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被无限推迟的梦想

青年文摘 · 公众号 · 美文 · 2017-05-06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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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故事 | 好声音

每个人或多或少存着一个虚无缥缈、只有自己珍之藏之的梦想。说出来怕被人嘲笑，只能午夜梦回或看看旧照片时，嘴角抿一丝苦笑。

本期主播：熊天慧

我

小时候，读罢《射雕英雄传》，便觉得郭靖和黄蓉简直是人间佳偶，幸福无比。后来看了《神雕侠侣》，鲁钝憨厚的郭靖已经成了鞠躬尽瘁的郭大侠，娇憨伶俐的黄蓉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便觉得特别别扭，记忆里郭黄小情侣皮影戏般的美丽姿态，蒙上了一层灰色的中年阴影。后来读《倚天屠龙记》，不小心被灭绝师太“剧透”，述说当年郭靖、黄蓉在襄阳城被破后殉国，我立刻感觉如雷轰顶。心想早知如此，不看《神雕侠侣》，不看《倚天屠龙记》，郭靖和黄蓉就永远在二十岁的年纪，皆大欢喜了。

这种感受并不新鲜。法国读者也会抱怨，大仲马写书，《三剑客》里，三剑客和达达尼昂还好好的；续集《二十年后》里，大家都老了，各有各的烦恼；再后来，在《布拉日隆子爵》里，干脆四个里死了三个——早知道就不看后面啦。但这就是事实，你只要看下去，总会有各类难以令人满意的故事。《哈利·波特》延续下去，邓布利多就死掉；《三国演义》不可能总是卧龙出庐和三分鼎立，总也会走麦城与白帝城，最后秋风五丈原；《红楼梦》最后大厦倾塌，群芳荒芜；梁山泊最后死散殆尽，活着的也不快活，比如武松缺了条胳膊。总而言之，只要时间还在流动，世上万事就很难善始善终，而且永远没有休止的一日。所以《格林童话》的策略狡猾而温暖——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好，结束，孩子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世界有一个习惯性的思维，总相信未来会有那么一天，一切问题烟消云散，就像喜剧电影的结尾：磨难都已抛掷身后，前方只有无限的欢笑和幸福。正是有这种希望，人才有精气神搏斗。但与之对应的是，这种“等到那一天到来，一切都会美丽”的逻辑，也会带来拖延症。

小到写论文，大到规划人生，越是在意的事情，越会推延拖拉。比如，美国第二任总统亚当斯说：“我必须研习政治与战争，于是我的儿子能有自由去学习数学和哲学。我儿子学了数学、哲学、地理、自然、历史、造船、航海、商业和农业后，我儿子的儿子才有机会学绘画、诗歌、音乐、建筑、雕塑、挂毯和瓷器。”

亚当斯的话道出了世人的内心。每个人或多或少存着一个虚无缥缈、只有自己珍之藏之的梦想。说出来怕被人嘲笑，只能午夜梦回或看看旧照片时，嘴角抿一丝苦笑。这些苦痛最后化作这样一番话语，倾洒给自己的儿女：“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一定要争气……”然后努力奋斗，指望着有一天儿女可以衣食无忧，可以继承自己的一切。不愿意连累儿女，更切实一些的会这样想：“我努力到多少岁(给自己定一个期限)，然后就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

每个人都有梦想。你去问每一个敲代码的、送外卖的、卖沙县小吃的、开网吧的、贴手机膜的普通人——如果他们愿意对你吐露真心——你就会听见一个个雄奇瑰丽的梦想。就像亚当斯所说，研究政治与战争的现实主义者，可能也有个赶紧退役去做挂毯绘、画瓷器、演奏音乐的梦想。但大多数梦想无法践行，与其说是破灭，不如说被推迟，被亚当斯先生那种“我奋斗，我儿子、我孙子就能如何如何”的理想主义无限期推后了。

喜剧电影的结局可以像一张集体照似的，永远封存住某一个皆大欢喜的时刻，但只要时间还在流动，你就无法等到那完美一天的到来。哪怕是郭靖和黄蓉那样完美的情侣，最后还是要为孩子的事情苦恼，最后殉死襄阳。时间拖得越久，梦想就越会变成一个虚空的仪式。当你老了，总会发现，你把梦想当摆设的时候过多，而践行的时候太少。

我们永远等不到完美的一天，生活总要延续。所以，如果有什么预备无限期延后、等待完美的一天才能实行的计划，干脆直接开始好了。比如，下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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