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特科诞生之前,中共基本上都是书生知识分子,满腔热情是有的,手无缚鸡之力也是现实。搞演讲、写文章是可以的,组织工人罢工也行,但本身也很脆弱。蒋介石清党时,满腔热血却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共产党人只能成为刀俎上的鱼肉,被杀的眼冒金星。
武装起义失败之后,共产党人处境更为艰难。国民党把有影响的共产党人的人头标价通缉。对共产党内的叛徒许以权柄、金钱和美女。于是出现各种奇观。
奇观之一:
某某立场不坚定的党员想要升官发财,直接把领导卖了,换点银子改善生活。
奇观之二:
某某立场不坚定的党员没钱花了,找到级别高的党员,给我钱,如果不给钱,我就举报你,把你卖给国民党。这叫敲诈勒索。
中央特科诞生之后,中共处境极大改变。凡是靠出卖领导发财的叛徒,基本上都被陈赓带人消灭了。敲诈勒索的事业没人敢干了,红色锄奸队,威震上海滩。
三科顾顺章的行动队也不甘落后,招纳十几个一流的狙击手,跟中央特科的对手中统斗得不亦乐乎。二科的陈赓就更厉害了,“龙潭三杰”李克农、钱壮飞、胡底,已经全部打人中统,尤其是钱壮飞,一下子打入了敌人的心脏,潜伏在中统一把手徐恩曾的身边近三年,任机要秘书。
中央特科这番气象,自然干了很多大事,在历史上留下永远的经典传说。
经典之一,惩办叛徒何家兴、贺芝华
1928年4月发生一件大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组织局主任罗亦农在租界被逮捕。众所周知,当时租界在中国有法外治权,抓人可以营救。比如当时革命党人章太炎在租界被抓,把慈禧与光绪骂一遍,皇室气得牙疼,也没辙。但罗亦农被捕之后,很快被引渡给国民党当局,遭杀害。这种情况说明,有内奸。
罗亦农
中央特科内线很快查明,这是担任中央秘书和接待的何家兴、贺芝华夫妇。这个贺芝华可不简单,曾经是朱德的妻子。话说1922年,36岁的朱德赴欧洲,在法国与周恩来会面,并在周恩来和张申府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时陪伴朱德的就是贺芝华。朱德和贺芝华生有一女,即朱敏。随后两人产生矛盾,贺芝华嫌朱德老实不懂浪漫。1925年朱德转赴苏联学习军事,贺芝华同行。正是在苏联,两个人有了分歧。
1926年5月朱德返回国。贺芝华移情别恋,与留苏学生霍家新(何家兴)结婚,两人于1928年回国。贺芝华夫妇在瞿秋白那儿住,瞿秋白住在楼上,他们住在楼下,伪装成二房东,晚上两人总是吵得很厉害,这样就把他们调到新闸路看机关。尽管如此,他们住的也很好,是一间大洋房。当时罗亦农和邓小平的接头工作就安排在那里。
瞿秋白
罗亦农在当时是中国共产党著名领导人之一,当时担任中共中央组织局主任,国民政府给他的人头标价是3000美金。
贺芝华为什么要出卖罗亦农?原因无非两个:一个是对革命悲观失望和贪生怕死,另一个是她素来贪图享受,到上海后经常出入酒楼舞厅,钱不够花。由于他们不守秘密工作纪律,经常外出深夜才归,多次受罗亦农的严肃批评,怀恨在心。于是恶向胆边生,想以出卖同志的生命来换取敌人的赏金,以便远走高飞过起享乐的生活。
贺芝华夫妇认为革命太苦,自己又掌握大量党内机密,就与租界当局静安寺的巡捕房接洽,要求用他们手中掌握的350多名共产党员的名单和地址换取出国所需的美元和护照。租界巡捕房表示愿以5万美元和出国护照购买此名单,并要求贺芝华夫妇先说出罗亦农的地址,待捕捉验证确实后再做下一步交易。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罗亦农去贺芝华那里,她就以打开水为名,叫何家兴报告了巡捕,巡捕就打电话给巡捕房。然后来了两个懂德文的巡捕,当场捕走了罗亦农。然而贺芝华想不到,敌人内部也有中共的人。中共通过鲍君甫得知贺芝华夫妇是叛徒。当时周恩来、邓小平、李维汉(中共临时中央局成员和中央巡视员)决定:把他们干掉,一方面要惩罚叛徒,另一方面把他们手中的名单夺回来、免得继续告密。
惩治叛徒的方式分成两步走:
第一步
,贺芝华与何家兴相信组织对他们没有怀疑,李维汉派人告诉他们,新闸路不能住了,要他们先搬到南京路去暂住。这个理由很合理。而且组织也给他们找了阔气的房子,带有大客厅。李维汉见了他们说,“你们受惊了,还是要躲一下,另外找个房子住,还给了他们一些钱。”因为是李维汉亲自去的,他们就相信组织上没有怀疑他们。当然李维汉这么做也是冒很大风险,万一也被出卖怎么办?
第二步
,陈赓和顾顺章带着精干人员,以办喜事放鞭炮作掩护,冲进贺芝华夫妇住所,先是逼迫他们交出那份写有众多共产党员地址的名单,随后开枪将何家兴击毙,贺芝华头上也中枪负重伤。叛徒何家兴的死,使反动当局受到了震动。女叛徒贺芝华在伤愈之后,偷偷离开了上海,从此隐姓埋名,据说一直活到文革。
国民党原本有机会利用贺芝华夫妇给中共更大打击,然而他们敏锐性太低,行动太慢,效率太低。所以最终失败也是必然。
经典之二,惩办出卖邓恩铭的叛徒王复元
中共一大会议上,邓恩铭作为山东代表,是真正的中共元老。他也是当年中共一大元老中,唯一被叛徒出卖而牺牲的人,1931年留下“卅一年华转瞬逝,壮志未酬奈何天。不惜唯我独先死,后继频频慰九泉。”这首绝命诗之后慷慨就义。
邓恩铭
邓恩铭,云南水族人,1901年出生于贵州荔波县水堡寨。1918年,依靠在山东的亲戚资助,邓恩铭考入济南省立第一中学。五四运动爆发后,带着浓重贵州乡音的邓恩铭因带头讲演和组织抵制日货,被山东同学们推举为自治会负责人,并被选为市学生代表去北京、天津联络,就此结识了国内早期的共产主义思想传播者。此后,他与王尽美一起在济南建立了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和共产主义小组。
贵州荔波县
1921年7月又赴上海出席了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会上,邓还是一个20岁的中学生,以活泼好问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同年末,他又去苏俄参加远东国际会议并参观学习了半年,1922年夏天回国后又去上海参加了党的“二大”,会后受命回山东开展建党和工运工作。
邓恩铭还是中共历史上第一位反腐败斗士。他到苏俄参观时留下的终生最难忘的印象,是实行的每日面包分配标准——红军士兵2磅,工人1.5磅,机关人员1磅,共产党员3/4磅。就此,他明确了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做出的表率作用,他终生以此要求自己;他自身勤俭,并同侵吞党的经费的腐败分子进行斗争,却因此丢了命。
当时山东省委的另一个负责人王复元却私欲膨胀,贪污党的经费,丧心病狂。
王复元又名王全,1900年生于山东历城县,192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5年王复元被派往青岛,任中共青岛市委书记,中共山东省委组织部长。
山东青岛
中共诞生之后,经费的绝大多数来自于苏联。分配方式一般是苏联给经费,然后由中央再分拨给各地党组织。1927年4月,王复元出席在武汉召开的中共“五大”。会后,中央让他带回拨给山东党组织的活动经费1000元,而王复元竟将这笔巨款据为己有,却谎称巨款在途中被窃。随后,王复元利用担任山东党组织重要职务之便,多次贪污公款。1928年4月,他以去上海与党组织联系工作为由,从直属中共山东省委机关印刷部的集成石印局拿走2 000元,导致当时承担印刷山东党内刊物的石印局因经济困难,而被迫停业。
王复元可以说是中共党史上第一个重量级贪污犯。
时任山东省委书记邓恩铭及时发现王复元贪污党费的丑事,对他进行严厉批评。依据中央的文件,邓恩铭将王复元开除出党,邓恩铭成了中共历史上反贪第一人,王复元也成为中共历史上因贪污而被开除出党的第一人。
王复元怀恨在心,于1928年上半年投靠国民党,出卖邓恩铭。由此可见,反腐有风险,自古如此。敢于反腐败,都是勇士。
邓恩铭等人因此被捕,中共山东省委机关及各地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一时间,白色恐怖笼罩着整个山东大地。周恩来得知这一消息后,在上海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最后决定派中央特科的张英(潍坊人)赴山东锄奸。
张英
千里迢迢一人去异地,要除掉的人还有很强的社会活动能力,难度非常大,过程非常曲折。张英从上海先乘船到达青岛,与青岛市委负责人接头。市委负责人考虑到,为了利于张英开展工作,想给他找一个“媳妇”。
经过一番周折,找到傅书堂(1924年经邓恩铭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任山东省委常委、工人运动部长,1929年2月任山东省委代理书记)的大妹傅桂兰。当时的傅桂兰才21岁,还不是党员,平时受哥哥嫂子的影响,对共产党非常拥护,便解开大辫子,梳成发髻,挎个小包袱,扮做媳妇,和张英一起从青岛去济南。两人到济南后住在经一路的一家客栈。
傅书堂
刘胡兰式的英雄女儿傅桂兰
张英去秘设在八卦楼的省委机关,没找到相关负责人,就留下条子,说自己来济南经商。但巧合的是就在第二天,此处的省委机关被王复元带去的人包围,发现了张英留下的字条。王复元如获至宝,立即去经一路客栈抓捕张英。恰好张英外出找地下组织接头。敌人就抓住了傅桂兰,逼问她情况。傅桂兰只说自己叫单娟,是个农村妇女,跟丈夫来做买卖的。敌人又守候了一阵子,张英回来时,没有防备,被逮捕了。
敌人把张英、傅桂兰押到一个警察所内,让他们交代是什么人,来干什么,谁派他们来的,二人只说是来做买卖的。敌人对张英二人大肆用刑,把二人分别关了起来。
下半夜,张英趁看守放松了警惕,越墙逃走。傅桂兰被关押多日后不幸牺牲。
而叛徒王复元到处发泄对组织的怒火,跑到青岛先后抓了十几名青岛党组织的负责人和工作人员。其中包括傅书堂二妹傅玉真的丈夫丁维尊。傅家兄妹虽然是豪杰,但丁维尊却是孬种,暗中投降。幸好傅玉真在得到一位同志的提醒之后,察觉到丁维尊的异常,最终证实他的确已经叛变,及时向党组织做了汇报。
傅玉真对丈夫的叛变非常痛心。但想到理想和事业,最终服从了组织的决定,大义灭亲,配合张英在青岛除掉丁维尊。
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叛徒王复元到傅家“安抚”傅玉真,试图收买人心。然而傅玉真又设法提前把情况告知张英。在王复元往外走时,张英躲在暗处观察王复元。这是张英第一次弄清王复元的容貌特征。没办法,那个时代和现在不一样,没有音像库存。
1929年8月16日的下午,王复元去中山路上一个皮鞋店取定做的皮鞋。张英和另一名保卫人员王科仁一路尾随。张英在外边掩护,王科仁进店冲王复元连开三枪。
清脆的枪响震动了整条中山路。3颗复仇的子弹呼啸着带走了王复元罪恶的灵魂。当时全国发行量最大的《申报》报道说:“……自首共产党员王复元,16日下午6时 25分左右,在青岛中山路被人暗杀,中三枪,当即殒命,凶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