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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朋友觉得我老是让小蓝处理学习状态,不是打乒乓球就是看书,而这个年龄的小孩应该出门去玩。
其实,我们也有去玩,在她没有上幼儿园的那一年半里,我跟她爸爸常常在工作日带她出去玩,深圳很多景点和公园都去过,附近的公园更是经常让爸爸带她去捡树叶,抓蝌蚪,看小鸟等。玩,有时候是让孩子长见识,增长交际与视野,并不是天天跑游乐园或者去挤远方的旅游景点才叫玩。
当然,有时候我也想带她去远方玩,但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实现。不能去远方玩,除了经济原因,还有我自己身体原因。
我从十二三岁就开始有偏头痛,越是长大,越是严重。不能吹到风不能晒到日不能休息不够等,严重的时候会呕吐、怕光、怕吵杂的声音。但无论CT还是磁花振都没有查到什么原因,只好自己在生活里更要注意。除了有时候看书比较晚,其他方面都有特别注意。所以,出远门或者白天在外面游玩一天,我换来的是极其痛苦的头痛折磨。
从小她看到我头痛的样子很痛苦,总是对我的身体状况特别的敏感。还在三岁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当我头痛的时候,她需要安静,不能吵到我,也不能将有声音的玩具打开,看电视需要小声。有时候我头痛,会让她爸爸带她出去玩。可是出去玩的时候她依然牵挂着我,隔一个小时左右会问她爸爸“不知道妈妈的头痛好些了没有?”等她回到家,刚进门就跑到我身边问“妈妈,你怎么样了?头痛好些了吗?可以说话了吗?”这个时候我总是对她很愧疚,这么小就让她操心。
有一个晚上,白天我陪她和她学画画的表哥去了一趟油画村,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开始头痛,回到家已经面如土色,不思吃也不想喝,倒头便睡。虽然说是睡,但头痛的时候是睡不着的,只有让自己慢慢放松,等待这头痛的高峰期过去,期间还起来吐了一次。到了夜里一点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我觉得有声音,细听一下是她在抽泣。这个时候我已经好了不少,赶紧起来问她什么回事?她紧紧地抱着我,说“妈妈,我不要你死。”我真的很难过,自己的身体给她造成了这么多担忧。我也抱着她说“妈妈不会死,只是头痛而已,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妈妈不会让自己随便死掉的,还要看着你长大呢!”她这才放心下来,挂着眼泪睡着了。
五岁的时候,我在一个月内住院了两次,一次是急性盆腔炎,一次是肾结石碎后感染。在深圳,除我的姐姐一家人,就只有我们这一家三口。而姐姐一家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离得也远,没办法帮忙。小蓝的爸爸需要养家糊口,当时我们经济非常差,基本上停止工作就可以停止吃饭的程度,照顾我的部分责任就在小蓝身上。
白天,她的爸爸一大早上市场,洗煮妥当,放在保温饭盒里,父女俩赶紧吃饭后就赶过来医院,放下饭盒她爸爸就要去上课了,留下小蓝照顾我。小蓝需要将跟她体重差不多的病床餐板搬上床上帮我装好,还要在饭盒里将汤盛出来,再将饭与菜分别摆到桌子上给我,看着我吃。等我吃完,不是静静在我身边看书就是拼命跟我说话,跟我说我进了医院之后别的小朋友之间发生的事情以及她在腾讯新闻上看到的新闻,还要时不时观察我输液的针水还有没有,如果差不多没有了,会跑到护士前台跟护士姐姐说,让她们来给我换药。连医生和护士都给她感动了,说“5岁的孩子,还需要别人照顾呢,她却在照顾你的时候显得这么坚定与自然。”
等我出院回到家时,她却流泪了,说她每天回到家见不到我心里就很担心我,怕我无聊,也怕我的液瓶没有人帮忙看,连看书都看不进去。有时候,我常常在想,上天给了怎样的一个孩子给我?经历这些,是为了历练她吗?还是考验我们?
但上天并没有因为我们多磨的生活而停止考验。在她七岁的时候,我在一次体检中发现了甲状腺恶性结节,也就是人称“幸运癌”的甲状腺癌。我们考虑再三决定去做手术,但她需要上学就不能照顾我了,而是需要将她托到朋友家去住几天。从小没有离开过我身边的她常常见不到我人就焦虑,这次默默地同意到朋友家里去住。
手术前,我跟她说手术后我处于无声状态,不能说话的,她一定要听阿姨叔叔的话,听爸爸的话,好好学习,如果想我了可以给我发微信,她淡定地点点头。但我手术回来之后,她才告诉我,她是怕我担心,不敢在我面前流泪。在朋友的家里,我做手术的当天晚上,她一直担心着我,不知道我手术怎样了,很想打电话给我,但我说不了话她也不敢给我打电话,想去看我又不可以去,因为在肿瘤病房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们不想让她进入那样环境和看到那样的场面。
她心里很难受,想哭,但又怕我朋友一家笑话她,于是在朋友一家都睡觉之后,她自己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天空低声地哭泣。后来我朋友才跟我说难怪第二天看到她眼睛肿肿的,但怕伤害她的自尊心也没敢问她,只知道那几天她一改往日叽叽喳喳的个性,总是不怎么说话。
好不容易,我回来了,她心里很雀跃,但跟我说话还是小心翼翼的,因为我需要很长时间声带都不能发音,强制发音会影响声带的恢复。而接下来,我需要服用带强辐射的碘131,按医嘱是不能和人接触,特别是孩子。于是每天我们都会隔着门板“说话”,她和往常一样跟我说体校的事,学校的事,还有她的一些想法。因为作业从小都已经是放手状态的,所以那段时间她不会因为没有我辅导而作业变得糟糕。
那段时间也有一个比赛,平时我都会陪同在她的身边,因为她曾表示过比赛时我在她的身边她会更踏实。但那天的比赛我不能去现场观看,她也能发挥得很好,我听到她赢了很感动,她也很自豪。回到家来,本来是要拥抱一下表示庆贺,但不能近距离接触,我隔着三米远的距离张开手,她也张开手,这就是我们的“特殊拥抱”了。
看着孩子脸上兴奋自豪的眼光,我既感动又感慨,命运让我们遭遇如此之多的波折,但我们依然会为小小的成功而兴奋,我们依然能阳光面对生活里的每一分感动。
可能是一直以来我都是坚强面对生活里的风风雨雨,她也总是能坦然面对生活给予的这一切。我也希望她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但如果上天一定要我们经历这些风雨的话,也就全盘接收吧。
她最常写的一句话就是“阳光总在风雨后”。但愿比别的孩子更早接受风雨洗礼的她,更能在日后的生活里勇敢、乐观地面对一切的可能。更希望她知道,人,生来不易,成长的路上总要经历很多无法预测的风雨,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她都要珍惜自己的健康,珍惜自己的生命。有时候人生是不应该只用能力、业绩去衡量与总结的。好好活着的意义远比这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