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身份理论中,媒介环境的重要性已经得到广泛关注。Harwood和Roy(2005)倡导将社会身份理论与大众传播联系起来,关注宏观层面的环境因素以及个体因素和环境因素的交互作用。国家认同形成于社会环境之中,通过探讨互联网对于社会环境的影响,互联网和国家认同的关系将得到了更深入的研究。从媒介生态学的路径出发, Carey(1998)指出互联网正在建立一种新的媒介生态,这种新生态正在改变传统媒介之间的结构关系,并且取代原有的国家传播体系。在这样的新生态之内,新形式的身份认同和国家意识正在形成(Levinson,1999)。
Giddens(1991)认为,个体的身份认同通过两个步骤构建起来:解放的政治 (emancipatory politics)和生活的政治 (life politics)。解放的政治指的是人们选择的自由程度,生活的政治指的是个人生活方式的选择,这种选择影响自我实现的过
程,而身份认同又是通过自我实现形成的。解放的政治决定了生活政治运行的环境,它关注资源和权力的不平等分配,并希望通过消除或减少剥削、不平等以及压迫将人们从传统和习俗的禁锢中解放出来。根据吉登斯的论述,目前存在两种类型的解放政治:资源的分配和权力的分配,它们共同决定了人们选择身份认同的自由程度。
因此,作为环境的互联网就是指互联网如何发展并影响一国范围内的解放政治。一方面,通过互联网进行的信息资源分配与网络建设有关,更多的人使用互联网,更多的信息资源得到释放。另一方面,通过互联网进行的权力分配与网络参与有关,越来越多的人通过互联网参与社会治理和决策,更去中心化和更包容的权力结构得以形成。
将互联网视为一种环境,本文旨在探索互联网环境的不同如何影响个体的国家认同。作为一个多维度的概念,国家认同由三个维度构成——认知、情感和行动。在环境层面,本文采用网络建设和网络参与来描述互联网解放政治的自由程度,这一自由程度决定了国家认同的媒介环境。
(二)研究问题
问题一:网络建设如何影响人们关于国家认同的认知、情感和行动?
问题二:网络参与如何影响人们关于国家认同的认知、情感和行动?除了主效应之外,本文还探讨了网络建设和网络参与在国家认同上的协调效
应。文献综述显示,民族主义(种族民族主义和公民民族主义)和媒体使用(大众媒体和日常交流)是影响国家认同的两个关键因素。以下问题旨在研究网络建设和网络参与如何影响民族主义/媒介使用与国家认同在个体层面的关系。
问题三:网络建设和网络参与如何协调民族主义对国家认同的认知、情感和行动方面的影响?
问题四:网络建设和网络参与如何协调媒体使用对国家认同的认知、情感和行动方面的影响?
三、研究方法
(一)抽样
个体层面的数据来源于第六次(2010—2014)世界价值观调查。该项目旨在对全球主要文化区域的信念和价值观进行调查,自1981首次实施以来,一直是全球最大的非商业性跨国纵向调查。一般来说,该调查通过随机分层抽样的方法在每个国
家选取1000名或更多的成年人作为样本,然后对他们进行面对面访问。第六轮一共调查了85000名被访者,来自57个国家。国家层面的数据主要来源于联合国和世界银行。所有数据组合成一个最终样本库,包括个人层面47087位调查对象和国家层面的33个国家。
(二)测量
本文采用世界价值观调查中的三个问题测量国家认同。V214 用来测量国家认同的认知。该问题表述为“人们对于自身和他们与世界的联系方式具有不同的观点,请描述你对以下每一项陈述的同意或者反对程度。”陈述包括“我认为我是国家的一部分(V214)”。具体的回答从“非常同意”到“非常不同意”被分为4类。V211与国家认同的情感有关。其问题表述为“作为你所在国家的一员,你有多自豪?”答案从“非常自豪”到“一点也不自豪”分为了4类。V66 用来测量国家认同的行动层面,问题为“毫无疑问,我们都不希望再有战争爆发,但是倘若真的爆发了战争,你愿意为了你的国家而参战吗?”愿意编码为0,不愿意编码为1。
为了测量种族民族主义,本文采用了世界价值观调查中的传统/世俗理性价值观指数。传统取向和世俗理性取向位于量表的两端(得分越低,越传统)。根据Inglehart和Welzel(2005)的观点,传统取向倡导宗教、历史、家庭和权威,拒绝堕胎和安乐死。相反,世俗理性取向在以上所有问题上都与传统取向持相反立场。
为了测量公民民族主义,本研究采用了问卷中的两个问题。V114 表述如下“你所在国家社会治理的民主程度有多高?”回答者要在一个从“完全不民主”到“完全民主”的10分刻度中选择一个位置。V115问题表述如下“你所在国家对于个人权利的尊重程度有多高?”答案从“非常尊重”到“一点也不尊重”被分为4类。将4个分类记录为1、4、7、10,V115 被转换成一个10分量表,V114 和V115 组合成一个新的量表来测量公民民族主义 (α=.603)。
调查问卷采用以下问题测量媒介使用情况“人们通过不同的渠道了解所在国家和世界的情况,对于以下每一个渠道,请说明你通过它们来获取信息的频率,是每天、每周、每月,好几个月还是从不?”信息渠道包括“日报”(V217),“电视新闻”(V219),“广播新闻”(V220),“互联网”(V223), 以及“与朋友或同事交谈”(V224)。本文将V217,V219和V220 组合成一个大众媒体使用量表,用来测量自上而下模式。V224则被用来测量自下而上模式,即普通人之间的人际交流。
在国家层面,本文采用互联网渗透率测量网络建设程度,该数据由世界银行
通过计算一国每百人中互联网使用者数目而得出。网络参与采用在线服务指数(online service index)进行测量,该指数由联合国发布,衡量公民通过互联网参与公共政治和服务的程度,由信息共享,提供咨询,和参与决策三个部分所组成。由于国家层面的变量都是每年更新一次,本文选取2014年的数据进行分析。
此外,一些人口统计变量也被选入相关模型中作为控制变量,包括收入(V239), 性别(V240), 年龄(V242)和教育(V248)。
(三)分析
根据数据的嵌套性特征,本文构建了一系列多层线性回归模型(HLM)来检验环境层面和个体层面的效果。这些模型有助于探索个体和环境层面的变量对因变量的影响,并观察这两个层面之间的互动关系。定序模型用于认知和情感,二分模型用于行动。组均值中心化被用在个体层面,总均值中心化被用于国家层面。(表1显示了所有关键变量的描述性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