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有人昏昏欲睡,他们漂浮在梦游的王国里;有人翻阅手机,徜徉在身外的网络世界里。窗外,萧瑟的树在后退,苍茫的大地在延伸,一家家店铺仍在营业,街道里的胡同弯弯曲曲,还有大片工地上向空中伸展的起重机。
窗外的风景好像手里的报纸,一页页迎面展开。眼前的世界那么真实,真实得如同我的心跳我的呼吸。
来北京有十天了,渐渐习惯了骤起的北风和冬日的暖阳。每天从西站广场路过,看那些步履匆忙乘火车回家的脚步越来越多。一家家,一对对,大包小裹,思乡的心情相互传染,团聚的情绪无限放大。京城暂时被一心一意回家过年的人们抛弃,彼此没有一滴眼泪。
这些日子,我的身份只有一个—女儿。我忘了我在远方还有一个家,还有另外的身份—人妻人母。哥哥在京时,我们一家四口似乎又回到了若干年前,我们从小长大的原生家庭。
翅膀硬了的我们一个个飞走了,有了自己的巢,经营自己的窝。我们的孩子接着长大,我们的父母变成了老爸老妈。
一年年人在变,但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人会老去。一场突如其来的生命危机让我惊醒,让我直面生老病死的生命课题。
爸妈曾为我们撑起一片天。现在,他们眼花了,腰弯了,却四顾茫然,老无所依。当年我远走他乡,走得义无返顾。现在,我含泪归来,却只能暂时为他们撑一会儿伞,挡挡风雨。
朝朝暮暮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当年我一走了之,没有想到所谓的“人不同”意味着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