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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617个故事

那个被传销的姑娘，你还好吗，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 ◆ ◆

文 | 姚囡囡

19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小青。那是开学报到的日子，我和她被分到了一个寝室，记忆里初次见面的她，安静的靠着墙角，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挺拔的鼻梁，带着点异域的风情。而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我转身与她对视时，她热情的介绍自己的模样，这是一个文静中带点热情的姑娘，因为她我对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

大学头一年，我与她基本没有什么交集，而那时候的她的生活，就是每天躺在床上看小说，这或许就是文静的姑娘的标配吧。然而，大二那年，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我的人生便也开始不同了。她开始忙碌于各种班级活动，社团活动，用了一年的时间做了剪纸社的社长，甚至之前吊车尾的成绩也在努力之下冲向了班级第一。她的努力，对待工作的认真负责，对待朋友的热情善良，无时无刻不像一本教科书一样教育着我。因为她，我才明白只要认真做好一件事，好的结果自然就会随之而来，也因为她，我才开始褪去浮躁，试着静下心去做好每件事。

但是，这一切都被她毅然决然的休学决定带走了。2015年冬天，带着几千块钱助学金，她只身北上，去了北京，本来只是抱着想去帝都逛逛的想法，不知怎么跟着了魔似的就决定要留在那里了。2016年，回到学校仓促的办完了休学手续后，头也不回的奔向了大北方。至那以后，给她打电话不是不接，就是接了之后总说自己忙然后就急急忙忙的挂掉了电话。从头至尾，经历了这么多，作为一个朋友我应该敏感的感觉到她正在经历着什么。我很自责我并没有，我以为她光荣的加入了北漂一族，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更早的能够让家里人幸福开始奋斗。或许，那里也正是利用她这样的心里，才死死的把她套住了。起初，我是不相信的，或者说不愿意相信，直到她利用我们之间的感情，让我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2016年暑假，我在西安旅游，计划去登华山，早在一年前我们就一起商量过爬华山的事情。确切的说，对于我和她而言，能够一起登顶华山是我们青春的梦想。所以我跟她说了我的想法，她就力邀我去北京，等她这两天出完差忙活完就请假和我一起从北京回西安。我心一想，觉得能顺便去北京玩一玩，见一见老友，也没想那么多，就当即买了当天晚上去北京的火车票。在火车上，我一路在畅想她所承诺我的，等我去了北京带我去长城，去天安门，去K歌，觉得满满都是幸福，关键是，我是真的想念她了。

第二天到了火车站，看到了久未相见的老友，热情的寒暄过后，她的表演就开始了。她先跟我说，她最近在出差，工作出了点问题，而出差的客户是她姐夫介绍的（这个姐夫在之前的电话中提起过，所以我也没有多想），所以必须先去找他姐夫。就这样，我被莫名其妙的被带到了燕郊。对于一个刚来到帝都的姑娘，对于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当然对待任何事物都没有任何的敌意。

不久，一个声称是他姐夫表弟的人跑过来接我们，这个人鼻翼间长着一颗豆大的老鼠眼，看人眼神总是飘忽不定，但要是一旦聊起社会经历时，眼睛就炯炯有神，两眼放光。吹嘘自己牛逼的过往，不断提起自己在平安保险待得那几年，以及现在在北京自己混的如何好。可是这样的人，请个饭点的是最便宜的菜，甚至觉得看电影是浪费钱，一直推脱不去。也许，那样一群标榜自己很成功的人其实并不知道他们现今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吧，也许以为，现在的艰苦真能换来未来的大富大贵。

等到了“姐夫”家，一打开门，呈现在我眼前的景象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这是一个不到100平米的房子，房子被隔成了五块，厕所，厨房，还有三个房间（一个是女生住的地方，一个是男生住的地方，剩下的一个是这群人中的头头住的地方）。除了房间铺了一层地板，厨房和厕所仍然是水泥地，厕所狭小的空间里阴暗潮湿，挂满了男男女女刚洗仍在滴水的衣服，而厨房里除了基本的餐具以外，堆满了一袋袋的大白菜和胡萝卜（这是我们之后几天的伙食）。但最让我震惊的是，推门进入的瞬间看到十几个穿着破旧，蓬头垢面的青年男女正在厮混。

起初，我并没有想到自己进入了一个传销窝点，而他们给我的解释是最近厂里在装空调，所以大家伙要在这里一起暂住一段时间。很快的，我也加入了他们玩闹的队伍，壁咚，亲亲，贴身的马杀鸡，我以为这是北方人的好爽热情，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南方妹子，对这一切充满了新鲜。就这样，玩闹到了大晚上，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问题，就和小伙伴说天快黑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总不要留住在这里。这时，大家就都开始劝我，说小青的工作还没有解决，来回跑很不方便，希望我留下来跟大家一起住。

我感受到了极大的不方便，毕竟跟一群大老爷们在一块住会让人觉得很不自在，也表现出了很大的不乐意，但此时从前仗义的小伙伴却一言不发。架不住大家的热情邀请的我，最终也只能选择留了下来，但不知这一留就是四天。

也因为这一留，我也一次又一次被无奈的带去了那个地方。或许，之前的我没有任何危险的意识，但到了那个地方，我才开始明白我所处的境遇。那个地方，四周荒无人烟，周围堆满着散发着阵阵恶臭的垃圾，正逢天下雨，道路变得泥泞不堪。房子用砖瓦简单地堆砌起来，刷了一层白墙，被隔成了四个房间，每个房间正前面有一块黑板，底下就是用石头堆起来的简易凳子，凳子上放了一层泡沫，一边的墙壁被开了个大洞，原本应该安装窗户的地方却是敞开的。房子的周围驻守着几条大狼狗，还有一群满身纹身，一看便让人觉得不正经的人。

房间里一群邋里邋遢，散发着浓重汗臭味的人在激情昂扬的高喊着梦想。“俗话说，激情来自梦想，友谊来自介绍，现在我就把简单明了的介绍给大家，我是来自……”，这是四天里面我听到最多的话。说完这些话，下面的人便会兴致勃勃的喊“来一首”，这时候，就要看站在台上的是什么人了，如果是某个“领导”，那他就会说来就不来了，然后介绍下一个人，但若是个小弟，那它就免不了，不过在那样的场合里，即便你唱的跟鸡叫似得，下面也会有一群人热情响应。对我而言，真不是心灵耳朵的双重打击啊。

在那里的人，都有这样一种自豪感，不把传销当传销，当做直销，把听课当成是考察行业，而上课的内容就是天天吹牛逼，讲课人先用一大段时间讲述自己悲惨的往事，然后就是感谢行业带他走出了苦逼的人生，再介绍几个成功人的典范，最后讲讲行业制度。简单地说，就是告诉你你要入了行，你也一样牛逼，香车宝马任你挑。一堂课下来往往6个多小时，每次我不是屁股酸痛，就是想上厕所，而其他的人竟然能聚精会神，一路精神饱满的配合到底，看来大脑真是被洗的彻底。而此时的小青也同那一群人一样，我完全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光亮，就像当年策划一项活动得到老师肯定时一样，是一种充满着希望的眼神。

庆幸的是，我的坚定意志最终让我逃离了那里。在我之后，又有一个她曾经的小伙伴被以游玩的名义叫去了那里，虽然我们最终都逃脱了，但似乎那个孩子要比我来得不幸，而小青悲剧的命运就此板上钉钉了。屡次遭受失败后，小青竟然萌生动用背后的千军万马强制留人的念头，着实让人感觉到心寒。离开狼窝的小伙伴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的父母，为了解救她，父母千里迢迢从浙江丽水跑到了北京，可是她却躲起来，甚至于不接电话。好不容易接通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哭泣着请求她见面她也不予理睬，甚至决绝的说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她们操心。心疼她的父母，也很难理解一个曾经孝顺的姑娘会变成如今的六亲不认。虽然父亲嘴上仍然念叨着要相信自己的女儿，但想必也开始后悔当年答应她休学的决定了吧。

那个曾经美丽善良的姑娘，那个优秀到让我嫉妒的姑娘，我们还能回的去吗。曾经，我视你为我的榜样，你是我想要成为的人。事情过去虽然有近半年了，但我始终不能相信，那个事事为朋友着想的你却是让我身处险境的人，我也始终不愿去想我已经失去你的事实。

当初，你离开我们，只身北上的时候，我哭了，不仅是因为你的离开，更是心疼你的辛苦，但我不知道现在我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这个事实。你回来好吗，告诉我，你还会回来吗。

作者：姚囡囡

插图：源于网络

责编：曼曼、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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