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文学、艺术、体育、历史、旅行等题材的文字源。
目录
51好读  ›  专栏  ›  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KG、皮尔斯与雷-阿伦,苦难之后,终于相聚之时

张佳玮写字的地方  · 公众号  · 热门自媒体  · 2016-12-08 18:41

正文

2004-05季,森林狼保留了全部主力阵容,用斯泽比亚克担当首发。但赛季前,就出了个事:KG躁郁的情绪又一次喷薄而出。季前训练,新人里克-里基特晃过KG得分,KG愤怒了,一拳把里基特的牙都打了下来。里基特后来再也没在NBA打上一场比赛,这一拳似乎令他信心崩溃了。

但这事也让KG的形象,就此笼上了巨大阴影:他是MVP,但他依然有极强的不安全感。当他不理智时,是可以这么吓人的。


赛季第一个月,森林狼还是11胜5负。但之后,伤病和化学反应问题陆续来了。

2003-04季的辉煌,仿佛是斯普雷维尔和萨姆-卡塞尔的回光返照。卡塞尔在2004年春天还觉得自己不老,但一年之后,他俩都显露老态。2005年2月,一波六连败后,森林狼战绩跌到了24胜25负。又一星期后,带了KG九年的桑德斯教练,终于离职了。

接掌帅位的,是麦克海尔经理。

赛季最后两个月,森林狼19胜12负,战绩不坏,但最后,44胜38负的森林狼,还是比上季退步巨大。令KG内心绞痛的是:去年58胜西部第一、打破季后赛首轮魔咒、直到西部决赛的森林狼,在2005年不用考虑季后赛首轮出局的问题了——他们连季后赛都没有进,仿佛2004年用尽了他所有好运似的。

当然,KG又一次进了NBA年度第二阵容,又一次进了全明星,但这对他而言没什么意义:这是KG职业生涯十年来,除了新秀季之后,第一次没有进季后赛。他29岁了。十年一个轮回。他又回到了糟糕的起点。


2004-05季战绩不佳的原因,是卡塞尔的伤病和老去,是斯普雷维尔的不配合。2005年夏天,34岁的斯普雷维尔面对一份三年2100万美元的续约条件,嫌太低了,摇头拒签,而且放出了名闻天下的一段话:

“我还要养家糊口呢!”


于是结束了。斯普雷维尔和萨姆-卡塞尔在森林狼那甜美又短暂的辉煌被时光埋葬。斯普雷维尔因为那句话臭名昭著,没有再得到任何一份NBA合同,而卡塞尔被交易去了洛杉矶快船,换回了巴尔干组织后卫马科-雅里奇:一个稳健平和的好人,有一位公认他配不上的世界名模妻子阿德里亚娜-利马。

麦克海尔经理找了一圈,最后雇佣了前超音速助理教练德文-凯西,担当新主教练。打了十年NBA,KG又回到了起点:

全新的球队,全新的队友。他积攒了一大堆个人荣誉,但只品尝过一次胜利的滋味——2004年的夏天,那么美丽,可是又那么遥远。


————————————————


2005年季后赛首轮第四场,西雅图超音速的射手34号雷-阿伦面对萨克拉门托国王,射落45分。是的,他已经来到了西雅图。是的,他在2004-05季得到场均23.9分,MVP选票上得到第九位。而且,将超音速带到了2005年西部半决赛。

然后遭遇了这一年夏天,将得到NBA总冠军的圣安东尼奥马刺。


西部半决赛第一场,因为踝伤,雷-阿伦只打了13分钟,超音速81比103败北。马刺主帅波波维奇如是评断:“雷-阿伦之于超音速,正如邓肯之于我们一样重要。”

第二场,阿伦得到25分,但马刺从第一节后始终保持二位数领先。第三场超音速取胜,第四场蒂姆-邓肯轰下35分10篮板,但雷-阿伦回以32分,超音速摆出的三后卫阵让波波维奇措手不及。第五场,马刺让阿根廷第六人吉诺比利首发,103比90赢球。第六场,邓肯终场前一个打板投中制胜球:马刺98比96淘汰超音速。

打了九年NBA,雷-阿伦也没有能够接近冠军。虽然他已被认为是当世最好的三分射手。他依然平心静气:

“我们不会对球队生气。我们尊重所有签约,所有合同。”


他只会将一切问题留在训练场上。2005年的雷-阿伦留下了两个传说:就在季后赛对阵国王期间,他坐在折叠椅里,翻来覆去地雕琢自己的投篮手型。然后他看了看篮筐:大约十二米远。

他提高声音,问全队队友:

“我投进这球的概率是多少?”

超音速全队回头看看他,替补后卫安东尼奥-丹尼尔斯嚷:“篮筐都碰不到!”毕竟,雷-阿伦坐着,而且离筐有十二米远。

雷-阿伦抬起右腿平衡身体,然后将球扔了出去。球砸了篮板上沿,丹尼尔斯将球抛回,雷-阿伦喊了声“三次中的第一次!”再抛,这次球砸到了篮圈。丹尼尔斯背对篮筐站着,将球再抛回去。雷-阿伦第三次出手,丹尼尔斯看着球越过自己头顶。他问全队:

“球进了吗?”

全队都静默了一瞬,因为他们都听见了球穿过篮网那“刷”的一声。十二米外,坐在椅子上的一个投篮得手。

他的冠军之路也许不那么顺利,但他毕竟是当世第一的神射手。


————————————————


同一个夏天,2005年5月5日印第安纳康塞科球馆,记者们纷纷抢拍:波士顿凯尔特人vs印第安纳步行者的季后赛首轮第六场最后时刻,保罗-皮尔斯呆立着:他吃了第二次技术犯规,被罚下。步行者球迷欢呼,知道自己胜利在望。要知道,对步行者第二场,皮尔斯33分7篮板5助攻;第四场,皮尔斯30分7篮板8助攻;第五场,27分7助攻,这一晚下场前,他已经得到20分11篮板6助攻……

然后,皮尔斯做了件令波士顿人自己都觉得奇怪的事:

走下球场时,他脱下球衣,在头顶挥舞。

“我只是想激励队友。”他事后说,虽然印第安纳和波士顿的媒体都觉得,他精神大概有点不正常了。


————————————————


从2004年之后,KG便仿佛生活在地狱里。2004年拿到MVP、突破首轮、冲到西部决赛,仿佛昙花一现的幻梦。之后三年,森林狼没能再进入季后赛。斯普雷维尔和卡塞尔的离去、球队年轻人的不继。那三年间,凯文-加内特不断在阿迪达斯的球鞋广告中扣篮,随即对镜头说:“你被耍了,要知道,比赛是五个人的。”

可是他自己,一直凑不齐这么五个人,来让自己接近胜利。

终于在2006年,泰勒老板对这支森林狼绝望了。他模模糊糊地暗示:

“我们可以讨论交易KG了。”

2007年1月19日,森林狼对活塞。双方70平时,KG恼恨地突然发作,推了活塞的麦克戴斯一把,将球抡砸向地。若非裁判分开,双方几乎斗殴。这就是KG的情绪。当他可以赢球时,情绪全用在赢球上;当他无从赢球时,这种破坏力会对他产生罪恶的诅咒。


直到2007年7月,就像二十年前他凌晨睡下、经历梦境、迎来第一缕阳光时一样:

清晨到来了。

2007年7月31日,31岁的凯文-加内特被明尼苏达森林狼,交易到了波士顿凯尔特人。交易极为宏大:戈麦斯、杰拉德-格林、阿尔-杰弗森、西奥-拉特利夫、特尔菲尔、一个2009年的首轮选秀权,简直是用一整套阵容,去换KG一个人。

“但这是值得的。”凯尔特人的名宿JOJO怀特如是说。


————————————————


2007-08季开始前的秋天,凯尔特人全队去意大利。里弗斯教练做了件极为聪明的事:他要全队都不带手机。于是,全队在意大利一起活动,一起出去吃饭,一起出去看电影。意大利人惊讶地看着十来条两米高的大汉,在街边嘻嘻哈哈。他们要听KG讲笑话,他们打趣斯卡拉布莱恩的学究气,他们轮番推推闹闹。他们还孕育了自己的口头禅:“Ubuntu”——起源于班图语,大意为“在一起”。

当回到美国后,神奇地,他们成为了一个美丽的团队。从季前赛开始,每场比赛前,作为替补的詹姆斯-波西和埃迪-豪斯会站在记分台前,和每个首发球员问好。豪斯会跟队员们拍打握手,而波西则会熊抱每个首发。

然后,赛季开始了。


2007年11月2日,揭幕战,三巨头联袂出现在波士顿花园,这顶棚上挂着十六面冠军旗帜的王都。他们摧毁了来访的华盛顿奇才:103比83。皮尔斯28分,KG22分20篮板5助攻,雷-阿伦17分,朗多15分。第二场,雷-阿伦的33分包括7个三分球,加上KG的23分13篮板6助攻,以及豪斯与波西合计21分,凯尔特人在多伦多加时过关。第三场,凯尔特人主场119比93血洗了丹佛掘金,上半场结束时,凯尔特人已经77比38领先了。第四场,凯尔特人106比83大破鹰队。

四场比赛,波士顿花园已经被KG征服了。


就在2007年1月31日,波士顿花园曾经黯淡到了这个地步:当湖人来做客,击败凯尔特人,科比-布莱恩特得到43分时,波士顿球迷为他高呼MVP。在20世纪80年代,这不可能发生。凯尔特人球迷无比高傲:他们不在乎魔术师有多伟大,乔丹有多绚丽,他们不会为别人唱赞歌,因为他们自己是王者之师。这种尊严在漫长的败北之中被践踏殆尽。而在2007年11月对掘金这一战,波士顿球迷找回了感觉:

哪怕在领先掘金35分,雷-阿伦、皮尔斯和KG,没有一人松懈。他们残忍地践踏对手,虐待对手,KG尖叫着,就像个疯子似的布道者。他们仿佛是要报复过去十年的每场失败,为自己所有逝去的青春岁月讨回公道似的。在场上,他怒吼、拼争、奋不顾身,坐到板凳上,他舞动毛巾,尖叫,为每个队友加油。一开始,队友们满脸困惑:他们被吓到了,他们没见过这种怪物。但随后,他们也加入了KG的行列。终于,凯尔特人全队都像是荷尔蒙过剩的中学篮球队一样:替补为首发的每个回合尖叫,首发为替补的每个好球怒吼。血洗掘金这一晚,波士顿花园找回了他们刻薄又残忍的高傲气质。

里弗斯教练如此总结:“他们三人喜欢彼此。他们已经决定,不要任何的个人成就,只要赢球。”

皮尔斯如是说:“我们希望看到彼此的成功,看到队友完成下一球,然后为他们鼓掌。”

——实际上,他们连各自的号码都不要了。KG脱下了背负十二年的21号,改穿了5号球衣;雷-阿伦因为自己原先穿的34号归了皮尔斯,于是选了20号。

一切都是重新开始,连号码都是。


————————————————


雷-阿伦每个比赛日,中午11点30小睡到下午一点,两点半吃鸡肉和米饭,3:45去到球馆做拉伸,剃头,4:30去球场,独自练习跳投。他的强迫症让他的投篮日益精美。当人们问他,他的投篮是否上帝赐予时,雷-阿伦冷冷地笑了笑。

“别侮辱上帝。他才不在乎我会不会跳投。”

他雷打不动的时间表,哪怕世界末日那天都会继续。所以他偶尔会觉得不需要变动。就像在西雅图,有人占了他的停车位他不爽似的。2007年冬天,皮尔斯赛前热身做了个前所未见的360度扣篮,扣飞了,雷-阿伦为此不太高兴。

“我们在连胜呢,我们能不能不要发生变动?”

赛后,凯尔特人赢了。雷-阿伦叮嘱皮尔斯:“你下次做这个动作,最好也扣飞。”

雷-阿伦自己说:“我们都生活在一个泡泡里,我们都只有这么点空间可以使用,所以我们要懂得珍惜。”

他们的风格不同:皮尔斯自由华丽,每场比赛没人猜得出他会怎么打;雷-阿伦则一如既往,每个投篮都精准得仿佛机器精雕;KG则是个狂野的疯子。他们偶尔会吵闹。2007年12月,KG在做赛前默祷,雷-阿伦在和帕金斯们调笑,KG觉得吵闹,于是跳起来吼了。朗多在一旁看呆了。

“我和帕金斯在想:哇,怎么啦?”

皮尔斯后来说起这事,笑了笑。“太正常了,老是发生。雷这个人有点神经。有一次在飞机上,他对我说我坐错位置了,我告诉他,飞机上一百个空位呢,你就不能坐别的去么?”

但朗多却理解雷-阿伦。“我也有强迫症。我每场比赛打到9分钟时就要洗两次手。”当队友跟他击掌时,他伸的是拳头。所以,他也和雷-阿伦一样,赛前三小时到场了。

“我想有持续性,所以要模仿雷:雷-阿伦本身就是持续性。”


KG跟阿伦有另外的不同点。雷-阿伦非常精挑细选:行走、仪态、说话、饮食、衣着,当然也包括他收藏的油画,都得精益求精。KG却大大咧咧惯了,无所谓。他试图让雷-阿伦接受这点,雷接受了。实际上,里弗斯对雷-阿伦说过:

“要拿冠军,你得改掉许多习惯,雷。”


当然,雷-阿伦有许多习惯,潜移默化着球队。比如,他持续跟帕金斯、戴维斯两个年轻小胖子念叨:“别碰酒精。你们放了暑假随时可以出去玩,那时再喝不迟。”

随着雷-阿伦的严酷,全队都变得严谨了。六年前还会大吃汉堡王大喝可乐的皮尔斯,也开始按雷-阿伦推荐的食谱吃东西。只是他有底线,才不会如雷那样规律得一成不变:

“如果我每天都得干一样的事,我就自杀!当然,我很爱雷。”



————————————————


远在1997年夏天,还在大学的皮尔斯和加内特打了一场球。多年后,皮尔斯如此回忆:

“我当时知道,加内特是顶级球员之一,但我并不清楚他是什么类型的球员。我只知道他是一个身高七尺的家伙……当时我看他在场上跑来跑去,去封盖每个人的投篮,向每个人怒吼,他还能投三分,低下去防守,带球满场跑。我就想,‘天啊,之前我从没看过还能有这样的人。’后来突然之间,训练馆里几乎每个人都在看他打球……每一次盖下对手的投篮,他都会尖叫着捶打自己的胸部,用尽力气去大声叫喊。当时我觉得:嘿,这家伙的激情太旺盛了。如果你跟不上他的这种感情,那么他是不会想让你和他一起打球的。”


1991年夏天,KG读完了希尔克雷斯特中学,本该继续读希尔克雷斯特高中,但一转念,他去了墨尔丁高中。

后来,希尔克雷斯特高中出了一个天才,那是20世纪90年代,南卡罗莱纳高中篮球,除了KG之外,最有名的球员:雷-阿伦。


命运的各种阴差阳错过去许多次后,到了而立之年,他们终于在一起打球了。





以上,节选自下面这本书——之前预告过许多次了,终于出来了。

预售链接,请点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