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讲述了海德格尔的生存哲学及其影响力,探讨了海德格尔的思想为何充满魔力,通过解析其哲学观点中的关键概念如存在、无、此在等来探究其原因。文章还涉及海德格尔的早期影响以及其与哲学界的密切联系,探讨他的哲学对东西方思想的影响。
海德格尔的哲学思想对学术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的生存哲学引发了广泛的讨论。海德格尔的思想之所以充满魔力,是因为他的哲学观点涵盖了存在、无、此在等重要概念,探讨了人类存在的本质和意义。
存在与无的关系是海德格尔哲学思想中的核心。他认为存在与无不是对立的,而是相生相长的。此外,他还探讨了此在、存在历史等概念,强调了生存论的契机和无家可归状态的重要性。
东西方思想中的某些观点在海德格尔的哲学中找到了共鸣。例如,东方思想中的道家和佛教与海德格尔的某些观点有着相似之处。同时,东亚的学者也很容易在海德格尔哲学中找到源初的思想亲密。
作者:朱与非
2021年,一篇名为《一个农民工思考海德格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的报道引发了多轮讨论,也让当时还是流水线工人的陈直受到了广泛关注。三年之后,他翻译的《海德格尔导论》正式出版。
理查德·波尔特所著的《海德格尔导论》是一部在英语世界中比较著名的研究海德格尔的入门著作。据新华社报道,陈直翻译的中译本在今年5月上市时初印6000册,很快售罄,又加印3000册,这组数字对于一本专业哲学著作来说相当不错。
这位“90后”工人引发的“海德格尔热”不仅体现在图书销量上,还引起了学术圈的高度关注。原书作者理查德·波尔特为中译本写了序言,还根据海德格尔研究的最新发现增补了内容,并更新了参考文献;陈嘉映、孙周兴、王俊等国内的海德格尔研究学者对陈直的译本给予了肯定和鼓励;斯拉沃热·齐泽克则在他的新书写道:“我们应该庆祝像陈直这样的奇迹——他们证明了哲学不仅仅是一门学科,哲学可以突然中断我们日常生活的进程……”
本文作者结合陈直的《海德格尔导论》译本试图分析海德格尔的生存哲学:是什么让海德格尔的思想一直充满魔力,为什么中国读者很容易在海德格尔哲学中找到源初的思想亲密。
《海德格尔导论》,理查德·波尔特著,陈直译,铸刻文化|上海文艺出版社2024年5月。
海德格尔的名声在他发表代表作《存在与时间》之前早已经传开了。阿伦特在纪念海德格尔80岁诞辰的文章中曾经说起过,海德格尔当时还没有留下任何著作,要有的话也只是学生们传抄的讲课记录,然而那时候,他的名字已经“如同隐秘之王的名声一样传遍整个德国”。
那是20世纪20年代,海德格尔起初在弗莱堡授课,后来到了马堡。我们知道,德国大学的学制非常灵活,学生可以带着已有的学分追随自己心仪的导师到处游学。当时最为热衷的学生当属伽达默尔。彼时他在马堡大学的纳托普教授处读博士。1922年底,他从其导师那里得到了海德格尔的一份手稿,这就是海德格尔用来申请马堡大学教职的“纳托普报告”。伽达默尔对这份手稿爱不释手,他也等不及海德格尔来马堡,直接在1923年奔到弗莱堡去听海德格尔的课,然后又在1924年跟随海德格尔回到马堡。1924年,18岁的阿伦特也是在那个时候来到马堡,并且还和海德格尔之间演绎了一段风流韵事。两人之间的情感带有典型的不对称关系特征,但从其现已出版的早年书信来看,也不失为思想家之间爱情的一个模型。晚年的阿伦特依然是海德格尔的亲密挚友,一方面坦言自己的成名著作带有海德格尔核心思想的烙印,另一方面为海德格尔在美国的声誉以及著作的出版奔走呼告。
我们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让海德格尔的思想充满魔力?随着海德格尔全集的出版,海德格尔在弗莱堡和马堡的讲座稿已经尽数呈现在当今读者的面前。学界对其早年讲座稿的研究已经掀起了一波热潮,并且可以说不仅在丰富、而且在扭转海德格尔哲学的某些传统印象。
但文字稿毕竟还是丧失了某些身临其境的妙处。卡尔·洛维特曾经将海德格尔描述为“梅斯基尔希来的小个子魔法师”,他的讲座风格是“先盖起一座思想建筑,然后又亲手把它拆掉搬走,以便将全神贯注的听者置于一个谜团面前,留在一片虚空里面”。
早年海德格尔与家人,在弗莱堡
在谈论伟大哲学家的时候,有时候人们会为其名声所震慑,以为其天生伟大,非常人所及,因而也就不再去惊异他们身为哲学家的特殊能力和共同特点。或者也有人以为,哲学家之所以伟大,只不过是“碰巧”提出了一个伟大的观点,并且“碰巧”为大众所广泛接受而已。我在此想要反驳这种对于哲学家过分的仰望姿态以及与伟大哲思保持明智距离的那种无动于衷的态度。我想引用一份思想的见证来阐明一个道理:哲人并不是碰巧在某一个点上拥有卓越洞见,而是他在所有事情上的卓越洞察能力促使他在某一个点上获得成功。
这份思想的见证来自德国的物理学家卡尔·冯·魏茨泽克。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1935年,他还是海森堡手下的一个青年物理学者。某些人起了个点子,让海德格尔邀请魏茨泽克的叔叔维克多·魏茨泽克和维尔纳·海森堡一起谈谈“医学”和“物理学”。于是,海森堡把小魏茨泽克作为助手带上,一起到了海德格尔在黑森林的托特瑙堡的小屋。人们在小屋的一个狭长的桌子旁坐定,海德格尔坐在一端,两位与谈人坐在两侧。两位与谈人谈了一个小时左右,也互相争论,最终互相纠结道,他们无法互相理解。
此时海德格尔才插话进来,他之前都在专注地倾听。他转向其中一位,说道:“那么,魏茨泽克先生,如果我正确理解了您的话,您说的是……”海德格尔说了三个清晰的命题。被提到的这位惊呼:“是呀,这正是我要说的。”然后海德格尔转向另一位,说道:“海森堡先生,如果我看的不错,那么您说的是这个……”海德格尔又表述了三个非常精确的命题。而海森堡说:“这正是我想要表达的东西。”然后,海德格尔说:“对我来说,共同联系可能在如下方面……”紧接着又是四五个命题。另外两个人都说:“是呀,很可能就是这样。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可以继续讨论。”然后他们又交流起来。
晚年海德格尔在林间小屋
这个故事描述了一个日常生活中的“思想者”的形象。思想者的特征是他能够思想。这里的“思想”是个活生生的动词,而不是被名词化了的观点、概念。单纯地引述他人的思想可以使自己显得博学,但这还不是思想。真正的思想是要思到问题的症结处。就像海德格尔那样,作为一个哲学家,他所总结的关于医学和物理学的要点,居然被医学家和物理学家点头认可,并且甚至是在后两者自己还搞不清楚的情况下。
现在我们要看看,海德格尔利用他卓绝的思想家天赋,到底在哲学上作出了怎样的贡献?在众多试图对海德格尔哲学的精髓加以概括的导论著作中,波尔特
(Richard Polt)
的著作也是其中佼佼者。波尔特本人精研过海德格尔的后期哲学,同时对其早期的成名作《存在与时间》等等也并不陌生。在这部导论中,他切入海德格尔哲学的角度是精湛的,他专门地以一个著名的哲学问题——“为什么竟是存在者存在,而无反倒不在?”——为出发点。需要预先说明的是,如果我们顺着波尔特而从这个问题出发,那么限于篇幅,我们就无法再涉猎海德格尔其他一些同样无比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洞见了。这比如,从那个被海德格尔称为“此在”的生活体验出发,将“存在的意义”放在此在生存论的、同时也是先验的“使之可能”中来考察;或者从那个被他称为“无蔽”的真理出发,将“存在历史”中诸存在者的“本质现身”视为一个运动着的、历史性的“事件之发生”。
我们在此稍微专注地跟随海德格尔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竟是存在者存在,而无反倒不在?这个问题在谢林那里已经被深入地探讨过。海德格尔在1927/1928年的冬季学期曾经开过一个关于谢林《论人类自由的本质》的讨论班,因而对这一相关的问题甚为熟稔。继而在1929年,海德格尔在《什么是形而上学?》的末尾便提到了这个问题,而在1935年的《形而上学导论》开篇,海德格尔又再次提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根据不同的重读方式牵涉两种解读方法。一种是对“存在者存在”加以重读,凸显的是对于“总是有什么东西”的惊异;另一种对“无反倒不在”的重读,凸显的是一种反问:“无”难道是不存在、不能思想、不可谈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