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经济特区被视为集合制造业、采矿业、农业和服务业的综合性出口导向型发展区域。根据2005年印度法律,在税收、环境和劳动力等多方面享有相当多的优惠政策。尽管已经有些经济特区在政策颁布之前就被草草批准,2006年果阿经济特区政策开始起草。与其他印度的邦相比,分配给果阿邦的经济特区土地用地相对较小,不到4000英亩(约40公顷)。但到了2007年中,对房地产诈骗和腐败的指控催生了果阿地区大面积反经济特区的社会运动,产生了一股社会力量,一个动态联盟。
果阿不是这段时期内引起印度经济特区建设争议的唯一一个邦,但是是唯一一个正式废除经济特区政策并取消所有经济特区建设的邦。这一“权力逆转”是如何在果阿发生的?是什么历史的、政治的、经济的和文化的特别之处亦或是策略使得果阿反经济特区运动得以成功?“果阿僵局”对果阿人民的土地使用权和资源使用权产生了什么影响?或者说对整个印度产生了什么影响?接下来将围绕这些问题展开论述。
从2007年11月到2008年1月,果阿反经济特区阵线(SMV)不停地组织抗议行动及公众集会,定期举行新闻发布会进行媒体报道。11月初,约200名SMV的支持者占领K. Raheja经济特区,喊起口号,要求立即停止施工,同时驱赶施工者离开。。迄今为止,正在建造的该工程是非法的,国大党承诺会对经济特区进行全面审查。随后,抗议集会再次发起。首席部长Kamat最终组建了部长委员会审议经济特区事宜,指导2021区域计划工作小组撰写报告,并由国大党任命研究经济特区建设的小组成员。
12月7日,当克里姆(Kerim)村村民从祭祀仪式回家时,看到了一辆从经济特区开来的工程车不小心撞上了电杆。一直以来,村民们还在为无法让经济特区停止施工而感到烦恼,但借由此事,村民们做出了一个决定——立即阻止施工,并且这次是要彻底地阻止施工。隔天夜里,Kerim Samiti 动员了周围的村庄和整个果阿邦的支持者。当天早上又发生了一起轻微事故,一辆汽车撞上固定式卡车,这件事再次让人振奋。其他SMV成员、记者和律师在深夜抵达现场,随后警察也来了。现场受到警方控制,但警方也没有动用武力,据说双方都没有行使任何暴力。参与抗议活动的人警告警方离开,并声称经济特区是“外国领土”,在警察管辖范围之外。到了晚上,召集了所有建筑工人,由抗议者自费把他们送到最近的巴士总站,安排离开。这些工人的工资被拖欠,处于贫穷状态,令人同情。机器也被带出施工工地,机器的负责人被警告要在第二天前拿走,否则损失自负。自此之后,Bhutkhamb地区的施工再也没有恢复。
在Kerim的这次反抗活动的成功激励人心,反经济特区前阵(Manch)再次于12月11日发起抗议行动,这一次是在Verna的K. Raheja一带,要将施工团队赶走。警方的回应再次受到限制。在与抗议者和村民的访谈中了解到,警察之所以反应软弱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印度尼龙6,6事件,二是印度Meta-Strips事件。这两件事的发生使得政治上担忧再次发生暴力冲突,首席部长Kamat可能会要求警方实施“软措施”以避免政治局势的恶化升级。
三天后,在Margao市举行了一次大型公开会议,大约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一万多人参加,发表的反对意见居多。12月29日,国大党正式宣布经济特区计划是不可行的。同一天,部长级会议中发布的白皮书回应了这一观点,但介绍了六个经济特区。第二天,区域计划小组得出结论,经济特区建设不利于果阿的发展。那天,Verna和Sancoale周围的村庄约有1000人奔走了10公里,聚集在当地立法机构的办公室里,然后工业部长Alexio Sequeira,递交了一份反对经济特区的建议书。Sequeira是经济特区的坚定支持者,在经济特区进行审批和土地进行分配的那段时间还担任果阿工业发展委员会(GIDC)主席一职。一批警察前往现场,但也没有使用任何暴力。
2007年12月31日,当时的果阿邦政府首席部长(Digambar Kamat)开始松口,宣布“给果阿人民的新年礼物”是废除当地所有经批准的经济特区。联邦政府拒绝接受放弃建设三个已获批准的经济特区。Kamat则宣布,果阿经济特区可以自行承担风险。不久之后,果阿政府就向经济特区开发商发出通知,取消其土地配额。五位开发商向孟买高级法院提出异议,反经济特区的社会运动者则呼吁对经济特区批准和土地分配过程中的违法行为进行问责等惩罚行动。法院维持了果阿政府的决定,也注意到程序上的违法行为,但没有惩罚负责的官员。开发商质疑印度高等法院的判决,反经济特区的社会运动者则向更高一级的法院提出问责要求。该案目前正在处理,五个经济特区还未在法律上生效,相应的土地分配问题也未得到解决。在印度最高法院宣裁前,一度陷入“僵局”。
2006年至2007年,15个经济特区获得“原则上的审批”(第一阶段审批),2007年7个经济特区获得联邦政府“正式批准”(第二阶段审批)(见下表1)。共计批准1510.83英亩(即611.41公顷)土地用于15个经济特区的建设。新增征收的1548.44英亩土地(即626.63公顷)则为了4个经济特区的建设。截至2007年底,7个正式批准的经济特区中有3个获得联邦政府的最终审批:K. Raheja经济特区,Pharma 经济特区(均为房地产公司); 和Meditab经济特区。开始建设的是K. Raheja经济特区和Meditab经济特区。
反对经济特区建设的主要原因是发展房地产和工业的过程中抢占了大量土地和资源(主要是水资源)。果阿的经济特区规模虽小,但现有的土地和资源承受能力能否负担还是个问题。当地人认为,邦政府任意地、非法地将当地土地和资源交给开发商,以从工业和大都市的房地产开发获得收益。包融或排斥问题不是争论的核心,对于受到经济特区影响的人而言,经济特区对当地生活以及土地和资源带来了严重的不良影响。激烈的反对经济特区建设主要是反对这种土地使用的方式,反对在已经进行的积累过程中有计划地剥夺土地。反对潮迅速上升,打乱了经济特区的国有资本联盟,在异议声中重新形成“法治”。然而,经济特区的“果阿僵局”不仅仅是资本的僵局,国内或其他方面的僵局,也不仅仅是国家政策推动资本的僵局。果阿僵局代表了一个更深层次的历史僵局——“所有人的土地使用权和资源使用权”问题,农民和公民团体反抗果阿或其他地方的土地剥夺的问题。
周围的村庄一直抱怨着维尔纳工业园区。高原地区的工厂用泵抽取地下水以满足需要,这影响到该地区的水位; 可口可乐工厂因此臭名昭着(尽管公司2013年公开承认会保护社区资源;参见可口可,2013)。工业区的废物通过运河漂到附近高原的农田里。该高原地区有丰富的天然泉水资源,听说还有药用价值,但已经枯竭。高原的萨尔河源头也受到影响,从而又影响了沿岸的田地。
果阿经济特区承诺将创造599500个工作岗位,而官方统计估计失业人数为8万人。反经济特区的抗议行动并没有明确反对工业化。有村民说道:“组建工厂就需要技术专家,这样的工作对我们而言是没有用的...土地种植才会是我们的工作。”理想形态下,发展工业意味着保证当地人80%的工作机会,但坦率地说,或者在实践中发现,当地人在这个工业链或工业行业中连10%的工作机会都没能获得。因此就需要从外邦引进工人,因此产生了移民,工人来自相邻的邦。所以,有村民提到:“为什么他们还要在这个高原上建造更多的工厂?而不是把工厂或工业发展引向那些地方的高原或其他地区。”
接受采访的几位官僚、开发商、抗议者等声称,近几十年来,果阿人口增长率为零。迁移会带来人口增长。2001年,果阿的外来人口约占总人口的15%,而在2011年,据报道占比超过30%,当时果阿邦的总人口为150万人。2013年的政府报告表示,预计到2021年,外来人口在果阿的占比将超过本地人口。由于资源限制和房地产价格上涨等原因,人口迁移加剧了不安全性。属于工人阶级的外来移民可能会遭受诋毁,被称为“罪犯”和“酒鬼”。属于白领的外来移民因为仇外心理和本土色彩的存在而在某些方面会感到愤懑。经济特区的建设被视为促进白领移民的方式,这将破坏或威胁现有本地人的生活、资源和基础设施;这将抬高房地产价格,甚至超出当地人的负担能力;这将威胁到当地与土地和资源的关系。结合果阿与印度的历史关系,经济特区政策的提出加剧了对“果阿认同”的威胁。
当谈到这场反经济特区的社会运动的成功原因时,社运积极分子、天主教徒、印度教徒、土著都提到是:“神与我们同在”。克里姆(Kerim)村的印度土著人口居多,他们大多信仰着“神意味着大自然”。来自Kerim的社运积极分子讲述了他们如何通过反复进行仪式获得村里人的祝福,通过神父找到神意,用花瓣与神沟通。当地发起运动都会在占卜之后才开始。由于Bhutkhamb高原是周围果园的主要水源地,所以果阿邦形成的宗教意义和“神圣存在”很有可能是对布宗汗(Bhutkhamb)的保护。所有当地村民都会来到高原进行祷告,同时声称要建立一个方案阻止他人破坏这片神圣区域。
教会对于果阿的基督徒来说同样具有重要意义。每天早晨和周日在几大主要村庄的教堂举行布道,家家户户都尽力去参加。Loutolim村和Verna村教徒则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布道之后的交流时间成为了社运期间每天分享信息、更新信息的好机会。在Verna村,Loutolim村和Sancoale村,牧师也动员村民加入到反经济特区抗议中去,起到了关键性作用。通过环境保护行动践行当地的宗教价值观,成为反经济特区运动中另一种支持来源。
果阿工业发展委员会(GIDC)的成立旨在鼓励中小型工业企业的发展。但以出口导向为发展而占用的大面积土地违反了相关政策。从申请信息权利法令(RTI)得到的文件中显示,在经济特区政策颁布之前,分配了七块土地作为经济特区用地(并且可以自由征收一块已批准的土地),但在土地分配时所有申请材料都不完整,有些还没有公章。社会正义与和平理事会(CSJP)在一天内批准了其中两项申请,一周内批准了另外的四个,12天内最后一个审批也通过。由于缺乏基础设施,Verna地区的土地在分配时的折合率约为14美元/平方米,Bhutkhamb为1.9美元/平方米,Sancoale为6.3美元/平方米。社会正义与和平理事会把自留地授权给工业单位,但是经济特区建设会持续需要大面积占地。随后,开放的空间和道路占地也分配进行经济特区建设(最初是免费的,但在抗议活动之后,以贴现率计算),以满足持续的土地需求。K. Raheja经济特区的定位从“多功能”转向“服务业”,就是为了让租赁协议符合征地标准。此外,社会正义与和平理事会批准了另外四个经济特区(1548.44公顷),这一数字比五年内的土地获得总量都要多得多!
根据果阿会计师事务所(CAG)的统计,经济特区土地交易过程中的财政损失超过2000万美元。社会正义与和平理事会还需要给经济特区提供水资源,修建排水系统和排水管道。另外,达成了三十年固定利率的租约协议,果阿还给予了租赁优惠。城乡规划部门进一步要求将信息科技用地和特定建筑物的新建筑面积比例从100%提高到150%,这有相当于额外的优惠。所有这些信息都被抗议团体采集取证,与果阿邦政府和法院进行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