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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让人尊敬、让人崇拜、让人依恋,这就是科塔萨尔 | 凤凰书社

凤凰读书  · 公众号  · 读书  · 2017-03-23 09:31

正文

胡里奥· 科塔萨尔



人见人爱的阿根廷人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1994 年2 月12 日,墨西哥城

    

  在墨西哥城美术馆的演讲。讲稿第一次发表于1984 年2 月22 日,胡里奥· 科塔萨尔去世后不久;科塔萨尔去世十周年时,曾作为纪念辞宣读;科塔萨尔去世二十周年的2004 年2 月14 日,又在哈里斯科州的瓜达拉哈拉"又见胡利奥· 科塔萨尔"座谈会开幕式上宣读。瓜达拉哈拉大学设有胡里奥· 科塔萨尔教研室,由加夫列尔· 加西亚· 马尔克斯和卡洛斯· 富恩特斯主持。


  约十五年前,我最后一次去布拉格,同行的还有卡洛斯· 富恩特斯和胡里奥· 科塔萨尔。我们三个都怕坐飞机,便从巴黎乘火车前往,夜晚穿越东西德的时候,聊起两国无边的甜菜地、什么都造的巨型工厂、大战所带来的浩劫和肆意的爱情,总之,无所不聊。临睡前,卡洛斯· 富恩特斯突然问科塔萨尔,是什么时候、由谁倡议将钢琴加入爵士乐的。他不过随口一问,想知道一个日期、一个人名,谁知竟引出一篇精彩的演讲,一听听到大天亮。我们大杯大杯地喝啤酒,大口大口地吃香肠拌凉土豆,科塔萨尔字斟句酌,深入浅出,从历史到美学,一一向我们道来,直到东方发白,才最终在对特洛尼斯· 蒙克的褒奖中结束。那长长的大舌音,管风琴般浑厚的嗓子和瘦骨嶙峋的大手,表现力可说是无与伦比。那个独一无二的夜晚所带来的惊愕,卡洛斯·富恩特斯和我永生难忘。


  十二年后,我见胡里奥· 科塔萨尔在马那瓜的一个公园,面对着一大群人,用美妙的嗓音朗读一个短篇,是最艰涩难懂的那种——故事中不幸的拳击手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底层方言诉说着自己的经历。没在那种乌糟的环境待过,根本听不懂那种语言。可科塔萨尔偏偏挑中这篇,在宽敞明亮的公园里,站在台上,读给一大群人听。听众鱼龙混杂,有著名诗人、失业泥瓦匠、革命领袖和反对派。那又是一次难忘的经历。尽管严格来说,即便是那些精通底层黑话的人,也不容易听懂这故事,但听众却能对故事中的情感产生极大的共鸣。可怜的拳击手孤零零地站在拳台上挨打,听众能感受到他的痛,为他的梦想和苦难潸然泪下。科塔萨尔与听众建立的是心与心的交流,谁也不在乎语言的含义,坐在草坪上的人都陶醉在这天籁之音里。


  对科塔萨尔的这两次令我感触至深的回忆体现了他个性的两个极端,是对他最好的定义。私底下,好比在去布拉格的火车上,他博闻强记,侃侃而谈,风趣幽默,笑中带刺,能跻身于任何时代的杰出知识分子之列。而在大众面前,尽管他不愿做公众人物,可在无法回避的场合,他是那么非凡,那么细腻,那么奇特,那么令人着迷。无论哪种情况,他都是我有幸结识的令我印象最深的人。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九五六年的悲秋之末,巴黎一家英文名字的咖啡馆。他时常去那儿,待在角落里,握着自来水钢笔在作业本上写作,手指上沾着墨迹。让-保罗· 萨特也在三百米外做着同样的事。当时,我已在巴兰基亚的朗塞旅社(每晚花一个半比索,与低薪的球员、快乐的妓女为邻)读过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动物寓言集》,翻开第一页,我就意识到他是我未来想要成为的那种作家。有人告诉我,他在巴黎圣日尔曼大街的"老海军"咖啡馆进行创作,我在那儿等了好几个星期,终于见他像幽灵一般飘了进来。他比我想象的要高,穿着一件长得要命的黑大衣,就像鳏夫穿的那种,一张娃娃脸被衬得有些邪恶,牛犊般的眼睛分得很开,斜的,清澈透明,若非心在驾驭,活像魔鬼之眼。


  多年后,我们已是朋友,我又见到了他那天的样子。他在一部短篇佳作中重塑了自己:《另一片天空》里那个旅居巴黎,完全出于好奇而去断头台观刑的拉美人。科塔萨尔似乎是对着镜子写道:"他的表情很奇怪,既出神,又出奇地专注,仿佛一个在梦中停住脚步、不愿醒来的人。"故事中的人穿着黑色的长大衣,就像我第一次见科塔萨尔时他本人穿的那件。故事中的叙述者不敢上前去问他从哪里来,怕遭冷遇,因为如果碰到别人这么来问,自己恐怕也会生气。无独有偶,那天下午,在"老海军",我也怀着同样的畏惧,不敢上前去问科塔萨尔。我见他不假思索、奋笔疾书了一个多小时,其间只喝了半杯矿泉水。


  天黑了,他把钢笔放进口袋,作业本夹在腋下,像世界上最高最瘦的一名学生那样出了门。多年后,我们时常碰面,他与当年唯一的变化就是浓黑的胡须。他一直在长,却一直如出生时那般模样,直到去世前两星期,还像一个年华永驻的不老传奇。我从未壮起胆子问他,也从没跟他提起,一九五六年的悲秋,那个坐在"老海军"的角落、让我不敢上前搭讪的人是不是他。


  我知道,无论他现在身处何方,都会骂我胆小。偶像让人尊敬、让人崇拜、让人依恋,当然,也让人深深地妒忌。而科塔萨尔正是屈指可数的几个能唤醒所有这些情感的作家之一。此外,他还能唤醒另一种不太常见的情感:虔诚。也许,不经意间,他成了人见人爱的阿根廷人。不过,大胆设想一下,假若死者还能死,那么,眼下这种举世皆为他的辞世而悲的场景,恐怕会让他无地自容,再死一次。无论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书里,谁也不像他那样惧怕身后的哀荣、奢华的葬礼。更有甚者,我总觉得,在科塔萨尔心里,死亡本身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八十世界环游一天》中,一个人居然大出洋相--死了,朋友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所以,正因为了解他,深爱他,我才拒绝出席胡里奥· 科塔萨尔的一切治丧活动。


  我希望能以如他所愿的方式怀念他,为他存在过而高兴,为我结识过他而欣喜。他留给世人的回忆犹如一部未尽的作品,是那么的美好而不可磨灭,为此,我心怀感激。


  (摘自《我不是来演讲的》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著)




被占的宅子:科塔萨尔短篇小说全集1

Cuentos Completos I


作者:〔阿根廷〕胡里奥·科塔萨尔

译者:陶玉平、李静、金灿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页数:378页

定价:49.50元

精装,限量赠送"科塔萨尔的神奇故事骰子"3枚


【内容简介】


我们熟悉的世界仍有无数空洞,有待落笔描述。在科塔萨尔笔下,世界宛如一张折纸展开,内里的一重重奇遇让人目眩神迷。噩梦般的气息侵入老宅,居住其中的两人步步撤退,终于彻底逃离;乘电梯上二楼时,突然感觉要吐出一只兔子;遇见一个生活轨迹与自己酷似的男孩,由此窥见无尽轮回的一角……读过科塔萨尔的人,绝不会感到乏味。日常生活里每一丝微妙的体验,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即兴演奏,让你循着心底的直觉与渴望,抵达意想不到的终点。


《被占的宅子》收录《彼岸》《动物寓言集》《游戏的终结》三部短篇集《彼岸》轻灵可爱,《动物寓言集》别致精妙,《游戏的终结》深邃离奇,科塔萨尔说:"我想创作的是一种从未有人写过的短篇小说。"


【作者简介】


胡里奥o科塔萨尔(Julio Cortázar, 1914-1984),阿根廷著名作家,短篇小说大师,拉丁美洲"文学爆炸"代表人物。1914年出生于比利时,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长大,1951年移居法国巴黎。1947年发表第一篇小说《被占的宅子》,1951年出版首部短篇小说集《动物寓言集》。著有长篇小说《跳房子》,短篇小说集《游戏的终结》《万火归一》《八面体》《我们如此热爱格伦达》等。1984年在巴黎病逝。


一幅书中插图


【名人评论】


翻开第一页,我就意识到,科塔萨尔正是我未来想要成为的那种作家。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偶像让人尊敬、让人崇拜、让人依恋,当然,也让人深深地妒忌。而科塔萨尔正是屈指可数的几个能唤醒所有这些情感的作家之一。此外,他还能唤醒另一种不太常见的情感:虔诚。也许,不经意间,他成了人见人爱的阿根廷人。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


没有人能够为科塔萨尔的作品做出内容简介,当我们试图概括的时候,那些精彩的要素就会悄悄溜走。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从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简单寻常的事件出发展开叙述,每一个词都在悄然扭转表面上的正常,渐渐抵达一个完全超出预料的情境。卡夫卡没有读过科塔萨尔,但假如他有可能读到,我们或可以断言他们拥有相近的气质。

——若泽·萨拉马戈


任何不读科塔萨尔的人命运都已注定。那是一种看不见的重病,随着时间的流逝会产生可怕的后果。在某种程度上就好像从没尝过桃子的滋味,人会在无声中变得阴郁,愈渐苍白,而且还非常可能一点点掉光所有的头发。

——巴勃罗·聂鲁达


我永久地受惠于博尔赫斯与科塔萨尔。

——罗贝托·波拉尼奥


对胡里奥而言,文学似乎融入了日常的生活体验之中,浸透了他全部的人生,带着一种特有的光芒激发着它、丰富着它。对于他而言,写作就是玩耍,是娱乐,是以一种自由自在、异想天开的方式构建生活。但是,这样戏耍着写就的作品,敲开了一扇扇崭新的大门,展示出人性中隐藏的一些内在本质,触及了某些核心的东西。

——巴尔加斯·略萨


【媒体评论】


热爱科塔萨尔是整整这一代人必须要做的事。

——西班牙《国家报》


科塔萨尔是一位独一无二的叙述者,他能唤起如静夜微响般彻骨的不安。

——《时代》杂志


胡里奥·科塔萨尔是一位惊人的作家。难以想象作为短篇小说家,他还需要如何进益。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


每当想到科塔萨尔的名字,人们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是:fascinante(迷人的)。

——《西语美洲文学史》作者奥维耶多



【书中选摘】


《给巴黎一位小姐的信》 

                           

Joanna – Rainbow of Crazy
 

我感觉要吐出一只兔子时,就把两指张开,呈夹子状,放入嘴中,期待暖暖的茸毛如水果味泡腾片一般从喉咙里冒出来,卫生、迅捷、干净利落。我拿出手指,指上夹着小白兔的一双耳朵。小兔看上去很高兴,正常得很,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个头小,非常小,和兔形巧克力一般大,不过是白的,一只完整无缺的小白兔。我把它放在掌心,手指轻轻扶起它的茸毛。小兔似乎对降临人间十分满意,动个不停。嘴巴贴着我,静静的,痒痒的,在掌心里蹭来蹭去。它在找吃的。于是,我——当时我还住在郊外,说的是那时的情况——带它来到阳台,把它放进特意种植的三叶草大花盆。小兔竖直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扑进柔嫩的三叶草丛。这时,我知道可以扔下它,走开,继续过一段与众多去农场购买小兔的人没有差别的日子。

 

在一楼和二楼间,安德烈娅,似乎在预告我在您家的生活状况,我知道自己要吐出一只兔子,当时我就害怕了(或者,是吃惊了?不,也许是又害怕又吃惊)。搬家前,短短两天前,我刚刚吐出过一只兔子,以为一个月、五周,运气好也许六周内会平安无事。您瞧,小兔子的问题我处理得妥妥当当。我在那个家的阳台上种三叶草,吐出一只兔子,放在三叶草上;一个月之后,当我估摸着没准什么时候……我就把长大的兔子送给莫利纳夫人。她相信人各有癖好,从不乱发议论。这时,另一个花盆里柔嫩的三叶草又渐渐长到合适的大小;而我,不慌不忙地等着早上毛茸茸痒酥酥的小家伙顺着嗓子眼往外冒,新来的小兔重复以前那只小兔的生活和习惯。安德烈娅,习惯是节奏的具体表现形式,是节奏的一部分,帮助我们生活。一旦进入固定不变的循环周期,一切条理化,吐出兔子就没那么可怕。您也许想知道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事儿,种三叶草,还要送给莫利纳夫人,立马杀掉不是更省事……唉!您也应该吐只兔子,就一只,两个指头夹着,放在掌心。它是那么的弱不禁风,带着难以言表的光彩霎时俘获您的心。一个月对它而言天差地别。一个月意味着个头大了,毛长了,会跳了,眼神野了,天差地别呀!安德烈娅,一个月意味着一只大兔子,意味着兔子真正长大了。可是,开始一分钟,它是温热蠕动的一团雪,包裹的是一个无可替代的小生命……开始几分钟,它是一首诗,以土买一夜的灵感:生于我,融于我……之后,不再是我,茕茕独立,拒人于千里之外,置身于白色、平坦、信封大小的世界里。

 

 

《水底故事》


勒内·马格里特 - 沉思的独行者

ReneMagritte-The musings of the solitary walker

 

在河边,卢西奥转过身,看了我一会儿。他说:“就是这里,对吗?”我们没再说起过那个梦,但是,我回答道:“是的,就是这里。”过了一会儿,他说:“连这个,连我最隐秘的渴望,都被你偷走了。因为我正是渴望着一个这样的地方,我需要一个这样的地方。你做了一个属于别人的梦。”当他这么说时,毛利西奥,当他用一种平板的声音这么说着,并朝我跨出一步时,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在我遗忘的记忆中炸开了锅,我闭上眼,知道我会记起来的,不用看河,我就知道我会看到梦境的结尾。我真的看到了,毛利西奥,我看见了那个溺死者,月光哀哀地扭曲在他胸前。溺死者的脸就是我的脸,毛利西奥,溺死者的脸就是我的脸。

 

你为什么要走?如果你需要,书桌抽屉里就有一把左轮手枪;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向隔壁庄园的人报警。但是,请你留下,毛利西奥,请你再留片刻,听听潺潺水声,也许,你最终会感觉到,滚滚河流水波、丛丛灯芯草浪在泥地里起伏,碎成旋流。其中有一双手,在这个时候,正紧紧攥住草根,毫不放松,有什么东西正爬上码头,直起满是污秽和鱼齿印的身子,往这边走来找我。我还能扭转乾坤,我还能再杀他一次,但是,它不会放弃,还会再回来,总有一晚,它会把我带走。它会把我带走,我跟你说,梦会完成它真正的情境。我必须得去,那岬地和芦苇丛会看见我仰面漂过,被月光照得十分耀眼,梦最终会做完整,毛利西奥,梦最终会做完整。


 

《美西螈》

 

美西螈。出人意料地萌。

 

我第一次看见美西螈时,正是它们的静如止水吸引我着了迷似的弯腰观看。我莫名地自觉很明白它们内心的愿望,只希望自己就这么不动分毫、万事不惊,便能消弭时空。但之后,我知道不仅如此,因为鳃的收缩、细细的腿在石子上的轻踏、在水中的倏忽游动(有几只只需摆动一下身子就能游起来)都向我证明了,那种了无生气的倦态,它们可以保持好几个钟头,但也有能力摆脱。它们的眼睛尤其让我着迷。在它们旁边,其他的水族槽里,各种各样的鱼类有着漂亮的眼睛,与我们的很相似,但其中却只透着愚蠢。美西螈的眼睛则对我诉说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生命体的存在,诠释着另一种视角。我把脸贴在玻璃上(有时候,门卫会不安地咳嗽一声),努力看清楚那些金黄色的斑点,那是个入口,通往这些玫瑰色生物无比缓慢而遥远的世界。用手指敲敲就在它们脸庞跟前的玻璃是没有用的,从来看不到它们有一点反应。那一双金色的眼眸不住地闪着那种甜蜜却可怕的光芒,不住地盯着我,从某个令我头晕眼花的不可见底的深处。

……

现在,我已完全是一只美西螈了,如果说我像人类一样在思考,那只是因为在那玫瑰色石头般的外表下,每一只美西螈都在像人类一样思考。我觉得,在一开始的那几天里,当我还是他的时候,我把所有这些信息都多少传达了一些给他。他已不再来了,在这最后的孤寂中,我欣慰地想着他也许会写些关于我们的事,他会以为是自己虚构出了一个故事,写下关于美西螈的这一切。


责编: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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