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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小男人”可能是各种地域黑中表达最为精炼,杀伤最为集中的一种。虽然如今德艺双馨的胡歌、被音乐事业耽搁了的励志段子手薛之谦等着实为上海男人长了把脸,但你依然很容易就能脑补出上海男人们在家唯唯诺诺人,被罚跪搓衣板的苦逼形象。
就连易中天老先生也在《读城记》中黑过上海男人一把:“生活方式和生活追求太像女人”、“像女人一样絮絮叨叨、婆婆妈妈”、“怕老婆”。
上海作家马尚龙对上海男人对这种现象进行了高度概括:“上海男人被关注被褒贬的程度之深、时间之长,是中国任何一个地方的男人所未能及的。”
上海男人的社会刻板印象究竟如何?
上海社会科学院的张结海教授于在其《上海人形象实证研究》。张教授在2003年和2008年中对上海人刻板印象中的负面特质进行过对比测量。
这两场针对680名沪籍与非沪籍人士调查的主要结论如下:外地人对上海人的反感被不恰当地夸大;上海男人并非“怕老婆”;上海人不再自我感觉良好等。
笔者在“上海男性家庭地位”为研究对象的调查(https://sojump.com/jq/2419349.aspx),在上海男性刻板印象上的结论与张教授的研究基本一致:
那么,“上海小男人”看似普遍的社会刻板印象究竟又从何而来呢?
城市气质是城市的拟人化具象,是这个城市带给人的整体感受和印象。长久以来,上海的城市气质都呈现出很强的女性色彩,精致婉约而又摩登时尚。
这种女性气质的表达在文学作品中俯拾皆是,早有张爱玲的《倾城之恋》,近有金宇澄的《繁花》。
街头巷尾、车水马龙间仿佛无处不在——那法国梧桐的树影是女性化的,院子里的夹竹桃丁香花,也是女性的象征。
梅雨季节潮薪的风,是女人在耍小性子,叽叽浓味的沪语,也是专供女人说体己话的。这城市本身就像是个大女人似的,羽衣霓裳,天空撒金撒银,五彩云是天上飞的女人的衣袂。
这也难怪有人会觉得:“现代上海本质上是由女性来象征的”,认为:“作为观念、表征和经验的性别上海,三者之间并非独立或对立关系,而是以性别为中心而彼此建构。
观念框架中的性别上海,既是对来自文本和语境中的具体存在的概括,同时也使文本和语境中的性别上海得以显身。”
我们对于初识之人,总会习惯性地询问来自何方,家住何处。这种习惯通过地域印象与城市形象去理解他人是一种天生的群体个性,但这种天性却很容易判断与认知的过程中形成误导与偏见。
上海城市气质的女性化色彩是如此之强,以至于性别参与了生理局限而上升到一种社会性别文化。
因此,在讨论上海男人时,很容易就会用女性化的城市气质来给他们下定义,认为他们会有“阴柔”、“娘娘腔”、“小男人”等女性化特征。导致社会大众对于上海男人的印象很容易就会跑偏。
这种用高层次的分析单位(女性化城市气质)做调查,却用另一种低层次的分析单位做结论(上海男人女性化),社会学称之为“层次谬误”。层次谬误常表现为将群体特征、群体特征与个人特征相混淆,以偏概全。
虽然每一种地域群体都摆脱不了外界的地域性刻板印象,但上海小男人印象之鲜明,记忆之深刻也实不多见。除了由内而外的女性化城市气质,文学影视作品,尤其是家庭伦理剧也起了很大的误导作用。
对于上海男人的刻板印象多是伴随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影视剧传播而形成的集体认知。以现在的传播学视角或许很难理解这种简单粗暴的洗脑式影响。
但在传播媒介集中、娱乐方式单调的上世纪末,这些能够造成万人空巷级的共同审美带来的影响远非今日能及。
上世纪80年代末,曾风靡上海滩的电视系列小品《海派丈夫面面观》可谓开时代先河,塑造了各类窝囊惧内的丈夫形象,将上海男性的“小家子气”,鲜有男子汉气概的“不良形象”全面展现在了全国人民的面前。
而堪称早期都市情感剧巅峰的电视剧《渴望》,更是使得胆小怕事、懦弱的 “王沪生”成了全国人民对上海男人的“集体记忆”,“举国皆骂王沪生”堪称一时的社会奇景。
虽然编剧们近些年来创作的上海男人形象多有改观,比如《双城生活》、《男人帮》、《媳妇的美好时代》等都进行了更多的正面描写,刻画重点也变为了上海男人在家中孝敬父母、体贴妻子的举动。
但早年在观众心里挖的坑太大,以至于很多年都没能完全填上。“小男人”的形象并没有从根本被消除,还发生了异化。
于是,又可以在荧幕上看见他们经常成为婆媳间的夹板人:被夹在婆媳之间,总是犹豫不决,里外为难。从而进一步加深了上海男人在家惧内、没有地位、唯唯诺诺的“小男人”形象。
因为过去上海男性的荧幕形象被塑造得过于深刻,而其自身气质又符合各种家庭伦理剧中男主角应有的戏剧冲突目标,于是影视作品中的上海男人刻板印象被不断固化与定型。
在现实中,人们这种习惯用在影视剧中被定型的刻板印象去推论上海男人整体形象的行为在社会学中被称为“简化还原”,即指局限于某类特征来分析和解释各种复杂的社会现象。
因此,影视剧中的角色形象在不知不觉中参与了外界对上海男人印象的构建。
传统父权制的性别文化也是上海小男人形象的文化来源与参考标准。性别文化是社会对男性、女性及其相互关系的一整套观点和看法,以及与之相适应的性别规范和组织结构。
传统父权制的性别文化与农业文明下的劳动分工紧密联系。在传统农耕文明社会,男女因为生理性劳动能力的区别直接造成了造成劳动分工的内外有别。
而上海开埠于一个小渔村,并没有经过真正意义上广泛而深刻的农业社会发展,与同时代相比,社会形态的现代化程度始终较高,传统性别文化并没有对社会意义与组织方式造成根本的影响。
若是以传统男权社会的男性社会角色为准绳,上海男人的外在形象与男性应该有的强势、权威、霸道相比,自然就显得离经叛道。
但随着社会性别平等观念的不断普及,父权制下的单一性别价值观显然已经不适合社会的发展。上海地区的性别平等状况一直被公认居于国内前列,不过这种进步势必意味着家庭中男性话语霸权主导权威的部分让渡。
如此,上海男性的性别角色形象自然与传统模式大相径庭,而与此同时外界采用的评判标准却相对滞后、还略带古板,出现矛盾便也不难理解。
所以,在社会交往、家庭生活中给人留下争议印象的上海男人,在与其说是与传统性别文化相悖的异类,更不如说是走在时代前列的先行者。
从个体感受上来看,上海小男人形象多是基于间接经验而来。有位长者曾经说过:“要知道李子是什么味道,就得自己去品尝一下。
无论什么人要认识什么事物,除了同那个事物接触,即生活实践于那个事物的环境中,是没有法子解决的。”
也就是说,你想要知道上海小男人刻板印象是否准确,是不是怕老婆,你需要自己去实践。
笔者在调查中发现,对“小男人”印象认同较高的人群多半并没有在上海生活过。由于外部群体在从感性到理性的认识过程中直接经验不足,比如既没有和上海男生谈过恋爱,也没有近距离观察过上海人的家庭生活。
因此他们的认识主要源自于间接经验,比如一些弥漫着女性气息的地域文学作品,纠结无比的都市情感剧与家庭伦理剧,胡歌薛之谦等等……这种刻板形象在形成后,继续在实践不足的认识过程中循环往复,不断强化。
而随着性别取向的日益彩虹化与女性社会地位的不断提升,社会对于多元性别角色与形象的宽容度与接受度都在不断提升。
大多数时候,“上海小男人”这一称谓更多时候只是一种善意的玩笑,各种影视作品中的苦逼上海男人也只是为了剧情效果而进行的演艺。
对于上海男人自己而言,生活主题早就从上交工资卡向买房子转变了,刻板印象什么的,他们没工夫c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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