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明也成为了芬兰的另一张名片。
从挪威到芬兰,山体是一脉相承的,但气质微妙地起了变化。就像一盒磁带,一面是格里格的《培尔金特组曲》,翻一面就是西贝柳斯的《芬兰颂》。
文/李树波
挪威的特隆姆瑟离北极近,离其他大城市远。但是住在这里的好友琴依然嫌这里的雪不够看,邀我驱车两个小时,去芬兰和瑞典交界处的基尔皮斯耶尔维。
咦,该地的纬度难道不是更低吗?海洋物理学家琴告诉我,北大西洋暖流像一个暖乎乎的被窝捂着北挪威,所以,4月的滑雪胜地在芬兰。
从挪威到芬兰,山体是延续的一脉,但是气质微妙地起了变化。就像一盒磁带,一面是格里格的《培尔金特组曲》,山海相环,婉转多姿,佻脱奇谲;翻一面就是西贝柳斯的《芬兰颂》,水冻住了,植被稀疏,同样的崇山峻岭,顿时显出铁马金戈,紧张严肃。
和挪威的特隆姆瑟一样,基尔皮斯耶尔维也是观赏极光的好地方。
挪威的经济比邻国好一些,物价也高一些。在挪威和邻国的边境上往往有些“飞地”——大型购物商场,卖挪威人常用的食品百货。基尔皮斯耶尔维是芬兰和瑞典的边境,人人会说瑞典语。
瑞典语和挪威语极其接近,相当于唐山话和邯郸话之间的差别;而芬兰语属于乌拉尔语系,和北欧其他语言差得很远,基本是蒙语和张家口话的区别。这个度假村基本上是供北挪威人前来享受的。玩什么?滑雪、雪地摩托和芬兰浴。
时装界有无穷词汇来形容流行颜色材料和款式,在北欧语言里关于冬天事物的表达也极其较真。挪威语里至少有100个词描述雪,和冬季活动息息相关。
除了滑雪之外,雪地摩托也非常值得一试。
比如,滑雪的人深恨水唧唧的雪(blautsn),更讨厌水唧唧又冻起来的雪(hardang),表面坚硬、随时可能咔哧垮下去、玉米粒那样又硬又大粒的雪(borr)也很难滑。最好的雪是干、轻、厚、软的“纤维雪”(flisssn),滑起来就像飘在云上一样。
芬兰的雪就是这样的“纤维雪”。滑雪杆一戳一个浅浅蓝点,雪层内部就是这颜色。雪层极厚,灌木们都只露出上半身。山的坡度很缓和,膝盖并拢,在树丛里滑下去。摔跤了可就麻烦了,因为雪太厚、太松软,手一撑就没入齐膝深的雪里,要调整到合适的侧跪姿,借助雪杖发力,猛地站起。那到底冷不冷呢?
挪威人说没有坏天气,只有坏衣服。穿上厚厚的滑雪裤、羊毛内衣和带夹层的滑雪外套,在白花花的阳光里不但毫无寒意,而且过一会就浑身热气腾腾,需要脱衣服。玩半天回家后,即使抹了防晒霜,拿下墨镜,镜框以外的地方明显黑了几个色度。
滑雪在芬兰非常普及,从六七十岁的老人到蹒跚学步的孩子都有一副滑雪板。
滑雪让所有人都远离大小屏幕的诱惑。孩子固然有重心低、重量小等生理优势,但最大的优势还在于和雪的亲密——做雪滑梯,掏雪洞,做雪城堡。雪的世界就是一个大作坊。
几年来严重缺玩的大人们也奋发图强,努力找回对速度和游戏的感觉,这些感觉即使人到中年也不能丢啊。一心一意在雪地里打闹,胳膊腿酸疼以后,抬头看对面的雪山冰湖,依稀在天边。芬兰的天空比挪威的多一分粉蓝,这就是芬兰艺术家托芙·扬松笔下的姆明谷的天空。
那些纯白河马一样的小萌物现在还在睡觉,要到春暖鸟鸣,草地发了新芽,它们才会醒来,那至少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王维的诗歌比杜甫诗歌更不易老,托芙·扬松那草木葳蕤的姆明山谷也比林格伦笔下的瑞典小城更出世而更不易过时。
在“姆明世界”里,不仅可以与姆明一家和他的朋友们互动,也随处可见各种周边产品。
托芙·扬松的一百年诞辰快到了,全世界依然在放姆明的动画片,姆明图书被翻译成二十多种语言,到处可见姆明主题的周边产品。
托芙·扬松一家人都做艺术。爸爸是雕塑家,妈妈是插画家,她自己从童年就开始写写画画,后来成长为集作家、画家和漫画家于一体的全能创作人。“姆明系列”的版权依然在她家族手里,芬兰阿拉比亚瓷器公司以姆明主题生产的杯盘系列远销全球。
世界著名奇幻文学大师——托芙·扬松。
又有谁知道,这些明媚可人的作品,是因为艺术家深受恐惧之苦而创作出来的呢?
在托芙小小的心里,黑夜是没有脸却有可怕大手的妖怪,雪则是有无数手指的灰色大手。“姆明”是她叔叔编出来吓唬小孩们的:如果你们从食品橱里偷东西吃,姆明妖就会跳出来打你的腿,掐你的脖子!
长成大姑娘的托芙去斯德哥尔摩和巴黎留学,但姆明妖还住在她心里。终于有一天,她通过自己的手,把这个世界挥洒出来,变成二维和三维的实体,在这冰雪连天的世界里,昭示着春天终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