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个中秋节，曾经戳过你的心

“我在这挺好的，一切都好。”这应该是离家的人对家里最常说的话。中秋总是一个容易牵动情感的节日，停不下来的工作、突如其来的考试、分手、生病......或许阻挡了我们回家的步伐，工作和地域的限制，也让陪伴我们过节的人也不尽相同。但“家”并不是唯一的团圆之处，无论是家人、好友还是恋人，都是心底最在乎的亲人。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团圆；人在心在，才是真团圆。

我们寻找了生活在北京的10个人，让他们跟我们分享了一个最难忘的中秋故事。

图为艺术家 Rachel Cross的作品《Moon Set》

自从离开家，中秋就变成一件让人记不住的事了，晚会不必看，月饼懒得买，打电话应一声，好的好的，吃了吃了。能确切记得的中秋夜似乎只有一个。那时候还小呢，我们一家三口在小小的客厅里支一张折叠桌，摆我妈的拿手菜。不待客也不讲究，桌布都不铺，干裂起翘的桌漆就任它翘着。那年中秋夜碰上月全食，电视里说这种情形大概六七十年才有一次。我爸拉着我在阳台上看，夜色不一会儿暗了，不一会儿又明了，我正兴奋，我爸说了非常可怕的话：下一次，老爸估计就看不到喽，你爷爷奶奶是肯定看不到了。我顿时被一种叫不上名字的情绪笼罩。大概是人生第一次，我想到生死的事。死亡就像月亮，说近不近，但夜夜都在头顶。

查了查，那是1997年中秋，整整20年前了。

我妈是个暗黑美食创新派，所以从小到大我吃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梨馅儿饺子，还有拔丝带鱼，但是最让我无法忍受的，就是她对月饼的创新。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中秋节，我前一天刚参加完同事聚会，喝得有些多，第二天胃里还带着宿醉的不适，我妈端出了她当年刚尝新做出的油渣月饼和香蕉月饼，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不想说。

姥姥是2000年6月走的。那年中秋，我刚开学没几天。学生时代一向盼着各种节日，放不放假的都想着生活最起码能有点不同。

七点放学回家，进家门发现客厅没人，家里出奇安静，喊了声“妈”没人应。正觉奇怪的时候，听见爸妈卧室有说话声。我侧耳伏在门上，辨别是不是家里来人了，但全程听到的只有我妈的声音，很低，听不太清，隐约分辨出几句“您怎么去二姐梦里，就不来看看我”“挺想您的……”“五仁月饼烧给您了……”

我站了一会儿，正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看看，门从里面开了，我妈微红的眼睛对上我关切的眼神后迅速躲闪开，低头边往外走边说：“你爸和朋友聚会去了，我给你买了蛋黄月饼，一会儿咱一块都不给他留！”

从我出生到那时，去姥姥家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我对姥姥的记忆就是个有浓重山东口音喜欢给我和我妈塞钱的慈祥老太太。听我妈谈起过，小时候姥姥姥爷总吵架，她很小就自己搬出来上学出国工作了，姥姥走的那天，我妈也是哭了一会儿，第二天好像就恢复了平静。

关于中秋节有个特别凄惨的回忆，那是刚上班第二年的一次出差，回家当晚正好是中秋节，本来时间绰绰有余，还美滋滋地带了港式月饼给爸爸妈妈，结果赶上北京大雨没办法降落，只好备降石家庄，还算是国际航班不能下飞机，飞机上焦躁地等了四个多小时——可是夜里回家时，爸妈已经睡了，门都反锁了。

每年的中秋节，我爸妈都会提起我小时候的事。那年的中秋节，我刚上幼儿园大班。我妈以前从来不让我吃月饼，说有添加剂、甜，对牙齿不好。但是那时我已经是大人了，我觉得可以吃，而且大街上、商场里，全是月饼、月饼的广告和买月饼的大人。那年放假前，我妈在单位，不能早回家，爸爸带我去商场大采购。我到了月饼柜台，就松开爸爸的手跑过去了，趴在柜台上一动不动，眼泪刷地掉下来，哭着说，“爸爸，我就要吃月饼，就要吃！！”结果我爸在超市给了我买了不同口味的月饼，出了超市又在旁边的蛋糕店买了几块法式月饼。那真是人生中最甜蜜的一个中秋节啊！

可以说那是我过得很惨的一个中秋。以前很喜欢一个男孩子，听朋友讲他喝酒时很难过地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过过中秋了。他那时工作的城市在我的家乡，我就鼓起勇气和他说：如果明年你还不能回家，可以来我家过中秋节呀。当然啦,后来我才知道，有些话是说给该听的人听的，有种团圆是和思念的人在一起才算数的。

有一年中秋去五台山烧香，那年天冷得早，八月十五山上已经很冷了。初一、十五赶早去烧香的人极多，凌晨里才零上几度，天黑得瘆人，庙门前的长队已经从大殿一直甩到门口了，外面火炉边也挤满了人。不用凑得很近，就能听到男女老少都在默念着：求菩萨保佑…平安…健康…早日康复…每个声音都是一个等待团圆的家庭，细听都是故事。再回想起那个场景，也大概明白了团圆的意义：哪怕不是此时朝夕，也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我们家亲戚关系比较淡，也不是年年中秋都要团聚。大概十年前的一个中秋节前，外婆打电话召集大家回去，说外公得了癌症，得有人捐献骨髓。据说家里亲戚紧急测了一圈，只有我和我舅舅匹配。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舅舅了，我妈说他这个人特别不靠谱，做生意被人骗，后来也骗别人，好几年也没个消息，欠我们家七八万也不打算还了。他说他愿意捐，我妈非逼着我捐。我那时候还小，其实不太愿意，多疼啊，就让他捐嘛。我妈说什么也不同意。中秋节那天晚饭，大家就弄得很不高兴。后来我外婆说了我妈几句，说着说着还哭了，后来就让我舅舅捐了。我现在想起来，这代表这个家庭重新接纳他了吧。

我外公现在还活着。

作为踩着70年代尾巴出生的人，前25年没经历过什么大事。2001年美国911事件，2002年SARS在全球蔓延，让人突然感觉到有点举足无措。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第二天早上看到照常升起的太阳，触到心跳如常的自己，觉得十分的庆幸。2003年邂逅现在的先生，那年中秋，在家和父母与他一起度过，当时觉得人生最好的事，莫过于团圆，莫过于安好宁静的小日子。

关于中秋的团聚的记忆全部停在大学前，全家老小一起吃团圆饭，赏月亮，各式口味的月饼平均分成4份，小小的一口因为有家人的陪伴变得很幸福满足。上大学之后这样的机会几乎就没有了。最近一次印象比较深刻的中秋节，是和同事一起去五台山工作，为了一个3分钟的小视频，把所有的器材从北京拉到山上，在视野开阔的山顶吃一碗泡面，熟悉的味道里多了一些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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