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假期间,樊去安塞参加婚礼,喝到微醉,站在不知名的村口给我打电话。那晚黑夜如墨,繁星点点,他说这几年紧绷的弦,忽然被这辽阔的夜空给温柔地折断了。
这让我想起大学里有年跟学长学姐去后山偷橘子,我仰头第一次望见又宽又大的星空,惊讶于大自然的纯粹,感动得快要流出眼泪来。那晚我们吃着酸酸的橘子,喝着可乐七喜,享受着青春的肆无忌惮,同时又希望时间能哗啦啦地快点流过。
一晃五六年过去了,我却依稀记得那晚那么多、那么亮的星星,仿佛伸手就能抓到。只是当时我还不懂享受片刻的宁静,直到习惯了用路灯来代替城市的眼睛,才明白当初某些毫无顾虑的时刻,是多么的可贵。
樊每次打来问候,总要先问我句最近还顺利吗?我的回答相仿,要么是和从前一样,要么是一句还好吧。
那会儿几经波折失落换到今天这个岗位,每天加班也罢,早起也罢,全部身心投入于此。也许是一直没看到什么希望,再加上胃痛、失眠向我传递的倦怠,我的坚持快要奔溃于某个不想开会的下午。
有时候,这样重复的每天,反而淡化了时间的概念,如此沉睡三十年,疲于工作,疲于应付友人间的往来,应该会忘了醒来的状态。
有几次周末加完班坐公车回家,不长不短的路程,我终于看清了云朵的形状,发现霓虹色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原来从前常去的那排店铺已经被无声地拆除。
这时不时会出现在眼里的感慨,等我闷头一觉醒来,只是遗留在前一天感慨的瞬间罢了,生活嘛,从来不等我们,只会催促着我们往前。
连续做设计的晚上,每次一个人关掉公司的灯,站在黑暗中打卡,走出大楼时,总有种强烈的想要抱住某个人哭的渴望。因为不知道还要熬多久,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
其实相比一生的碌碌无为,我更怕实现理想后的失落空虚,像是爬山爬到了顶峰,我们瞭望过所有的景色以后,就匆匆下山回家,什么也留不住。越向往的东西越难拥有,可一旦拥有,倘若稍有不如意,久而久之,褪去了本来的光彩,摧毁了本来的印象。
是我们急于想要生活给个答案,还是生活一直在冷眼旁观,只是我们后知后觉?
樊说与同龄人相比,似乎我们这种人,老是慢了一拍。
别人恋爱,我们在探索理想,在丧,在思考人生的意义。别人即将结婚,我们在四处游荡,为金钱所困,为前途纠结踟蹰。别人成家立业了,我们还没补上恋爱这堂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于是我们开玩笑说,已经不再对生活对爱情抱有期望了,只想发财,然后孤独终老。但哪里容易啊!
这阵子,工作上比前几月的节奏快了许多,我每晚回到房间已经累得不想再做其他事,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大桥,没什么星星,能看到的无非是桥上穿梭而过的车流,隆隆驶过的十三号线,但这单调的一景,我一望就能望很久。
我跟樊说,我已经不让自己沉迷在有钱和实现理想的梦里了,准备接受自己的丧、穷、孤独,再与世界握手言和,认真对待身边的人和物,哪怕我会一直生活在对未来长时间的绝望和短暂的清醒之中。
樊说,他打算去创业了,想再试试。他还说那晚在乡村看到的星空,告诉他自身的渺小与宇宙的浩瀚,人,何必紧绷绷的活着呢,千金散尽还复来,一无所有的人也蛮帅的。
我还是不知道,我该如何以从容的方式度过当下,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在这高压下坚持多久。
可某个早起的清晨,我闻到雨夜过后的清香,骑车在无人的街道上飞奔时,耳机里在唱《Counting Stars》。我想起去年这时候,我辞职前最后一次路过那家老放这首歌的便利店,在门外摇到了歌名,当时看着歌词,以为自己快要摆脱这规律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