的员工要求每日付薪，钱拿到就立即花光，是日光族。在他们的努力下，员工逐渐接受了周薪制，现在终于接受了月薪。以前没有员工愿意加班，而现在，每天12小时轮换制下，还有员工愿意加班工作，周末或节假日也愿意加班享受高新。制度的变革，方便了企业的管理，也让部分员工逐渐有了积蓄的概念，个别人甚至已经开始买地盖房子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中方人员看来，刚果金的黑人变化是明显的，但进步还不快。毕竟，时间还短。如果现有企业能持续运营10-20年，员工的变化才会很深刻。他们期待一个稳定的刚果金，期待一个发展的刚果金，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品都要从国内运来：卫生纸、饮水机、办公柜、桌椅床铺……

缺乏轻工业，根子是资源和重工业。刚果金没有水泥，没有焦炭，没有钢材，于是，几乎一切基础设施建设都要依赖进口，价格便贵得惊人。比如，湿法冶炼需要硫酸，在中国，硫酸的价格只需要每吨50美元左右，而刚果金的硫酸不足，市场价需要200多美元。焦炭，中国价格300美元上下，运到刚果金的成本高达680美元，从津巴布韦进口则便宜一点，也要500多美元。

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刚果金缺乏重工业，也几乎没有什么轻工业。这个出口资源的国家，换来不少外汇，但外汇却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国内的达官贵人，几乎人人都把子女送到国外去读书，手握大把美元，在国内的投资却甚少，要依赖外国投资才能维持货币的稳定。由于小卡的政策和中国的介入，刚果金的货币在过去五年保持着相对稳定，10年前，1美元兑换350刚果法郎，5年前贬值到1000刚郎，最新的汇率是约1350刚果法郎兑换一美元。刚果街头的杂货店里，多数商品的标价是1000刚郎起，100刚郎以下的标价几乎看不到了。

在刚果金，美元可以同步流通。不过，当地人只认5美元以上的纸币，对1美元不认可。而人民币，则迄今也没有成为硬通货。人民币走出去，仍需假以时日。

施毅先生的结论是：如果中国强，则一带一路有希望；如果一带一路能持续，则非洲有希望。

    八、调研感想

最后回到这次调研的情况。在为期五天的调研中，我们马不停蹄走了8家企业（涉及以下公司：华友钴业、盛屯矿业、紫金矿业、洛阳钼业、寒锐钴业、鹏欣资源、万宝、金川）。其中既有热情迎接的华友钴业的领导和职工，也有全程陪同的的盛屯矿业的当地负责人。还有一家央企，我们多方联系无果没有成行。

让我感慨的是这种快节奏的调研，收获是很大的，却需要参与者付出更多体力和精力。调研组织者、海通证券的施毅说，这种调研于他而言是常事。他曾坐27小时的飞机去巴西，也曾被暴风雪困在塔吉克斯坦。6月，他还将驾车3000公里走遍西部的锂资源企业。

我感慨的是，用拼命三郎的精神做研究，怎么可能筛选不出好企业呢？又怎么可能让烂企业欺骗呢？

这种感慨，是针对当前股市状况的。去年以来，先后有信威集团、尔康制药被媒体和投资者质疑，上周，又有神雾系被质疑，最近则传出了三聚环保被质疑的消息。每一次质疑后，股价都出现大跌乃至跌停，其中的信威集团则在近半年的时间不敢复牌，其心虚之态跃然而出。

值得注意的是，质疑声出后，除了神雾系有卖方研究员站出来辩解外，其它公司不乏曾被卖方研究员猛推、被实力公募机构狂买的公司，但几乎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反思。尤其是尔康制药和信威集团，涉事企业都在柬埔寨，离中国并不远，难道就没有任何行业研究员去调研吗？如果我们的卖方研究员能有摆脱走形式的调研，不要看企业的脸色行事，不要接受上市公司的利益诉求，能在调研中挖掘出有价值信息，岂不是中国投资者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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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的投资世界：亲历非洲、中亚、东南亚有感

文 | 施毅 李姝醒 钟奇

来源 | 海通有色 ID：HTMETAL

首先非常感谢近一周刚果金考察中一路照顾企业领导！各位领导前辈同仁耐心热情的指导沟通是我们这次行程得以顺利完成的重要原因。刚果金考察结束后，海通有色在半年时间亲历非洲（刚果金铜钴矿带）、中亚（塔吉克斯坦：西藏珠峰铅锌矿）和东南亚（越南：博威合金光伏基地）三地，对一带一路发展有了比较系统和立体的感悟。

    如何看钴价：从矿业格局的供给端思考

刚果金行程紧凑：从卢本巴希北上，经过利卡西，抵达科卢韦奇，最后返回卢本巴希。途经华友钴业、鹏欣资源、万宝矿业、洛阳钼业、盛屯矿业、紫金矿业、寒锐钴业和金川RUASHI MINING。考察企业包括中资、外资，民企、国企，矿企、冶炼商。除了常规座谈交流外，每晚入住企业营地，因此三餐都与当地员工、高管用餐交流，可以说考察的收获比预想的丰富很多。对刚果金的政治环境、经营现状和开发历程有了比较全面的立体框架。

1.1 全球矿业资本的焦点

2000 年前，刚果金以富品位矿产闻名，铜矿品位甚至在 30%以上，这意味着只需要简单开采，就可以生产铜精矿（国内矿产品位如果到 2%就已经是富矿），大量的资源几乎被西方资产垄断。中国资本真正意义上走进非洲其实也就是在过去 10 多年时间。

过去 10 年，西方资本不断退出，中国企业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也经历了大规模的淘汰出局。我们对比了 10 年前在刚果金先期打拼的企业和当前持续经营企业名单，发现 80%以上的中资企业都已经被淘汰。

刚果金富含铜钴伴生矿，其资源情况之所以重要在于这里贡献着全球60%的钴产量：从安哥拉到刚果金再到赞比亚，整个铜矿带像一条“卧龙”，而“龙身”则基本在刚果金，因此当地资源成为全球各路资本的关注焦点。

1.2 刚果金资源所有权情况

1.2.1 刚果金国家矿业公司

按照资金来源来划分，刚果金资源的所有方分为三部分：一是刚果金国家矿业公司，主要为杰卡明公司（JEKAMIN）。由于缺乏有效组织，这个在上世纪是全球最大的铜矿企业不断没落。当前盈利模式主要为参股境内铜矿企业：刚果金政府强制每个进入本国开采的资源企业都必须保留杰卡明公司股权（可以理解为干股），以此获得投资收益，因此杰卡明实际的控制权和利润仍旧很大。

1.2.2 中资企业

第二类主要为中资企业，从现有的统计口径看，无论铜、钴，中资企业控制的年产量占比均达到本国的60%以上。当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洛阳钼业收购自由港的TFM矿，大大增加了中资企业在刚果金资源方面的控制权。中资企业中又分为矿产企业和冶炼企业。

矿产企业中，大型国企、央企不乏少数，得益于基建援建等项目，国企、央企可以更加便捷地获取优质资源。另一面就是以华友钴业、寒锐钴业为代表的冶炼型民企，它们之所以能够在严酷的经营角逐环境中持续经营并逐渐发展成为当地龙头企业背后折射出的道理简单但深刻：民营企业很多都自嘲相比于国企的“正规军”，自己是打游击战。

在刚果金这个全球最穷国家之一的生存环境中，还能有这样乐观的精神，我们这些后来人对他们是感到敬佩的，正是有这样的吃苦耐劳精神，才能有现在后来者在刚果金的亲切感以及自信心。

1.2.3  中资以外的外资企业

第三类归纳为中资以外的外资企业，从目前来看，类似嘉能可这类全球顶级矿产商仍旧处于刚果金矿产供应链条的顶端，其控制的优质矿山还是代表着强大的矿产权。不过对比近10年的矿产商变化，可以明显发现外资企业确实在明显退潮。这点其实很类似当前全球的经济格局，中国快速增长的经济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一带一路的进入实力。

1.3 手抓矿，刚果金独有的生产模式

此外，需要明确一个概念：手抓矿，这个是刚果金独有的生产模式，也是供应端重要的一个环节，因此单独详述。手抓矿，顾名思义就是利用人力开采，开采人员主要为矿区附近的民众；而由于矿产品位下降以及开采深度提高，因此当前手抓矿广义而言包括一些承包商的半机械化开采的矿体。

国家矿业总公司（杰卡明）拥有所有刚果金境内的矿权，而手抓矿的许可由当地的手抓矿协会颁布。因此手抓矿可以理解成政府给予民众生存获利的一种渠道，且是合法的。这部分的矿产量大概每年在1.5-2万吨水平，其针对铜、钴伴生矿体，由于2017年钴价上涨明显，因此民众倾向于开采富含钴的矿体，2017年由此增加的手抓矿钴含量增加大概5000吨。

    二、刚果金钴金属供给格局

细化到钴的供给情况，我们按照以上三类划分成统计细化表格，因为很多企业为非上市企业，因此数据来源大多来自实地调查。相比于正规矿山，手抓矿由于参与人是普通居民，属于人力非机械化开采，因此开采规模毕竟有限，而且由于近些年开采品位下降，手抓矿的增长其实有限。

近些年手抓矿得以增产其实也有偶然因素，最核心因素就是CASOLO矿的发现（当地民众偶然基建中发现），该矿体由于没有许可证，因此为非法采矿区，在2017年初就开始禁止，但目前尚未完全禁止。这个矿区每年产量接近1万吨，但由于无序滥开，因此资源量在快速衰竭；在没有新增矿的情况下，当前预期2018年的手抓矿增量很少。

除此之外，CDI（人权组织）以及大赦国际倡导的人员因素也是一个必须重视因素：因为当地民众很多都是拖家带口挖掘，未成年人进入供应链是常见现象，因此全球人权舆论压力也会成为规范手抓矿市场的一大利器。

从矿产端往下延伸，手抓矿基本被3家中国企业分干。龙头为华友钴业和寒锐钴业，因此两家企业在当地收矿链条中有较为明显的定价话语权。此外，当前不少中资企业类似腾远钴业和盛屯矿业也开始纷纷布局当地钴的冶炼生态。

在正规矿山中，2017年主流在产矿山有增量企业不多，因此比较容易统计。2017年主要增量来自于两个企业：CHEMAF和万宝矿业。其中CHEMAF属于迪拜矿企，2017年大概增加钴年产量3000吨；而万宝的KOMICA矿山于2016年底投产（全部供给华友钴业），2017年增加量大概在3000吨，两者合计增量在6000吨水平。这样来看，算上手抓矿的增量，2017年合计供给端增量在1.1万吨，也就是相比2016年矿产同比增量在10%水平。

再往后看，2018-19年供给的增量主要集中在嘉能可KCC项目（原先3000吨/年的钴产能和6万吨/年铜产能，当前由于成本问题停产；改造后达到1.5万吨/年钴产能和10-15万吨/年铜产能）和2019年初将投产的RTR项目（释放1万吨/年钴产能，该项目投产的确定性强）。

从供需上来看，由于需求增长确定，因此钴为未来2年维系弱平衡状态为大概率事件，但类似2017年初的价格暴涨概率不大，因为大型矿山的释放节奏也明确。

    刚果金的经营生态格局

在刚果金的营运成本是不少投资者关注的问题。当前非洲投资属于热门话题，通过此次非洲之行，我们也着重针对非洲矿产投资进行较为系统的了解。

最直接的矿产投资需要向国家矿业部门缴纳费用，类似入门费，每个矿的费用不一，由于铜矿更为普遍，我们以铜为例，最常见的价格在40美金1吨。也就是说，10万吨级别的铜矿储量，大致的入门费就在400万美金。与此同时，杰卡明公司的参股形式类似干股，该部分股权没有定数，大概在20-30%水平，而且应该还有上升可能。税方面，矿业属于当地支持性行业，所得税在30%，其他行业则在40%；矿业企业如果没有利润，要缴纳营业收入的1%。还有类似特许开采税大概2%等，大致算下来，开采一个矿，利润的60%由刚果金政府获取。

除此之外，由于地理位置远，运费也是一笔重要开支。一般而言，每吨精矿运回国的运费是100美金，而如果算上精矿的出口税等（出口矿需要缴纳的税费高于出口金属成品），整体运费会提高至500美元/吨以上。因此，企业纷纷在刚果金开设冶炼厂以争取低运费。举例而言，对于1吨钴矿（12%的品位钴精矿），同样是1吨金属量，需要运输8吨钴精矿实物吨；体现在费用上就是精矿运输成本比金属吨需要多支付4000美元/吨左右的费用。

以上费用是矿业企业需要面对的费用，而至于冶炼企业，本国内的运输成本，由于刚果金物流环境差以及执法程序出现腐败，运输成本对于冶炼企业而言是一个重要费用。以200公里为例，一吨运费在50美元（给运输公司），一车（大约20吨）的文件费大约是1300美金，此外可能还会遇到小费问题。因此当价格低迷时，低品位矿石就有很死板的销售半径。

    四、一带一路的感悟

为什么中资企业能够在10年光景颠覆原先的生态格局？虽然当前西方的话语权仍大，但不可否认的是，中资企业的扩张确实很快，就我们一路境遇，归纳成以下5点要素。

4.1 富强的经济实力

富强的经济实力，这点实则重中之重。西方资金不断退出全球化浪潮，背后实则国别实力较量，政府政策的稳定，在一带一路路径中一定是首当其冲的：西方高福利社会，却缺乏可以质变经济形态的科技革命；与此同时，中国经济体量快速增长，国力从经济、军事、文化多维度增强。毕竟中资企业非既得利益者，自身强大的经济实力是和全球多方资本一同角逐核心要素。

4.2 长期耕耘的意志

中国企业的勤劳质朴是全世界闻名。非洲员工戏称，一般在中资企业工作过，应付其他企业不在话下。从我们走访的几个国家的中资企业来看，可以很明显发现节省的要素，比如营地能省则省的基建设施，薪资方面，西方企业薪酬普遍高于中资人员，此外，西方矿企多实行工作6周、休息2周的高管休假制。反观中资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一年1-2次的回国机会是普遍状况。

这样的经营业态从最开始就有其无奈之处，因为经历了两百多年的矿业分配，中国资本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值得称道的矿产权：对于西方企业来说，可能铜矿品位低于5%就直接作为废料处理，而中国企业甚至还在琢磨0.5%的铜矿品位如何提炼。相比于西方管理层的“享受一份事业”，我们更多地像“游击战”一样生存经营，节约成本，艰辛生存才能开疆辟土。类似华友钴业在刚果金10年磨一剑，西藏珠峰在塔吉克斯坦苦尽甘来的例子太多。

4.3 一带一路肩负着产能输出和提高就业率的使命

国内产能过剩，人口众多，一带一路肩负着产能输出和提高就业率的使命。在中资企业里不难留意到大部分物资都是国产品牌：大到打印纸、热水器，小到厨具、餐巾纸、复印纸，在缺乏轻、重工业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国的过剩产能已经潜移默化地随着中国资本扩散出去。在回国的埃塞俄比亚航空飞机上，我们惊讶发现除了英文外，中文是机舱杂志唯一出现的外文，不少机械、地产、轻工业企业都在做着宣传广告。习以为常的物资成为当地高级品，跨境务工人员增加也在提升就业率，产能转移不光是空话，确实真实发生。

4.4  强大的资本市场支持

这点在洛阳钼业、西藏珠峰、紫金矿业、鹏欣资源、博威合金等的并购案例中特别明显，二级市场的繁盛确实给矿业、制造业企业给予很大的支持。相比之下，西方资本给予矿业股的估值溢价有限，原由是其全球矿产市占率高（相比之下资源禀赋低）和机构偏好低（不喜好趋势投资），因此面对国内矿企普遍50%以内的资产负债率，海外矿业巨头望尘莫及。低负债和高估值给了中资企业一个绝佳武器，在最低谷准确出击，获取国际顶级资源并非不可能事情。

4.5 战略不同

最后说的这个更像是结果。产能过剩、人口红利下降，导致了中国需要在当前西方全球化退潮的大背景下出击。其中央企、国企的力量功不可没。比如在刚果金，得益于华刚、中铁、中水在刚果金的水利设施、道路、港口系列领域的投资，当地基建明显改善，以往从卢本巴西到科卢韦奇200公里的路程，在中铁修建公路之前，需要一整天的路程，而现在只需要4小时行程；再比如在塔吉克斯坦，中方修建的隧道比比皆是。

虽然很多情况下，当地政府也拿出相应矿产资源作为补偿，但就我们了解下来，大多数情况下，矿产项目投资并不盈利。因此相比于西方资本，中资在一带一路上明显更舍得投资。

当然，并非所有投资都尽如人意，由于真正“走出去“只有短短10多年，类似于法律、当地文化、管理方式和运营方式都是需要不断磨合的地方，而因为这几方面功课不充足所走过的弯路比比皆是。因此，一带一路也是企业和政府渐进学习的过程。

全球化重新洗牌，在同一起跑线上，中资企业在开疆辟土，这些勇士值得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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