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大城市社区生活圈营造的“万里”新征程

万里街道位于普陀区中北部，20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住宅、仓储、农田交错的郊区村庄景象。迁村建城的改变源自1997年，这一年正值上海“九五”建设的关键年，为了加快住房建设和农村老宅改造的步伐，上海决定在全市规划新建4个跨世纪示范居住区，其中一个便选址于此。由于前身地名为万里村，故将此居住区命名为万里城， 由此开启了从市郊村落向宜居社区的转变。

万里城居住区规划占地面积224公顷，与如今万里街道的辖区范围大体一致 ¹ （图1），总建筑面积223万平方米，居住人口6.5万人。设计方案融合了国外先进理念和上海本地特色， 突出“以人为本”，采用分级配置的公建设施， 包括“居住区中心区公建群落―居住小区中心公建组―组团间及内部的配置网点”； 倡导代际融合， 住宅平面设计考虑三代人同住的需求； 为老人、儿童等特定人群高标准配置设施， 包括规划建设20多所中、小、幼、托教育场所，形成“居住区―小区―组团―住宅单元”四级养老服务体系，为生活圈营造打下良好基础。

从建设伊始，生态宜居就始终是这里不变的“底色”，尤其强调“人,诗意地栖居”。 6条“绿轴”贯穿其中，基本上每个住宅组团都有一侧与之相邻，总绿化面积80公顷，绿化覆盖率达到40%，人均绿化面积达到17平方米（图2）。万里城因此荣获联合国生态环境住宅金奖。漫步其中，正如上海市作协副主席赵丽宏在《万里城赋》中所描绘的“但见树木掩隐，花草夹道，曲径通幽，流水伴人。柳暗花明处，人在画中，碧波粼粼映广厦；清风扑面时，天籁醉心，鸟语声声绕窗棂”。

经历近30年的发展，万里城已经从阡陌农村蝶变为“都市桃源”。但随着城市快速发展和生活水平提升，原有设计理念和标准已难以满足当下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和新向往。比如居住地块以多层与小高层相结合的围合式住宅为主，内部环境宜人，但大量沿街界面以小区围墙为主， 宜居环境美则美矣，但烟火气略显不足，街道活力有待激发； 道路系统纵横经纬、规矩方正，但轨道交通站点均位于社区边缘， “最后一公里”仍差一口气，对外出行便利度有待提升； 中央绿地长1.7公里、宽100米，将欧洲古典园林和中国传统园林的设计手法融入其中，成为社区的“天然氧吧”， 但也面临缺乏互动休憩设施等问题，开放度与参与度较低。 这些亦新亦旧之间的矛盾冲突，都是生活圈营造必须直面的难点和挑战。

2014年12月，万里街道从长征镇析出，成为上海街道体制改革后首个从大镇析出的街道 ² 。 在此之前，万里作为一块“飞地”，隶属于长征镇却又不与之毗邻。析出后的年轻街道，尽管其规模比较符合社会治理的新要求，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对居民来说，原有服务设施均位于长征镇，要到“三中心” ³ 办事，坐公交车单程就得1个小时。对街道管理者来说，需要尽快摸清家底、盘整资源，破解“飞地”之困。社区规划师的加入，带来了解题新思路。

2016年，上海发布城市更新四大行动计划，其中“共享社区计划”旨在完善公共服务设施，缓解社区生活压力，营造良好人居环境。 万里街道作为“共享社区计划”试点，社区规划师着手编制第一轮社区规划， 围绕“找短板、定任务、推行动”三大环节，形成由“区域评估―发展规划―行动计划”构成的工作框架（图3），并关注建设动态更新及行动反馈，实现及时、长效治理。

区域评估重在找短板， 成立伊始的万里街道面临着服务设施总量少、类型单一、服务能力偏低等问题，70.4%的受访居民认为现有社区服务无法满足便民需求。 发展规划重在定任务， 明确公共服务设施、公共开放空间、交通慢行系统等关键要素的布局方案，形成社区规划“一张蓝图”。 行动计划重在推实施， 综合考虑需求紧迫度、实施主体积极性、实施难易度等，形成邻里之家、绿行万里、家园节三大近期行动计划和项目清单，使社区规划具有较强的可操作性。

值得注意的是， 在当前社区规划仍作为非法定规划的背景下，如何有效发挥作用、保障实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之一。 万里社区规划先行先试，其中：区域评估报告根据《上海市城市更新实施办法》的要求进行编制并报区政府批准，作为后续推进项目实施、调整控详规划的依据之一；发展规划和行动计划确定的项目列入普陀区“十三五”发展规划、政府年度工作计划、年度民生实事项目等，落实主体、资金、时序等具体安排，确保有序推进。

不同于小规模、碎片化、针灸式的社区微更新，面对服务不足、交通不便、活力缺失等一系列问题， 万里社区规划强调以系统思维整合资源，将居民需求与公共资源相匹配，实现从单项目散点更新向多维度系统规划的转变。 以“魅力社区、悦行万里”为主题，识别生活街道、慢行步道、滨水绿道等公共活动路径，通过打通断点、贯通串联、提升品质等方式构建连续、舒适的慢行网络，链接各类公共服务设施、公共开放空间等活动吸引点，以及小区出入口、公交站点等出行节点，形成“15分钟社区生活圈”中的促进交往、感知自然的生活脉络，实现社区内更高比例的低碳与健康出行（图4）。

衔接法定规划，落实基础保障型要素。 万里面临的首要挑战就是补齐各类15分钟层级服务要素 ⁴ ，在区域评估的基础上，结合开发或更新地块的利用，通过规划调整，可以一次性补齐规模缺口较大、居民需求急迫的基础保障型服务要素。

灵活有机更新，嵌入品质提升型要素。 针对万里这类成熟社区，通过空间挖潜、功能转换、环境提升、开放共享等微更新的方式，在不修改法定规划的前提下，逐步补足以往较为缺失的5―10分钟层级服务要素 ⁴ 的类型与规模。

万里不仅是成立时间上“最年轻”的街道，也是人口结构上最年轻的街道之一。 “搬来万里已经快10年了，这里虽然靠近市中心，但房价相对可接受，上班通勤、小孩上学都比较方便”，居民倪先生说道。类似这样的“70后”“80后”还有很多，但他们也提到，由于白天工作繁忙，很少参与社区组织的各类活动。

如何适应“年轻化”的生活方式？针对年轻人爱上网的共性，设立“掌上居委会”，将信息发布、需求调查、方案公示等同步在网络平台上发布。同时年轻人普遍反映希望社区内有更多的体育健身场地，还提出“跑步时希望地能够稍微软一点，保护膝盖”。因此，在社区慢行步道设计过程中，特意邀请跑友团前来体验，满足大家“踩上去感觉很舒服”的愿望（图9）。 当更多居民的需求被看见、被满足，他们对社区的归属感不断增强，也会更加愿意参与到社区共治共建中来。

至“十三五”末期，社区规划确定的首轮39个项目基本实施完成，问卷调查显示，居民对社区的满意度较街道成立之初有了显著提升。但总体来说，这一时期的生活圈营造仍聚焦于常住人群的基本需求，在新市民、新就业群体 ⁵ 不断增加的当下， 如何更加公平地满足不同职业圈、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的需求？ 在生态宜居“底色”的基础上，居民开始更加关注公共空间的品质改善， 如何通过好的景观营造出一种无可替代的社区归属感和辨识度？ 除了硬件焕新，文化营造也是达成社会融合的重要触媒，如何让文化艺术丰富社区公共生活、塑造居民共同记忆？这些都是万里在“15分钟社区生活圈”进阶之路上需要回答的问题。2021上海市城市空间艺术季以“15分钟社区生活圈⸺人民城市”为主题，结合普陀区开展的蓝绿橙黄红“五色行动” ⁶ ， 万里街道启动新一轮社区规划编制， 点亮“爱尚万里”的“两幅画卷”，打造共创、共享、共鸣、共生的“生活美学圈”。

6.2公里“一环”水脉，25公顷“六纵”绿轴，万里坐拥“蓝绿本底”,具有得天独厚的生态自然资源禀赋。社区规划提出打造杨家桥“艺术之河”、横港“运动之河”、大场浦“休闲之河”和交通路“特色水景”，构建高品质水岸空间，形成自然野趣、法式风情、中式典雅等各具特色的绿色空间，共同描绘蓝绿交织、风景如画的“千里江山图”（图11），让这些独具魅力的空间成为人们与社区的情感纽带。

随着人民群众对生活品质追求的不断提高，社区已经从满足基本居住需求的场所逐步发展成为一个有机“微城市”的概念，强调引领全年龄段不同人群的全面发展，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万里社区规划不仅服务居住人群，也关注新就业群体等“新万里人”，构建从满足基本需求到推动全面发展的“十全十美”服务体系，赋能他们实现从流入城市、融入城市到共筑家园的转变，让社区成为就业路上的“始发站”，描绘出生动活力的“清明上河图”。

文化是城市发展的核心动力之一，近年来，文化营造正被上海积极纳入“15分钟社区生活圈”的建设行动中。万里街道推动艺术家和文化组织参与到社区营造中，成立协同创新工作室、植入社区“无墙美术馆”、举办“万里观光”灯光艺术季等活动，实现全龄美育、“育”见美好（图17）。当“诗和远方”触手可及时，艺术也开始显现另一种价值：赋能社区治理。社区艺术不只是视觉作品，更是一种软性介入社区、链接社区与公众的“纽带”，将无废城市、野生动物保护、慢行友好等紧扣社区特点的最新发展理念，通过艺术的形式传递给公众，带动其参与性和创造力。

2023年，上海首次实现了全市范围内1600个“15分钟社区生活圈”基本单元的全覆盖，并强调从传统的居住圈向商务圈、产业圈拓展。以真华路为界，万里西部片区以居住功能为主，发展相对成熟；东部片区则包含了产业园区、花鸟市场、老旧小区等多种功能，现状低效闲置用地较多。在当前高质量发展背景下，东部片区更新被提上议程。 如何突显“年轻”和“新”的特点，把握紧邻轨道交通站点的区位优势，从“金角银边”变成“活力中心”，融入区域发展格局，成为新阶段面临的新问题。

新质发展。 东部片区内现状有开弈园区、齐成创业园、兴远科技产业园等产业空间，以服务中小型企业为主，包括传媒、设计、文化、网络、贸易等类型，但缺乏能够带动产业链发展、提升片区整体竞争力的企业。万里街道毗邻真如副中心，在产业发展上具有空间上的邻近性和方向上的协同性，同时也是现状低效产业用地较为集中的潜力区域。未来将聚焦“中华武数”科创布局，合理选择数字产业图谱的分支做精做细，匹配未来产业定位，并且通过“下穿”等方式加强跨铁路的慢行交通联系，加快融入区域发展总体格局。

共益包容。 东部片区处于普陀区万里街道、甘泉路街道以及宝山区大场镇、静安区彭浦镇的交汇处，周边人口密度高，设施缺口较大。未来片区提升不仅要为创新创业青年提供生活生产支持和服务功能，更要打开园区围墙，将设施与开放空间与周边社区共享（图19）。以开弈园区为例，其创意办公和人才公寓结合的形式吸引了电子商务、网络主播等新兴就业群体在此集聚，同时也承载了周边居民体育健身、餐饮休闲以及街道文化展示、就业服务等功能，未来希望通过交通路沿线的围墙打开，推动园区、社区、城区的“三区融合”发展。爱建创业园则建议通过增加东西向的联通路径，打通富平路通向新村路轨交站点的“最后一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