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师、同学和家长朋友，大家下午好！
首先我要向新入学的同学，包括2024级的本科、硕士和博士生表示最热烈的欢迎，欢迎你们成为社会学系大家庭的新成员。相信这些天同学们对社会学和社会学系已经了解了很多。我们北大社会学的历史已超百年，有吴文藻、雷洁琼、费孝通、林耀华、袁方等社会学的前辈，也有学养深厚、全力以赴给同学们开课的老中青老师们，他们很多都是相应研究领域的顶尖学者，同学们可以在这里受到最好的社会学教育。我们系虽然不大，但是温馨宜人，同学们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日子有所感受。
北大的社会学和社会学系本身就是一本厚重的大书，等着同学们用学习和生活的实践来慢慢品读。我在两周前去新生宿舍看望大家的时候跟大家说，你们选择社会学是正确的。当时没有时间细说，今天我就来谈谈这个“选择”的问题。
上大学以前，很多选择都是家长替你做或者帮你做的。对许多同学来说，学社会学可能是第一个由自己为主做出的重要选择。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的开学典礼相当于本科同学的成人礼，从此之后，每个同学都将由自己来面对一系列重要的选择。比如你要决定你的时间和精力的分配，究竟应该将多少用在学习、社会活动和爱好上？应该怎样对待友谊和爱情？仅就学习而言，应该将多少用在上课、读书和科研上？是否应该全力以赴的去卷绩点？学长和同学的建议到底有多重要？
面对这些问题，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回答。我在这里想说的是一种反思性，即你是根据什么来进行回答和做出选择的。有些人面对选择，做决定的方式是比较利弊，甚至是会给利弊条目赋权重算分数，这看上去是一种很理性的方式，实际上却经常会陷入狼狈的境地。人的理性都是有限的，一个选择的利弊不但难以罗列清楚，而且利弊的标准都会不断发生变化。今天有利的不一定明天也有利，对自己有利的可能对身边的人就有弊，而且祸福相倚，利和弊可能正好相反。有些人面对选择，做决定的方式是看自己是否喜欢，是否愿意，看上去是一种以自己为主体的方式，却经常会后悔自己的任性。与理性相比，人的情感更加不稳定，喜欢的东西、喜欢的程度都容易发生变化。家长经常将孩子的这种选择叫做“五分钟热度”，喜欢的时候是真喜欢，但也很容易变成不喜欢。这两种选择都是根据自己的心之所向做出的选择，我将第一种叫做“利心”，利害的利，将第二种叫做“欲心”，欲望的欲。利心往往失之于狭隘，欲心往往失之于轻浮。对于人生中的重要决定，生命中的重要选择，我们需要依靠的是真正的心，我们可以将其叫做“本心”，或者叫做“志”，志向的志。
孔子在《论语》里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心之所存、心之所主之谓志。这个“志”字，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熊十力先生曾经对此展开过论述。他说：“读书必先有真实的志愿。……‘志愿’二字极不易了解。凡人高自标举我欲如何如何，以为此即其志愿，此正是狂妄之私耳，有志愿者所必克治也。志愿是从自觉自了的深渊里出发的，是超越物我底计较的，是极其洒脱而无俗情沾滞的，是一种向上的努力，自信自肯而不容已的。唯有真志愿的人，才识此意味，一般人如何识得？”所谓“自觉自了的深渊”，是说人的内心深处有一种超越物我的、始终向上的趋向，这是人特有的性质，可以叫做“本心”或者“真心”，本心常深藏不露，有的时候被感发出来，叫做“志”。我上个周末在上海参加纪念清末经学家张锡恭先生逝世一百周年的研讨会，在参观张先生生前的课艺展览时，看到他写的一篇文章谈到这个问题。张先生说：“所谓志者，有辨志、有立志、有持志。非立则无以持，非辨则无以立。而既辨不可不立，既立不可不持。”所谓“辨志”，就是要辨别此志是发自本心，而不是发自利心和欲心。我们不能把发自利心和欲心的意愿当做志，这样的意愿不可立，也不堪持。
之所以需要“辨志”，是因为发自利心、欲心和本心的意愿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全身心投入一项活动或者学习一项本领，往往既有获取名利荣誉的动机，也有求知欲和好奇心驱使的因素，好像这就是我们“自觉自了”的主体行动，好像就是我们自主做出的选择。但真正的本心远不止于此。与本心相比，不但名利荣誉是外在的，求知好奇的欲望也是外在的。人对荣誉的追求和对未知的探索要能蓬勃充沛、长盛不衰，需要来自更深处的本心的动力。人的本心至大至刚。说其至大，是说它由己及人，成己成物，能容得下家国天下的利害得失；说其至刚，是说它健顺有常，发扬向上，始终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至大至刚，就能够经得起考验而百折不挠，就可以以之为志，而立之持之。有了这样的志向，就好像把本心真正请出来做了自己的主人，就好像点亮了一盏明灯，各种选择困难症和行动拖延症都有了解决的方向。
社会学的学问，就是研究如何把人心在社会中安顿的问题。由心之所安而有身之所安，而有社会的安定包容；由心之向上而有行动向上，而有社会的奋发向上，这是古人所说格物致知的大学之道的要旨所在。要做到辨志、立志、持志，需要从容宽广的胸怀和坚毅笃定的意志，这都需要从日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做起。希望同学们能够从今天开始“从实求知”，用生命的实践写出一篇真正属于自己本心的社会学大文章。
祝同学们学习愉快！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