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到改革开始,他的心中就突然被唤醒了换防的事情!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边防一兵,还是最艰苦地区的一兵。艰苦地区有什么缺点吗?当然,缺点很明显,就是太艰苦。艰苦地区就没有优点吗?优点也很明显,就是工资高一些,补助高一些,甚至退伍费拿的都比较多一些。
很多年前,他从繁华的大城市毕业,从听到分配命令到来到这处边防,仅仅用了两天时间不到,可他的心就像失控的电梯一样,从顶楼开始自由落体。
在这里,工资比大城市多了不少,他也的确存了一些,毕竟这里想花点儿钱都有些困难。这里只是隔壁荒滩,这里只有大风吹卷着狼烟,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花钱。
有时候,人还在,钱也在,想花钱却花不出去,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也有战友羡慕他,不管是真心羡慕,还是为了给他一点儿心灵的安慰。这些战友总跟他讲:你挺好的呀,条件苦一些,可你工资比我们高不少啊。
他总是或有心或无意地回敬一句:那要不咱俩换换?你来我这儿?
他明白,若只是嘴上说,总有人字正腔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若真要去做,总有人会借各种正大光明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比如,那些同学会说:没办法呀,我倒是想去,部队不叫我去呀!去不了啊!
但是,这里还是会有大城市来的官兵。
很多年前,在他当排长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他就发现连队里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
“这些是谁呀?”他问班长。
他本以为,这些陌生人,可能是连队派出去学习的,现在学成归来建设连队了。
“哼,还能是谁?上面下来镀金的!”班长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后来,他才明白过来,这些来镀金的官兵,还真就是来镀“金”的。
这些官兵都是马上要转业或是复员的,为什么此时此刻放弃了大城市优越的环境,偏偏这个时候来到这个艰苦的地方呢?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这一小部分“镀金”官兵,不管人家以前在哪儿是干什么的,不管人家以前有没有爬过冰卧过雪,至少人家离开的时候,是从一个艰苦的地区出去的。好嘛,待遇立即就不一样了,回家时候多拿个几万应该不在话下。
刚开始,他对这种现象感到震惊。慢慢的,他就像那位不屑的班长一样,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还是想着换防的事情。待了五年,待了八年,待了十年,他发现,这处边防啊,总是这些人守着,好像这些人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注定再也走不出去了。
为啥就不能换一下呢?为什么?他苦苦思索,思索了十年之后,便不再去想了。可能经过十年的磨砺,他成熟了。
然后便开始改革了,而这一次靴子落地的时候,他可能要换防到其他地方。终于换防了,他却突然愣住了!
他分析了一下,这一次从A地换到B地,但A与B始终都是边防,只不过,B地工资待遇比A地要低了一些。如果,他从B地转业的话,各种收入加起来,可能会比A地要少几万吧!
几万,对于他这种军人来讲,确实也是个不小的数目。毕竟,家里老人很老,小孩儿很小,媳妇儿又伺候老又照顾小,工作也没个着落。哎,一家人全指望他呢,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而几万元可能是他的顶梁柱。
“怎么办?”他问战友。
“还能怎么办?让去哪儿就去哪儿!”战友如是说。
“可要是去了,再走的时候,钱是不是少了?”他再问。
“这个时候还惦记钱?同志,思想不过硬呀,要学会服从!”战友教育他。
“不全是钱的问题,你想想,这么一走,是不是把咱们这艰苦奋斗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否定了?”他最想不开的,其实是这一点。
战友一时无语,哽噎了一声后说:“算了,都过去了,回不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回不去了。
几万块对他来讲,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可以用来还一还房贷,他可以交一交孩子幼儿园的学费,他可以给老人买一买保险,等等等等。
转业回家之后,少拿这几万影响很大吗?并不算太大。他可以打个零工,他可以多加加班,不管干什么,他总是能挣回几万块的。
可他的心里为什么如此在乎换防后可能少拿的几万块呢?
A地的十年,谁还会记得?还需要记得吗?毕竟是从B地转业回家的呀!就像很多年前,谁会记得那些官兵是来“镀金”的?
这十年,他干过不少的工作。有很多时候,他在向领导阐述一件工作如何难做时,领导也总会告诫他:我不听过程,我只要结果。
他在A地顶风冒雪尝尽边关苦涩的十年,那只是过程。他在B地转业回家,转业,回家,这才是结果。那艰苦的十年,回家之后,他爱向谁说便向谁说!
他想了想,不再计较和思索太多,军人嘛,命中注定就是牺牲奉献,而那些关于过程和结果的事情,他只能观看之后选择淡然,因为他也无法改变。
而我认为,改革的结果是为了更强,但有些过程我们不能遗忘。我们总在讲,优良的传统要继承和发扬,每一位官兵的坎坷经历,都应该受到尊重,而绝对不能不讲过程,只看最后的结果——他是B地离开的老兵。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分开计算一下他的军旅人生,这样的话,他的军旅生涯足够完整,也可避免那些“镀金”选手钻一些制度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