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在狂吠。电视屏幕上爱的火花闪耀。
在一家色情影院前,一个男子大声吆喝,人们在这儿能看见从来没看到过的东西,往里进吧。几乎还没等天完全黑下来,世界似乎就成了主要由男性参与者组成。
他们对女性的兴趣在最后的光圈外耐心地等待,也在色情影院给男人留下的东西上挣点什么。男人单独走进电影院,看完电影后他需要女人,这儿和那儿永远招人的女人。他不能什么都自己干。
可惜他付双倍的钱,为电影票,然后还得为女人付钱。埃里卡接着往前走。空无人烟的谷地张开大口往里咽。已经深入到风景区里边很远处,在景区的另一边,陌生的田野里。
直到多瑙河、油船码头罗堡、弗罗德瑙码头、阿尔伯纳粮食码头、码头旁边的谷地原始森林,然后是蓝色的河水和无名墓地、商业码头、豪于施塔河水、普拉特码头。船在那里停泊,然后继续航行。
在多瑙河的另一侧是大片河水泛滥区,保护自然的青年为此奋斗,筑沙质的堤岸,栽柳树、桤木、低矮的灌木。起伏的丘陵。但是埃里卡用不着大步朝前走这么远,大概路也太远了。
只有全副装备的旅行者才能步行前往,歇歇脚,吃些点心。现在埃里卡脚下是柔软的草地,她大步流星朝前走。她走啊,走啊。小岛还上着冻,还盖着雪,草还被冬天冻着,呈黄褐色。
埃里卡像安了节拍器一样步子均匀地向前迈。一只脚踩上了一堆狗屎,另一只脚马上就知道,躲开那早就发臭的地方,然后在草上蹭踩狗屎的那只脚。光线慢慢暗下去。
黑夜打开它的大门:进来散步吧!
埃里卡从经验得知,在这个地方,妓女们在接受和结束她们的服务时可以让人不费力地观察自己。埃里卡的袋子里甚至还带了当作口粮的小面包和熏肠。这是她喜欢的食品,尽管母亲批评这不利于健康。
一个应急的袖珍手电。一把自卫手枪(不比手指头大!),为了应付意外情况。一包四袋的巧克力牛奶,为了吃完熏肠渴了时喝。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用的许多纸巾。少量的钱,但是不管怎么说足够打车的了。
甚至为了应付意外,没带证件。
望远镜是从父亲那儿继承来的,父亲的脑子还清楚的时候,夜里用它观察、研究鸟和山峦。
当时母亲认为,孩子是去一次私人室内音乐演出了,就以此在埃里卡面前大声炫耀,她允许女儿单独到那儿去,为了让她能够建立一种个人生活,好不再一直埋怨母亲不把她放出来。
最多一个小时后母亲就会给室内乐的同事打电话,这个同事将想方设法找出一个借口。她以为埃里卡有一件风流事,而自己是知情的。地上黑糊糊的。天空只还稍稍有一点亮,和地面区分得开,正好能让人分出来天和地。
树木在地平线上映出柔和的剪影。
埃里卡十分小心。她动作很轻,轻如鸿毛。她让自己变得几乎没有重量,让人看不到自己。她几乎化成轻烟。她非常注意地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望远镜是她延长的眼睛。她避免走其他游人走的小路。
她寻找别的游人在那里快活的地方,而那地方总是离她太远。她的确没有朝那些游人看。她借助望远镜窥视一对对男女,别的游人可能会躲开他们。她不能仔细研究她脚下的地形,只是盲目地走着。
她完全靠耳朵听,由于她的职业习惯如此。
她时而跌倒,然后又差点绊一跤,但是她按照自己的感觉拼命朝着固定的方向走。她走啊,走啊,走啊。脏东西粘到她的运动鞋底的凹槽里,被碾平了。她一直沿草地继续往前走。她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在埃里卡•科胡特面前,从谷底草地里冒出一对做爱的人的叫声,像一堆大篝火。终于找到地方了。已经很近了,望远镜也不需要了。
专门的夜间望远镜。从最美丽的谷底草地冒出来的一对人,他们像在家里交欢一样的情景落入埃里卡的眼中。
男子嘴里叫着外国字眼,往一个女人身上顶。女人没有大声叫,而是发出闷闷不乐、声音不高的指示和命令,男人可能没听懂,因为他继续用土耳其话或另外一种少见的语言快活地大叫,不按女人的话做。
女人像一只做好跳跃准备的狗在嗓子深处咕哝着,叫那家伙闭嘴。土耳其人则像飒飒作响的春风一样只是更起劲地弹竖琴。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叫喊,这给埃里卡指示了方向和落点,使她可以悄悄地靠得更近,虽然她已经很接近了。
这一堆草草当作下榻之处的灌木丛也把埃里卡完全遮住。土耳其人或像是土耳其人的外国人看来为自己干的事很高兴。听起来女人也很高兴,但是她似乎还刹着点车。
女人指示男子应该在什么地方。
不能确定他是否听从,他想遵循他自己内心的命令,有时和他的女伴的愿望发生冲突是免不了的。埃里卡是发生的事情的证人。
女人说:吁。男子说:驾。
女人慢慢地似乎生气了。男子不让她像应该的那样有优先权。如果她说:慢点。他动作起来:快和慢是同样的。
也许这不是专业人才,只是一个喝醉酒被拖到这儿来的合乎标准的女人。可能最后她的努力什么也得不到。埃里卡蹲下去,让自己待得舒服一点。即便她的钉鞋踢踢跶跶响,那两人多半也不会仔细听。
一会儿是一个人,一会儿是另一个人或者两人一块这么大声叫喊。埃里卡在窥视时不是总有这样的运气。女人现在对男子说,他应该等一小会儿。埃里卡不能判断,男子是否赞成。现在他语气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话。
女人开始骂他说,没人听得懂。
喂,等会儿。明白吗?等等!等不着。
埃里卡无意中听到了这些话。他进入女人的身体中,仿佛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一双鞋配底或者把车身焊接在一起似的。女人每次都被冲击震到地基处。她破口大骂,声音更刺耳,混蛋,慢点儿!别这么使劲,求你了。
她渐渐转而恳求了。同样无效。
土耳其人有一种不可想像的精力,而且快得发疯。他现在甚至在他的体内驱动机构中选了一种较高的传动速度,为了能在单位时间内,也许还有付出的这些钱里,尽可能多地投射。
女人听天由命了,不指望她每次最终也将有个好的结果。她大声叫骂,什么时候他结束,或是需要一直到后天。男子用土耳其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出发自内心深处的话。他开始向两边射。语言和感觉似乎接近了。
他用德文结结巴巴叫着:女人!女人!
女人试着最后一次配合:慢点!
埃里卡在她藏身的地方两个人、两个人地统计,决定不算普拉特妓女,因为那样的人对于男人更多是引诱而不是刹住车。她必须在尽量快的时间里找到尽可能多的主顾,与男人相反,男人则感到的确要尽可能长久地保持什么。
也许有一天他们再也不行了,那就只剩下了回忆。男性和女性基本上总是想要某些相反的东西。埃里卡只是一股轻烟,她的呼吸几乎悄无声息。
她把眼睛睁得很大,在努力搜寻着,像野兽用鼻子嗅一样,那是高度敏感的器官,像风信旗一样灵活地转动。埃里卡这样做是为了不被排除在外。她一次在这儿拜访,然后又在那儿。
想到哪儿,不到哪儿,她自己掌握。
她不想参与,但是也不能让那种事从身旁溜走。在音乐中她开始时作为演奏者,然后又作为观众和听众。她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她跳进去,又跳下来,像在一辆还没有充气开关门的老式无轨电车车厢里。
在现代车厢里,谁上去了,就得待在里边,直到下一站。男子完全投入。他此刻大汗淋漓,把女人使劲箍着,好让她逃脱不了。他把她整个抓住,好像要把她当猎物吃了。女人不再说话,而是也在呻吟,她的同伴的热情感染了她。
她哀号着,用假声说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单个字眼,颇像一只在高山牧场上用嗅觉寻找敌人的土拨鼠发出的哨音。
她把手固定在他的后背处,好让他不离开她,也是为了使她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摇晃下来,而且后来还履行义务,怀着倾慕或想到一句玩笑话。男子做的是计件活。他把他的限度提高。
对于他来说,这是很久以来的第一个机会,和一个本地女人干,他要充分利用。在这两人头上,树梢飒飒作响,夜空在风中显得更活跃。土耳其人显然不能再长久克制住他头脑中浮现出来的景象。
他从嗓子里说出句什么,好像不再是土耳其话。女人在跑道终点激励他开始。对于女旁观者来说这情景产生的效果是毁灭性的。她的手在颤抖,要去主动帮忙,但是又担心人家拒绝。她等着受到坚决拒绝。
她的行为要求一种可以把她夹牢的结实框框。她没让他们预想到,就把这两人小组变成一个三人小组。她身体里的某个器官突然用双倍速度或更快的速度开始工作,她控制不了。膀胱受到压力。
每当她激动时,就感到这种痛苦的负担。
它总是出现在最不恰当的时刻,尽管几公里远的田野可以让这种自然压力和它的结果不留痕迹地消失。女人和土耳其人在她面前动作。埃里卡下意识地做出回应,这让身旁的细树枝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想发出声还是不想?憋得越来越厉害了。
女旁观者不得不变换一下蹲的位置,好让尿憋得痒痒劲儿减轻一点儿。肯定是急得不得了了,谁知道还得忍多久。这时无论如何不行。树枝摇动的飒飒声越来越大。
埃里卡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自己有意给就本性来说没有感觉的树枝帮了忙。埃里卡撞了树枝,树枝用发出恶意声响来回答。土耳其人,这个与花草和树木比与他平时干活的机器更亲近的自然之子突然停止了动作。
女人没有很快发现,还又尖叫了一两秒钟,虽然土耳其客人已经放下了控制杆。土耳其人现在一动不动地待着,这也很舒服。刚才他偶然地完全结束了,现在正在休息。
他太累了。他听着风声。
女人现在也在听,但是直到博斯普鲁斯的居民用嘘声批评她,不该这么叫喊时才安静下来。土耳其人叫骂着提出一个问题,或者是一个命令。女人敷衍搪塞地安慰他,很可能她还想从她可爱的邻居那里得到点什么。
土耳其人不懂。也许他必须打她,因为她高声请求道,留在我这儿,或者是一些埃里卡不理解的类似的话。她的注意力被引开了,因为这时她离开了十米远,这时土耳其人抽搐、抖动着完全听任女人摆布。
幸好女人没发现这一点,现在土耳其人又恢复了体力。他是一个完全的男人。女人破口大骂,要钱或者要爱。女人的嘴里发出刺耳的哭闹声。金牛角的居民对她怒吼,从她那儿拔出与她联系的无线电插头。
埃里卡仓皇撤退时弄出了很大的声音,仿佛一群笨水牛看到狮子靠近一样。也许她是有意这么做,也许是无心,后果都一样。土耳其人腾的一下跳起来,开始冲刺,但马上又倒下去。
他的短裤、白色的内裤耷拉在膝盖处,在昏暗中闪着白光。他骂骂咧咧、无拘无束地把衣服拉上来,同时用手做了一个严厉的威胁手势,左边一次,右边一次,对着不远处的灌木丛。
埃里卡•科胡特小姐正在那里屏住呼吸,把一切看在眼里,并且咬着她那十个弹钢琴的小手指中的一个。土耳其人现在在衣物之间磕磕绊绊,一会儿落了这边,一会儿又忽略了另一边。
他没有时间拿上所有最必要的东西。
有的人不是事先想好,而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做。当女旁观者必须观察时,她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土耳其人属于这种人。做爱的那一对中失望地躺在地下的那个开始尖叫,肯定只是一条狗或一只老鼠想在这儿靠避孕套吃饱。
这里有许多可吃的垃圾。他应该再转回来,她的宝贝。他不该让她一个人留下。长着漂亮的鬈发的外国人没听见,而是脑袋越抬越高——看来这是个个子相当高的土耳其人。他终于把裤子提上来了,蹿入灌木丛中。
幸好他走的是完全错误的方向,也许是故意的,他进入越来越密的灌木丛中。埃里卡没多想就选了一处比较稀疏的地方,他可能不会猜到她在那里。女人从远处乞求地轻声哼唱。她现在也重新站起身来。
她往两腿之间塞了什么东西,又使劲擦掉。
她把几团揉皱了的纸巾扔掉。她用一种刚刚新发现、令人吃惊的语调咒骂,那语调好像她天生的声音一样。她喊啊,喊啊。埃里卡在发抖。男子发出短促的吁吁叫声回答,同时找啊,找啊。
他一再从一个地方朝下一个地方摸索,但一再是同一个地点,然后他又固定不变地回到原来的地方。他可能害怕,不希望真的发现窥视者。因为他仍然只是从一棵梨树摸到灌木丛,又从灌木丛摸到同一棵梨树那里。
他从来不朝也长在那里的其他灌木丛走去。
女人在间歇中告诉性伙伴,喂,没人在那儿。她要求他回来。男人不愿意,他用德语要求她闭嘴。女人现在又把第二沓纸巾放到两腿中间,以防里边还留下什么,然后把内裤提上,接着她把裙子抚平。
她注意到衬衫还敞开着,又把搁在身子底下的大衣拉出来。她像女人们一般做的那样,为自己造了一个小巢。她不想把裙子弄脏,结果把大衣弄脏了也压皱了。土耳其人重新又喊着什么话,过来!
土耳其人的女伴违抗他的话,而且逼着自己迅速离开。现在埃里卡看见了女人的全身。女人已经相当老了,但是对一个土耳其人来说总还是年轻娃娃。以防万一他不露面,她需要跑走的余地,如果必要的话,带着裤子里的所有纸巾。
人们多容易把它丢了啊!在做爱时女人已经不是完全得到满足,现在她也不想遭受谋杀。下一次她将特别注意,爱要在安静的环境中才能享受到最后。显而易见,女人是个奥地利人,土耳其人总是来自土耳其的。
女人将受到尊敬,土耳其人自然地尊重敌人和对手。埃里卡不让一片树叶在她身上发出声音,把她暴露。她静静地待着,像折断的枯树枝没有一点用,掉到草地上死掉。女人用马上走开来威胁那个外籍工人。
外籍工人想回答不同意,却又及时思考了一会儿,默默地继续找。他现在必须表现得勇敢,好让那个突然又明白了自己本土身份的女人尊重他。因为没什么动静,他大胆地画了个更大的圈子,对埃里卡的威胁也更大了一点。
女人最后一次警告,同时把小包从地上捡起来。她把最后的东西整理好。她解开纽扣,又扣上,把什么东西抖搂出来。她开始朝旅馆的方向慢慢往回走,还又看了一眼土耳其朋友,步子加快了。
她大声哀号了几句粗俗、听不懂的话作为告别。土耳其人犹豫不决,不知往哪儿走。如果这个女人一旦离他而去,他可能几个星期找不到代替她的人。女人喊,像他这样的她已经早就发现了一个。
土耳其人站在那儿,把头一会儿转向女人,一会儿转向看不见的丛林中的人。土耳其人拿不定主意,他在一种直觉和另一种直觉间动摇,两种直觉都已经给他带来了不幸。他像一只不知道该追踪什么猎物的狗似的狂吠。
埃里卡•科胡特再也憋不住了,尿急更厉害了。她小心地把裤子往下移,在地上撒尿。一股热流从她大腿之间劈劈啪啪地滴到草地上,流淌到由树叶、树枝、垃圾、污泥和腐殖土构成的软垫子上。
她一直还不知道,现在她是想被发现还是不被发现。她只是呆呆地皱着眉头,让尿从身体里流出来。膀胱里渐渐空了,地也吸饱了。她什么也不考虑,不考虑前因,也不考虑后果。
她肌肉放松,尿水由开始劈里啪啦朝外泄,轻柔、平缓地不断流淌。当她在地上继续使劲排尿时,她把一动不动站着的外国人的形象摄入她的瞳孔的测微螺旋中,并且定影。
她对一种答案有准备,对另一种同样有准备,两种对她都合适。她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偶然,看土耳其人是好心肠还是不好。她把在弯曲的膝盖上的彩色大方格裙子小心地叠到一起,以免弄湿了。
裙子对此没有责任。
痒痒的感觉渐渐减轻,一会儿她就可以关上龙头了。土耳其人冲到草地后还一直像个雕像似的站在那儿。他的女伴在刺耳的尖叫声中蹦跳着越过大片草地要离开。她克服了语言障碍,还不时转身,做出国际通行的粗俗下流姿势。
男子一会儿被拉到这儿,一会儿被拽到那儿,像两个主人之间的驯服的动物。他不知道,轻轻的潺潺流淌意味着什么。他开始想到是水。这时有一点是肯定的:性伙伴离开了他。
在这一刹那,当埃里卡•科胡特肯定他将朝她走过来两大步,当埃里卡•科胡特正在把最后几滴尿排出来,紧张地期待着将从天空突然落到她头上的一下人的捶打时(这由一个有艺术才能的木匠举起用肥大的橡树叶制成的人形模拟物,将埃里卡像虫子一样压碎)。
男子转身,先是犹犹豫豫地不断向周围看,然后越来越快地坚决朝他在这个快乐的晚上开始扑食的猎物走过去。谁抓到手,谁就会拥有。谁也不知道,得到的是否符合要求。
土耳其人回避没有把握的冒险,在这个国家里这样痛苦的事对他来说太多了。他去追踪那个女伴。他必须追赶,因为女人几乎像一个点在远处消失了。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像一只在地平线上飞去的苍蝇了。
现在她走了,他也走了,而天地在黑暗中又相互紧紧地握住刚刚松开了一小会儿的手。
第二部(3)
埃里卡•科胡特刚才正好一只手在理智的钢琴上,另一只手在激情的琴键上弹奏。开始是激情奔放,现在理智促使她穿过昏暗的林阴道匆忙地向家走去。而激情的琴音久久不散。女教师观察激情,按照其音阶给它们列出分数。
倘若有人当场碰上她的话,她当时多半是已经陷入一种情欲之中。埃里卡穿过一排排树朝前走,那里有许多寄生灌木,槲栎树已经枯死,许多树枝从树上脱落,掉在草丛里。
埃里卡飞快离开她的观察哨位,又重新坐到筑好的巢中。从外表看她没受到什么干扰,但是内心却极不平静。她在普拉特公园边上看着男人体魄矫健地四处游荡,而她自己的确几乎可以当他们的母亲了!
在这个年龄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已一去不复返,永远不能重复。但是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呢。在现今医药学高度发展的条件下,女人年龄很大了,仍有性功能。埃里卡把拉链拉高。她以这种方式避免接触,也防止偶然的接触。
然而在她内心欲望却更加强烈。
她清楚地知道,出租车停在什么地方,因此排在队伍的最前边。从普拉特人民公园的宽敞草坪那里走过来,只是鞋上和两腿之间有点潮湿。
一股有点酸的气味从裙子底下升起,出租车司机肯定闻不见,因为他的除臭剂把什么都盖住了。司机不指望乘客感受到他开车浑身汗臭的辛劳,而他肯定也感觉不到乘客的酸味。车厢里边暖和又十分干燥。
暖气停了,那只是对付寒冷的夜晚的。
窗外灯光闪过。第二区旧建筑物没完没了的深色积木型楼群没有灯光,像是迟钝地睡着了。车子驶过多瑙河上的桥。从冷漠、亏损的小客栈里边跃出来的醉鬼跳起来,打成一团。
蒙着头巾的老妇人一天中最后一次牵着狗出来遛,盼着能不能碰到也牵着狗的寡居老头。车载着埃里卡飞快地从这一切景物旁驶过。一根绳子上拴着一只橡皮鼠,一只大猫扑过去玩。一群摩托车。
姑娘穿着与头上真正的朋克发型相配的紧身牛仔衣,但是她们的头发却总是立不住,一再倒下来。头上抹油也不行,头发一再绝望地贴回到头皮上。姑娘们坐到摩托车手身后的座位上,呼啸着驶去。
司天文的乌拉尼娅女神希腊神话中司天文的缪斯。她的形象是一个手持天文仪的少女。把一群好学求知、刚听完报告的人放了出来。
他们像一群羊似的聚集在报告人周围,挤在一起,想知道更多关于银河系的事,虽然刚刚听完应该听的一切。
埃里卡回忆起她在这儿穿着镂空针脚钩织的衣衫,在感兴趣的人们面前作关于李斯特和被误认为是他的作品的报告的情景。
当时她就说了,贝多芬的奏鸣曲,不论晚期,或是像这样早期的,都有一种多义性,使得人们不得不刨根问底:奏鸣曲这个有争议的词,究竟是什么意思?也许贝多芬如此定名的根本不再是严格意义上的奏鸣曲。
现在必须在曲子中发现新的规则,在这个如此富于戏剧性的音乐形式中,常常有形式的感情从中流露出来。而贝多芬不是这样,因为在这里,形式和感情并存,感情使形式注意它的缺陷,反过来也一样。
外边渐渐亮了,因为接近内城,那里的灯火设施大方得多,为了让游人容易找到回家的路。音乐会结束了。实际上就是说,时间已经晚得让科胡特太太在她的住房周围大发雷霆。
她往常习惯于不是先去睡觉,而是要等到女儿完全安全回到家中才放心。她会喊叫,会表现出可怕的嫉妒,要好长时间才能平静下来。埃里卡为此得做出好多专门的讨好表示。
自今天晚上开始,事情肯定是这样了:
母亲自我牺牲,孩子却从不牺牲一秒她自己的自由时间!母亲怎么睡得着啊,因为她必定担心,只要女儿一上到床的另一边,她立即就会醒来。现在母亲在时钟尖利的目光下,像一匹狼一样,快速穿过房间,在女儿的屋子停下脚步。
那里既没有独立的床,也没有独立的钥匙。
她打开箱子,情绪极坏,毫无目的地把买来的衣服四处乱扔,这与薄薄的软料子和保养指南完全不符合。女儿明早就必须在去音乐学院之前先把这些东西搬出去。这些衣服对母亲来说是自私自利和固执的证据。
女儿的自私自利还在于,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母亲还是单独一人。她不能忍受。电视节目结束以后,再没有能和她谈话的对象。
现在还插播着一个她不想看的午夜谈话节目,因为在孩子没有被骂得狗血喷头之前,她不能在这儿睡着。她想保持清醒,母亲。
母亲用牙咬一件音乐会礼服,在衣服的皱褶里还留着有朝一日跻身于钢琴演奏的欧洲顶尖明星之列的希望。衣服是当年她和埃里卡疯了的爸爸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现在这张嘴恶狠狠地咬着衣服。
当时还不如让小捣蛋死掉,也比让她像其他人一样穿着塔夫绸裙和白上衣登台好。那时人们还把这看成一种投资,再说当时女钢琴师看起来也很可爱。现在全完了。
母亲用她的便鞋踩衣服,鞋跟和地板一样干净,对衣服没有什么妨害,再说鞋跟也太软,最终衣服只是看起来有点皱。于是母亲操起一把厨房剪刀,给这位郊区半瞎的女裁缝的作品加上最后一道活。
那个裁缝在缝这件衣服前,至少有十年没看过时装杂志了,因此衣服本来也不太好。这件式样新颖的衣服从中间被剪开,成了一条条布料,如今埃里卡如果有勇气穿上它的话,也许更能显身条。
母亲在剪碎衣服的同时,也剪碎了自己的梦。假如埃里卡不能有一天真正圆了自己的梦的话,母亲的梦怎么能圆呢。
埃里卡从不敢把自己的梦做到最后,她只是一再从旁边愚蠢地朝上望。母亲坚决把领口的绲边和埃里卡当时曾坚决抵制的美丽的膨膨袖扯下来,然后她把打褶的裙子上半截的零碎装饰剪下来。她费力干着。
先前为了置办这些服装,她不得不当牛作马,现在又费劲地把它毁掉。她面前还有一些该放到粉碎机中的零碎布块,可她没有粉碎机。女儿还是没回来。不久,担心代替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