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禾 九圜青泉科技首席投资官
本文原载于《金融博览-财富》杂志
在两千多年前成书的道家经典著作、《列子》的《说符》篇中，有一则故事，对今天的资产管理行业，有非常好的借鉴意义。下面，就让我们来跟着列子（列御寇）一起，学学资产管理行业应当如何募集资金。
根据《说符》记载，列子有一阵子住在郑国，口袋里很穷、没有几个钱、也没工作，“容貌有饥色”。于是，有人就找到郑国的国相、子阳，对他说：列子是有道之士啊，住在你这里，你居然不用他做事、搞的他这么穷、连饭都吃不上了，传到国际上，你这个国相的名声不好听啊，“君无乃为不好士乎？”
子阳一听，这说的有道理，就好比今天我们开个软件公司，结果比尔·盖茨就住隔壁，找不到工作没饭吃，房租都交不上了，我们也想不起来请他来我们公司工作。这传到市场上去，谁还相信我们的软件公司能做好呢？
于是，子阳就派使者去找到列子，给他钱、让他跟自己混。不过呢，列子很有意思，自己虽然饿的瘦瘦，却推辞了子阳的馈赠，宁可继续饿肚子。
列子自己无所谓，可是他老婆不干了，就骂列子：“你算个什么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会让老婆挨饿吗？今天钱都送到你门口了，你还不要，脑子是不是有病啊？”（妾闻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饥色，君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不命也哉？）其实，换到今天，有些人不得已贷款买房子，也是受到类似来自老婆的压力：“你算个什么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会让老婆租房子住吗？”
不过呢，有道之人毕竟是有道之人，不怕老婆骂，老婆骂的话你说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都是抬举他，也许左耳朵都没进。列子笑着回答老婆，你不懂啦，“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意思就是说，子阳这个人搞政治不行，我在这儿住这么久，自己都没来找我。现在来找我，是别人夸我、并非他自己反应过来，这不能改变他是个政治蠢货的事实。而且，今天他因为别人说我好、就用我，明天别人说我不好，他就会害我。这种老板给的钱，怎么能随便拿呢？
结果后来，列子不幸言中，“民果作难而杀子阳”，子阳政治没搞好，老百姓造反把他给杀了。而没有拿子阳的钱、也没有跟子阳站在一条船上的列子，就此逃过一劫。
在今天的资产管理行业，资产管理者遇到的一大困境，和列子所遇到的如出一辙。来购买基金、理财产品的投资者，他们给资产管理者钱的原因，究竟是真的自己知道这时候应该买这种产品呢，还是因为听了别人的话、被市场热情鼓动，所以才来购买产品呢？
很不幸，在绝大多数时候，绝大多数购买产品的钱，都不是因为出钱的投资者自己真的认可这类资产的进入时点（往往是熊市）、真的认可投资经理的水平，而绝大多数都是像郑国的子阳一样，“以人之言”，听别人说最近买这类产品赚钱，所以才跑来买产品。
结果，我们就看到，2020年年底中概股业绩好，大量的资金就去买中概股基金，结果被套牢；2018年A股熊市，许多公司估值下跌，结果没人买；2024年上半年债券市场大涨，结果大量的资金跟风申购债券；2021年房地产达到最热，全国城市二手房出售挂牌价指数达到顶点，结果许多投资者加杠杆买入房子。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在如此汹涌的资金洪流之下，资产管理者面对的处境是艰难的。往往在最不该购买产品的时候（价格涨到最贵），反而“以人之言”而来买产品的资金，却是最多的。反之，在最该买产品的时候，因为自己认可这个产品、这类资产、或者这个基金经理，自发来买产品的钱，却是最少的。
结果，当市场风云一变，那些跟风买入的资金，往往是最靠不住的。它们会给资产管理者带来巨大的、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包括频繁诘难、赎回产品、干扰投资决策，等等。这真是如列子所说：“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
所以，当面对跌宕起伏、汹涌澎湃的资本市场时，聪明的资产管理者应当如何选择资金呢？当躁动的资本跟风送来金钱、放在资产管理者面前时，聪明的资产管理者应该像列子一样，断然说“不”。只有那些真正认可投资理念、能逆风而行、肯在别人不愿意下手时抄底买入、有足够眼光的资金，才是资产管理行业最牢靠的保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