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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街去吧,寻找“无用的”艺术

凤凰网读书  · 公众号  · 读书  · 2025-03-21 08:3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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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在街上遇到过“莫名其妙”的东西,没错,就是那种让你一眼扫过去后,又会下意识地挪回眼睛,脑子短路两秒,然后缓缓冒出一个问号的东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这样的东西,你有没有遇到过?


作家赤濑川原平在路上遇到了“纯粹的楼梯”、“类似玻璃窗的东西”、打不开的门、不遮挡任何东西的墙上雨檐,它们毫无意义,却像幽灵一样存在于城市里。“这不就是超艺术吗?”抱着这样的心态,他认真记录了这些没用的玩意儿,写成了这本《上街!寻找超艺术托马森》。


本文摘选自《上街!寻找超艺术托马森 》。标题为编者拟, 篇幅所限内容有所删减。


00
将“托马森”意译,可以写作“超艺术”
东京有幽灵出没。那是一种名叫“托马森”的幽灵。不仅在东京,大阪、神户、横滨、名古屋……不对,不只这些有名的都市,只要人们在日本的某处建起城镇,搭起成排的房屋,重复热闹的生活,名为托马森的幽灵就会在生活的阴影中悄然出现。
人们并未察觉到这种幽灵的存在。不,准确地说,是过去不曾察觉。就算幽灵堂而皇之地攀附在大街小巷的围墙上,人们也会视若无睹,漠然经过。偶尔与之碰撞,或是被钩住毛衣的一角,人们依旧无动于衷,只是解开被钩住的毛线,然后匆匆离去。
但是,例外是存在的。
有一小部分人,注意到了那个幽灵。他们一边解开被钩住的毛线,一边盯着它看——
“哇?!这是什么?!”
就这样,名为托马森的幽灵逐渐显露出它的身影。
提出托马森的存在,一开始无人相信。人们认为这只是个玩笑。尽管这确实是个玩笑,但在玩笑的背面,的的确确有幽灵附着。
幸运的是,最近社会进步很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什么是托马森,有关托马森的背景知识也得到了普及。托马森曾是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的球员,后被日本巨人队高薪聘用。可是,他虽然会挥棒,却击不中球,总是打空,派不上用场,只能一直坐在替补席上。 如果将“托马森”意译,可以写作“超艺术”,在这两个词语扭曲的相位上,都市的幽灵若隐若现。

托马森之父——托马森
“超艺术托马森”的理论虽然逐渐为人所知,但至今没有关于它的文字问世。名叫托马森的幽灵存在于城市的各个角落,数量多到人们常常无意间与之擦肩而过。可是,一旦知道了何为超艺术托马森并想要寻找它,却又困难重重。如此一来,理论在没有实物参照的情况下自顾自地膨胀,令人眼前漆黑一片。这可不行啊。制作一份介绍日本各地超艺术托马森实态的文本迫在眉睫。

01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接下来,就让我们直奔主题。

照片(1)(2)

托马森I号

四谷楼梯,或称纯粹楼梯
首先请看照片(1)(2)。这是世界上最早被发现的超艺术,即托马森I号。这一阶梯状物件被发现于1972年,它附着在东京新宿区四谷本盐町一家名为“祥平馆”的旅馆外墙上。我在这里详细记录一下发现它时的情况。
那时,为了给杂志《美术手帖》绘制插页《壮烈绘卷·日本艺术界大激战》,我将自己囚禁于这家旅馆。与我作伴的有刚从大学毕业的南伸坊和松田哲夫。我们大概住了三晚吧。晚饭都在旅馆解决,中午则外出觅食。
因为一整天都窝在房间里聚精会神地工作,所以每当外出,我们的步伐都会很轻盈,步行距离也会超出必要的范围。简而言之,我们并不会按最短路线朝目的地移动,但凡有选择的余地,都会向左或向右绕道。画家这一群体总会携带一些与幼儿园小朋友无异的稚气,路旁若有木材掉落,他们便会故意踩着走。
我和伸坊都是画家。松田虽说在筑摩书房工作,但他喜欢收集火柴盒贴画和宣传单,毫无疑问是拥有“画家性格”的人。就这样,在解决午饭的路上,我们与这段楼梯不期而遇,毫无意义地爬上又爬下,接着才快步走去餐馆吃饭。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我们又经过了这个地方,这次是从相反方向上下楼梯。
“嗯?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毫无意义的行为重复两次后,大脑便会主动思索起个中意味。
于是,三人停下脚步,开始端详起这段楼梯。这段楼梯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楼梯会通往一个入口,通往一扇门,人们登上楼梯后经由那个入口进入建筑物,但是这段楼梯的最高处并没有门,只有窗户。可是,会有人为了抵达窗户,特意建造一段楼梯吗?
这种不经济的行为是不被资本主义容许的。在资本主义的世界里,只有发挥用途的东西才会被建造出来。那么,这段楼梯究竟是什么?这种只能用来窥视窗户的无用之物,还能被称作楼梯吗?
称不上吧。除了将之视作楼梯形状的艺术品,别无他法。或者,我们甚至可以说,它已经属于“超艺术”的范畴了。
不过,如此定义它还为时尚早。实际上,这种想法是在很久之后才萌生的,将它与艺术联系在一起并不那么容易做到。思考艺术是一件可怕的事。对此,庶民们向来敬而远之。老实说,我也是一介庶民,思考时首先会从实用性的角度出发。
我坚信,在这个存在资本主义体制的世界,楼梯这样的建筑部件只要存在就必然有其用途。因此,我认为这段楼梯也一样,曾经确实通往建筑物的入口。那里原本有一扇门,但出于某种原因变得无用,在改建时被封住并改成了我们如今所看到的窗户。楼梯因此成了无用之物,可若要拆除,则需要支出一定的费用,只好维持原样。 换言之,它就像一件不可燃垃圾,被丢弃在建筑物之外。 大概就是这样吧。
这番思考让身为庶民的我感到安心。然而,当我试图将它忘记时,我发现自己实则已经对它在意得无法忘怀。我十分努力地想把它当成无法燃烧的大件垃圾清理出脑海,但实际看着它时,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视如垃圾。原因在于,这段楼梯以过于澄澈的面容屹立在那里。
这不仅仅是一种文学性的抑或主观上的印象。我找到了超越主观和印象批评的科学证据。请大家仔细观察照片(1)右侧的扶手。定睛细看就会发现——破损的地方竟然用新的木材修补过!很明显,对吧?在这个世界上,修补无用的垃圾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吗?!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不是纯文学而是“纯楼梯”的存在,亦即纯粹只用来爬上爬下、最高处什么也没有、只有楼梯本身的“绝对纯粹楼梯”——我们只能这样理解。 这种楼梯既没有实用性也没有装饰性,当然也不具备娱乐性。它存在于世,但是毫无用处。我在四谷发现了这种楼梯,也身体力行爬上爬下了一次。结果,它变成了一道谜题,留存在我的脑海之中。


02
“那是个类似玻璃窗的东西”
大家常说,一个谜题会带来新的谜题,事实的确如此。如果没有最初的谜题,就不会有后续的一系列谜题。而一旦有了第一个,为了解开它,新的谜题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
第二年春天,也就是九年前的春天,第二个谜题降临了。春天是个人所得税汇算清缴的季节,因此也被称为“纳税的季节”。在经历了不得不上缴十分之一收入的痛苦之后,只要在每一年的春天认真计算并申报,那些上缴的钱就会回到手边。那一年也是如此。完成计算之后,我前往税务署办理申报手续。
当时我住在东京练马区,练马税务署位于西武池袋线的江古田站附近,下站台后须登上楼梯、穿过天桥才能到达闸口。那座天桥是木制的,墙壁也铺有木饰。我挤在人声鼎沸的人流中缓步前行,当我无意间看向左手边的墙壁时,它出现了。它是物件,是建筑物的一部分。
起初,我没有完全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但看到它的那一刻,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
“这是?”
我不禁放慢了脚步。身后的行人差点撞上我的背。
“喂,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下来……”
他们带着责备的神情,绕过我继续前行。但我没工夫在意他们。终于,我停下了放慢的脚步,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个物件。我像一根桩子,伫立在人流如织的天桥上。 人潮如海浪般袭来,随时都有可能将我卷走。但我没工夫在意他们,只是静静地凝视那个物件。

图片(3)
托马森II号

江古田站的无用窗口

那是个类似玻璃窗的东西(见图片(3)),整面玻璃被两根黄铜管保护着。玻璃窗下方有疑似用大理石制成的台子。在与台子相接的玻璃面板的下半部分,还有一个半圆形的孔。由此可见,这是购买车票的窗口,而且是相当老派的窗口。虽说如今也能在乡下看到类似的窗口,但是它确实很旧了,并且已经用胶合板从内部被封住了。这是一个废弃的窗口。
它也许曾是补票窗口。这个车站正在经历改建,补票窗口可能也因此被迁至其他地方了。它的四周都被翻新了,被铺上板材或涂上了漆,唯有这个窗口保留着以前的面貌。想拆却拆不掉,只好先用胶合板封住——大概是这样的情况吧。
我得出了令自己满意的结论,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但我依旧驻足不前。我总觉得,还有一个谜题尚未解开,我仍能感受到一种不和谐的气氛。即便如此,我也只能看到那份“不和谐”所散发出来的光芒。也许那道光芒并不属于超艺术……不,我还没有考虑到那一步,那道光芒只存在于我的无意识深处——更深层的下意识。它只被我位于B3层左右的下意识层面捕捉到了,我却被那来自B3的沉重压力束缚住,无法前行。来自B3的下意识,指示我望向窗口的某一处。
慢慢地,我明白了,那是窗口的中心部分。窗口内外的连接点,尤其是垂直的玻璃面和水平的大理石面相交的地方,胶合板被赋予了柔和的曲线。
这个窗口是一个往复运动的场所,外侧是顾客送入钱币和车票的地方,内侧则是售票员递还零钱和收据的地方。往复运动在这个接触点上持续了多年,致使大理石面板的中心部分形成了一个坡度平缓的凹陷。因此,如果只是笔直地切割胶合板,并用它堵住半圆形的孔,在其下方便会留下一条细小的缝隙,就像微微睁开的眼睛。然而,眼下的情形显然并非如此。胶合板的底部是用线锯精准裁切过的,与曲面完美贴合,紧密无缝。
在天桥的人潮中如桩子一般伫立的我,终于再次融入人流,往前行进。我感到亢奋。我很确定自己抓住了某种未知之物。这种感觉已经在我的无意识深处从B3上升到了B2,甚至达到了B1。这仅仅是个废弃的窗口,却因为一条精心设计的曲线,一跃成为B1层次的超艺术。然而,对于身处地面之上的我而言,它仍然不够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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