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渤海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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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皇帝(2)被宋削弱前的五代枢密使有多厉害?

渤海小吏  · 公众号  ·  · 2024-07-04 11:29

正文

黑格尔同志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

这话比较绝对,搁今天的网络环境估计天天光剩道歉了,他大概率想表达的态度是人性走不出自己那堆“贪嗔痴慢疑”的“杀盗淫妄”,所以看别人犯多少错误都是看个乐,轮到自己时该犯的错误还是会犯。

咱们往深里拆解下对历史借鉴这事。

之前我们在讨论萧菩萨时,谈到过五祖弘忍听见慧能的“菩提本无树”境界后传了衣钵,随后第一句嘱咐是:自古传法,气如悬丝。若住此间,有人害汝!

当时我们评价这就是对人性洞察后有了大智慧的活佛。

因为哪怕传的是法统,满院都是和尚,一辈子修的都是克制自己的贪嗔痴,但弘忍没有一厢情愿的相信各位弟子对此事会心情气和。

他有没有对惠能说,你就搁这待着,你就是天赐佛子转世灵童,你就是我的接班人!谁要是不满,不服,那是他们没慧根,他们入了魔障!他们对你迫害那是你自己前世的业障,你要忍辱,你要看透,还完就完了······

这是目前很多学佛人在面对屠刀和斗争时安慰自己的思路。

牙兵踹你家门了,然后你把钱都拿出来,帮人把床铺好,自己再跪那把脖子露出来,淡定表示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还完就完了······

那是印度人!不是智慧的中国人!

人家五祖没有那么说,而是告诉慧能赶紧跑!搁这待着非死这不可!

这是见识,是智慧,这才是开悟的宗师表现。

把惠能放在这,不是帮他渡劫,帮他还债,帮他忍辱,这是刺激众僧的不平衡,是扩大众僧内心中的恶。

这满寺的僧人只有他和惠能是“明镜亦非台”,神秀是“心如明镜台”,更多的是“心如大染缸”。

神秀的级别尚且需要“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你让剩下那些和尚们咋样遏制自己心中的恶呢?你对他们又能抱有多高的期望呢?

弘忍作为祖师,他对所有修道弟子最大的善,是给比他们水准高一点点的诱惑和考验去不断让他向上突破。

跟练举重一样,一斤一斤往上加。

今天举100,明天顶多举101,你要是非拿300考验他,他不压死就新鲜了,最后就成了:蛇妖!我要你助我修行······

最终帮不同根器的弟子都得道开悟,而不是一上来就给他们巨大的考验让他们去内心煎熬。

上来就是最高难度考验,最终的结果就是除了极少数的沙中之金外,剩下的都堕落了。

不理性认识人性,不尊重顺应人性,最终通常就是毁灭的结果。

所以说,人类从历史中能学到什么教训呢?

大部分人一辈子依旧是贪嗔痴慢疑的吸收不到任何教训,一辈子被同一块石头绊到了死, 但对于真是那块料的“慧能”来讲,就是让你开悟的金刚经!对于有些遇到了“弘忍”的幸运儿,就是一步步从举十斤到举一千斤的“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不断去思考,不断去借鉴,《资治通鉴》主席翻了二十多遍,不是常看常新咋会翻过来调过去的看。

五代的这段历史,大部分现了眼的领导,都是昨天还举一百斤,突然一夜之间因为队站对了,一把就登顶了,然后让他举千斤的担子,他就自爆了。

从朱温到李克用爷俩,从郭崇韬到今天“翻版郭崇韬”的安重诲,都这意思。

鸿运来的忒突然,根本接不住。

让郭崇韬和安重诲突然膨胀的岗位,叫枢密使。

这个岗位也是老熟人了,晚唐“四贵”嘛(两枢密使两神策中尉),原由宦官担任,负责接受表奏及向 中书门下 传达帝命,其实就是宦官指挥宰相,后来朱温灭唐后改枢密院为 崇政院 ,用 敬翔 崇政使 ,备顾问,参谋议, 于禁中承皇帝旨意宣于宰相执行。

干的活儿还是枢密使的活儿,由宦官变为了士人,而且没晚唐枢密使那么跋扈了,毕竟皇帝有军权腰杆直了,后来李存勖灭梁后 改崇政院为枢密院,崇政使为枢密使,与宰相分执朝政。

这时候枢密使有了些调整,因为郭崇韬在李存勖于魏州即位时是守兵部尚书,充枢密使,他这位枢密使在军事决策中参与很深,甚至在黄河拉锯战中自带一军登陆博州东岸解杨刘之围,又力劝李存勖赌命决战,在军界权重很大,所以此后枢密使开始偏重于军事了,味道上更多像晚唐的神策中尉了,而且郭崇韬与此同时还兼着侍中,等于他无论军政非得一把抓,中书门下就是干活的,结果就是 “功烈虽多,事权太重,不能处身量力”了。

到了李嗣源上位,枢密使这威力也这么一脉传下来了。

安重诲虽然之前没干过枢密使,但他之前是小号枢密使的中门使。(李存勖治下所有节镇都设了中门使这么个岗,职掌同于朝廷枢密使)

安重诲他爹是李克用的骁将,当年救朱瑄时战死了,安重诲很年轻的时候就进了李嗣源的班子,为人 “明敏谨恪” ,注意这四个字,是史料原文,这位同志夹着尾巴的时候是块大好材料,这些年一直是李嗣源的智囊,兵变于魏博之时,所有的谋议大计都是安重诲和霍彦威帮着拿主意的,等革命成功后,直接就由中门使升级为枢密使了,后来又兼了侍中乃至中书令,随后史料的描写也几乎变成了郭崇韬的翻版,所谓: 重诲自为中门使,已见亲信,而以佐命功臣,处机密之任,事无大小,皆以参决,其势倾动天下。虽其尽忠劳心,时有补益,而恃功矜宠,威福自出,旁无贤人君子之助,其独见之虑,祸衅所生,至于臣主俱伤,几灭其族,斯其可哀者也。

《新五代史》中把郭崇韬和安重诲这前两位枢密使归到了一传作为枢密使跋扈的开端,给这相似度颇高的哥俩最后总结道: 至崇韬、重诲为之,始复唐枢密之名,然权侔于宰相矣。从世因之,遂分为二,文事任宰相,武事任枢密。枢密之任既重,而宰相自此失其职也。

现在有多猖狂,将来北宋阉它时就有多下功夫,这个岗对赵家兄弟印象可谓深刻,因为他们前太祖郭威先生就是后汉的枢密使。

安重诲同志牛逼起来后比他上一任的郭崇韬还要嚣张一个级别,他不是普通的专权了,而是仗着多年从龙元勋的关系居然敢先斩后奏!小的就不提了,说个最嚣张的大家品下他狂到了啥地步。任圜拜相判三司管了财务后由于能干有成绩被安重诲针对,但人家任圜资历也很老,当年被李克用看重嫁了宗女,此后一直是李嗣昭的铁杆,李嗣昭死后被李存勖 改镇州为北京时任命其为真定尹、北京副留守,行留守事,征蜀行动中又是仅次于李 继岌 和郭崇韬的三号人物, 人家是有背景的,不虚安重诲俩人开始对撕,后来由于俩人扯脖子嚷的忒过分了,任圜折腾烦了随后请病假退休回了磁州,结果朱守殷在汴州造反的时候,安重诲居然趁机遣人矫诏去弄死了这位老政敌,然后再上奏平账说任圜与朱守殷通谋,死无对证后李嗣源也就只能无可奈何了。 (宰相任圜判三司,以其职事与重诲争,不能得,圜怒,辞疾,退居于磁州。硃守殷以汴州反,重诲遣人矫诏驰至其家,杀圜而后白,诬圜与守殷通谋,明宗皆不能诘也)

这是噶副国级退休干部啊,他居然敢这么平账······

安重诲杀完担心天下议论他,随后请求取消各地欠三司的二百余万欠税买民心,李嗣源还“不得已”同意了,瞅瞅安重诲的权势有多大。 (而重诲恐天下议己因取三司积欠二百余万,请放之,冀以悦人而塞责,明宗不得已,为下诏蠲除之。其威福自出,多此类也)

李嗣源自927年十月剿灭朱守殷后一直坐镇汴州维稳,其实也是因为洛阳地区一直没缓过来,拉着官僚系统跟禁军们去汴州就食,直到929年二月,定州王都那事平了之后,李嗣源才回了洛阳,回去后就听安重诲报上来了一件事,李嗣源东巡时以李从璨为皇城使,李从璨等他爹走了以后开始大排宴宴,喝多了以后估计是没憋住自己的欲望,直接坐御榻上了。

李从璨性子比较刚,仗着皇子身份从来不给安重诲这位权臣面子。

皇子和权臣闹不愉快是相当危险的,因为你毕竟是皇子,权臣为了自保且为了向领导输出我只忠于你的印象,权臣会对你这皇子下杀手的。

安重诲抓到了李从璨的必死点,奏请诛之。

三月十六,李嗣源赐李从璨死。

李从璨被干掉后,安重诲密谋弄死另一个皇子,李嗣源功勋卓著的养子李从珂。

之前李嗣源守真定时,李从珂与安重诲曾经有一次喝多了以后骂起来了,骂急眼后李从珂开始暴打安重诲,安重诲逃走才没被打死。 等转过天来后,李从珂醒酒后想起来了这事,赶紧去低姿态道歉,当时虽然说开了,但是这事安重诲算是彻底记下永远忘不了了。

跟小不小人没关系,搁谁也忘不了,别挑战人性。

等革命成功后,安重诲一直在寻找机会,这几年 李从珂一直任 河中节度使 ,虽然安重诲展开了绵绵不断的报复动不动就找个茬以“从珂非李氏子,后必为国家患”说点坏话,但人家李从珂却一丁点不耽误的不停加官,自检校太保加到检校太傅,再加到 检校 太尉。

李从珂的军界威望太高,跟李嗣源的感情又太好,人家还没有任何动作,一直没有下手机会,结果 胆子越来越大的安重诲居然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逼反这位旧仇,矫诏命让河中牙内指挥使杨彦温把李从珂驱逐出境。

930年四月初五,李从珂出城阅马,结果杨彦温勒兵闭门不让领导进了。 (及帝镇河中,重诲知其出入不时,因矫宣中旨,令牙将杨彦温遇出郭则闭门勿纳;潞王从珂为河中节度使,重诲,乃欲阴图之。从珂阅马黄龙庄,其牙内指挥使杨彦温闭城以叛)

李从珂派人扣门问道: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何这样对我?

回道:杨彦温不敢负恩,只是受枢密院宣命请公入朝。

此时的安重诲已经有晚唐“枢密使+神策中尉”合体的威望感了,要知道杨彦温是李从珂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安重诲想祸害你时,他能一封文书就策反你的嫡系。

李从珂宿于虞乡,遣使上表给李嗣源送了过去。

四月初九,李嗣源看到后问安重诲道:杨彦温说的这到底是啥情况!

安重诲没想到李从珂居然有渠道能把消息送到李嗣源这,于是道:此贼妄言!宜速讨之!

李嗣源怀疑了,随后命杨彦温为绛州刺史,想到把杨彦温调来对质。 (明宗疑其事不明,欲究其所以,乃遣殿直都知范氲以金带袭衣、金鞍勒马赐彦温,拜彦温绛州刺史,以诱致之)

但安重诲还是屡次请求发兵剿灭,最终又是李嗣源不得已,命西都留守索自通和侍卫指挥使药彦稠率兵讨之,但李嗣源在药彦稠出发前专门指示:必需生擒杨彦温!我要亲自审! (重诲固请用兵,明宗 不得已 ,乃遣侍卫指挥使药彦稠、西京留守索自通率兵讨之,而诫曰:为我生致彦温,吾将自讯其事)

为啥“ 明宗 不得已 ”?

也因为李嗣源感觉到这几年对安重诲放纵过多后突然收权翻脸有危险了。

李嗣源一面下令征讨,一面召李从珂来洛阳, 李从珂得到入朝命令后赶紧飞驰入京给自己伸冤。

李嗣源加了安重诲兼中书令以示安抚避免他狗急跳墙,等李从珂至洛阳后被责令回家拒绝其入朝请见变相保护了起来。

一切都等人证到了之后再说。

老李真是高手啊!

四月十九,药彦稠等攻拔河中,斩了杨彦温,把脑袋快递回来了。 (彦稠等攻破河中,希重诲旨,斩彦温以灭口)

李嗣源怒斥药彦稠不送活的,气坏了。

看出官僚机构的可怕了吗?

大领导想弄死你,你有地方说理吗?那是共患难过来的大功皇子啊!想黑你时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杨彦温作为河中的二号人物,按理讲这官已经大到咱们今天能在电视上看见了,但也不过是最高层斗争间的一个小小的棋子,该平账时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重诲随后率群臣称贺平叛成功,但李嗣源大怒道:朕的家事都没弄清楚!卿等用不着致贺!

这个时候,其实貌似风光无限的安重诲已经在死亡笔记上被写下了名字。

李嗣源不是傻子天子,他是一辈子从尸山血海中杀上来的,很多事他可以忍,可以重感情,但涉及到你威胁了他的权力与安全,你就离死不远了。

通过李从珂被打倒,李嗣源突然明白了原来你安重诲说的话比我的话好使,我明令要活口,但最后真敢给我快递个脑袋回来。

看来他们不怕得罪我,怕得罪你。

安重诲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居然还要对李从珂斩草除根,他暗示宰相冯道和赵凤上奏李从珂的丢城失地之罪,李嗣源道:我儿被奸党所构陷,还没弄明白是非曲直,你们为何发此言,是不想让他留活口于人间吗?而且李嗣源非常明确的挑明道:皆非公等意也!你们别背台词了!二人惶恐而退。 (重诲数讽宰相,言从珂失守,宜得罪,冯道因白请行法。明宗怒曰:“吾兒为奸人所中,事未辨明,公等出此言,是不欲容吾兒人间邪?”赵凤因言:“《春秋》责帅之义,所以励为臣者。”明宗曰:“皆非公等意也!”道等惶恐而退)

过了两天,赵凤又提这事,李嗣源还是不搭理,等转过天来安重诲亲自张嘴了,李嗣源道:朕当年为小校时家贫,全赖此儿拾马粪养家,今日为天子,难道我连我的孩子都保不了嘛!你想怎么处置你才觉得合适?

安重诲道:陛下父子之间的事臣哪里敢妄言,都依陛下裁决。

李嗣源道:已经给他关禁闭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安重诲就此退下,但你别以为这事完了, 索自通打下了河中后被任命为新的河中节度使,随后登记军府甲仗名册上报时说李从珂私造兵甲。

这就是往死里下手了。

但最终李从珂还是仰仗王德妃居中调停被保了下来。

虽然至此“士大夫不敢与从珂往来”,李从珂被吓的每天搁屋里念经祈祷,安重诲貌似赢了,但其实这次权力大战他输的很惨。

因为皇帝通过保这个养子已经政治表态了:我不信任你安重诲了!

此时的安重诲已经在五年的枢密使岗位上得罪了太多人,其中分量最重的就是保下李从珂的王德妃,其实这个王德妃本来应该是他的政治同盟,当初是因为他的关系才得以送到李嗣源的身边受宠,结果这位女同志比较爱花钱,安重诲的控制欲实在是太高了,居然劝女同志少花钱,那是能劝的住的嘛!再说又没花你的钱!完事你安重诲还老以刘后的案例给人家洗澡治病红脸出汗,随后关系就走崩了。 (初,王德妃因安重诲得进,常德之。帝性俭约,及在位久,宫中用度稍侈,重诲每规谏。妃取外库锦造地衣,重诲切谏,引刘后为戒;妃由是怨之)

很快,权力场上有人读出了李嗣源疏远安重诲的味道:八月初四,捧圣军使李行德和十将张俭带来一个叫边彦温的人告密道:安重诲发兵要去讨伐淮南;又引占相者为自己算命。

李嗣源后来拿这事敲打询问了下侍卫都指挥使安从进和药彦稠,二人都说这是奸人欲离间陛下勋旧!安重诲侍陛下三十年,幸而富贵,何苦谋反!臣等请以宗族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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