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求生意志的统治之下,很多时候人们都活得太温顺,太胆怯。我们很少迈出自己的舒适圈,恐惧于将自己投入不安与未知当中。我们遵循相同的规则,追逐相同的时尚,分享相同的经验,把自己活成了精美的复制品。直到有一天,心底的某个角落忽然爆发出一阵呐喊:
Why not act differently , why not dress differently , why not think differently ?Why not ? Burning Man is all about why not overwhelming why.
如果这也是你的困惑,不妨认识一下Burning Man,或许它可以给你答案。
如果将我们上次发布的《八天不洗澡——重则倾城轻则失魂(点击这里查看)》一文看做是中国创业者火人节初体验的不完全记录,或是一则写给中国人的指南。那么今天我们想聊聊的是为什么火人节历经 30 年,仍然被无数全世界最具创意的先锋人士视为改变人生之处?
以“火人节”为关键词进行检索,百度显示的结果是 315000 个,最早的中文报道大约是在 2014 年年底。机械盔甲、新能源动力、极客狂欢、嬉皮科技等各种最酷最炫的东西让人震撼,但很少有人谈及这些东西背后的“造物主”。尽管是他们赋予了这场狂欢以生命,又给灵魂以浴火重燃之势。
因此我们今天想跟你聊聊的是 30 年来,在这片贫瘠却又无比丰盛之地发生的故事,关于悲与喜,关于遗憾和放下,关于创造和毁灭,关于人生的初起和耄耋……以下,Enjoy:
一开始我们也不确定它会变得有趣或是伟大,不过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当然也有可能变得吓人。
1986 年夏天,Larry Harvey 和朋友们在旧金山的贝克海滩燃烧了一座高约2.7米的木头人和另一座较小的木制小狗,并把那次原始的燃烧行为称作一种“激进的自我表达”。
△Larry Harvey
在接下来的十年间,从 Michael Mikel,Crimson Rose 到 John Law,Will Roger,Larry 的“烧人”行动不断吸引着“离经叛道”的伙伴,这些人共同成为了火人节的创始人,并为火人节带来了达达主义等表现方式。
“一开始我们也不确定它会变得有趣或是伟大,不过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当然也有可能变得吓人。”John Law 半开玩笑地说。
△火人节创始人Crimson Rose ,她被Burner 们奉为“火之女神”。她是第一位在火人节上与火共舞的女性。从此以后,火焰之舞成为焚烧火人之前的固定仪式——,她认为“文化是一种独一无二的东西,犹如火焰一般通过燃烧和跳跃获得生命,否则它就会死去。”
John 当时或许并没有想到,后来他的每句话都应验了。火人节的规模迅速扩大,从最初的几个人发展到几千人,吸引了各地的表演者和艺术家。
如同人生总是会有的“但是”,不测也随之而来。
转折发生在 1996 年。尽管参加者已经达到了一万人,奉行自由观念的创始人们也从未想过要建立一个组织团队,或是颁布什么规章制度。在这一年的火人节上,因为前期准备不足,组织混乱,现场完全失控,人们疯狂地叫喊、流窜,最后甚至出动了警力维持秩序。看着面前的狼藉,Larry 的妻子 Marian 绝望地想,也许自己再也不会来火人节了。
正是这场变故让创始人们开始思考,到底要不要建立一个团队来承担管理者的角色。一开始许多人持反对意见,他们认为管理者会束缚参与者的自由——这完全背离了举办火人节的初衷。但是,不建立团队就意味着火人节永远无法发展,随着规模的扩大,建队势在必行。最终,他们成立了只有 7 人的 Staff Group,并且吸收了 4000 多名志愿者参与维护。
今天的火人节已经成为疯狂和自律的完美综合体。这一方面要归功于创始人团队和十项原则的确立,另一方面也是沙漠环境的功劳——在这样极端的条件中,在没有物质保障的野外,要想成功生存下来,人类必须学会自律和合作。
火人节如今已经走过了 30 个年头,其内涵也被不断丰富——包容、环保、创新、自我意识、反消费主义……
“我不想给它下定义,我希望人们能够亲身参与其中,自己来创造火人节的内涵,” Crimson 这样说。
把一个灵光乍现的想法变成一场浓墨重彩的经历,经纬和赞那度为了实现这 8 天用了整整 8 个月。
无论是社交网络,还是硅谷人士的推崇,都很容易让火人节成为“人生心愿清单”的一环。于是 9 个月前,经纬的张颖和赞那度的吴瓒一起聊起了火人节,两人一拍即合决定要在火人节 30 周年之际,带着一批中国的创业者来一段沙漠文化冒险,由此黑岩城中就有了第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营地——东曦营地。
人们很容易赞叹于沙漠的壮丽和营地的酷炫,却很少有人会想到 8 天的华丽冒险需要多么漫长而细致的准备工作。
赞那度的 CEO 吴瓒说,火人节与他们“改变人生的经历”的理念非常吻合,这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项目,然而 BM 并不是商业化的旅行,有供应商可以解决问题。从买票起,就是一种挑战,十几个工作人员在放票的凌晨需要注册 N 个账户去抢票,
而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去到火人节,那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许多答案统一的回复都是:“ Hey , it's Burning Man , it's all going to work out . ”
在赞那度 COO 王洋撰写的一篇文章中,你可以更深入地感受这些纠结与挑战——“随着项目的发展,细节变得越来越丰富。营地每天需要多少水,水从哪里来?油呢?发电怎么实现?帐篷选择什么样的?房车几辆,哪里租?旧金山租便宜很多,但谁把它们开过来?艺术装置呢?主题是什么,谁来做,怎么运,怎么装?我们还有纪录片和 VR 影片的拍摄计划,听说还必须申请许可。”
最初的时刻,事实上这也是我们最喜欢的部分之一。这片盐碱地一片安静,漫天黄沙、夕阳、流星,陪伴着经纬和赞那度共同组建的先遣部队 AlphaTeam 从无到有地亲手搭建起属于自己的营地。
尽管我们通常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但人们不得不承认抛弃俗世安逸的环境,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漫天黄沙之中,Virgin 们(指代第一次来到火人节的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以躲避猛烈的沙尘暴。在这里,人类对于舒适的欲望被无限压缩到最低。
同时,还有一个深刻的问题是“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为了陪伴大家一起适应外部的挑战和内心的“失重感”,经纬的张颖、万浩基、丛真则扮演起了“大管家”这个角色,他张罗着大家去到各个有意思的地方去参与,去经历,清晨的营地不时会回响起他号召大家去看日出的声音。
但人生就是这样最初做加法,然后做减法的过程。只有削去一切外在的、奢侈的欲望之后,人们才能回归本真,这使得他们能更真切地去感知这个世界。
当你决定站在这片荒漠上接受一切,享受未知,享受探索的乐趣,你被回馈一些惊喜,在物质欲望的极度压缩下,内心反而迎来前所未有的丰盛。
有人曾经问过张颖和徐传陞,为什么经纬要和赞那度一起去做这么一件“疯狂而无实际产出”的出行,但想必很难得到认真的答案。
茨威格曾经说:“这种充满戏剧性和命运攸关的时刻在个人的一生中和历史的进程中都是难得的;这种时刻往往只发生在某一天、某一小时甚至常常只发生在某一分钟,但它们的决定性影响却超越时间。”对于去过的人来说,火人节有很大概率让你撞上这样的时刻。
△在离开之前,所有的营地都必须保证“leave no trace”,图为东曦成员拉网清理垃圾。
在这里,每个人打破世俗赋予你的壳,回归最真实的自己。这也是 BM 最棒的一部分,每个人的笑容在这里都显得前所未有的真挚与富有感染力,一点点小小的乐趣就能让你开怀大笑。
如果你能熬过最初的 shock,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那么你会沉浸到一个更深层的世界。茫茫荒漠中,你可以打破尼采的论述——离自我无限接近:最孤独的画廊矗立着在荒野中,再造文艺复兴时期的经典画作;清晨五点的日出中,与人群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互相递送威士忌,交谈不再是必须;亦也许有陌生人,你与他莫名其妙就达成了默契,沉默地陪着对方穿越沙漠;人们在 Temple里,缅怀逝去的至爱亲朋,把痛苦放在火焰里燃烧,重新出发……
在这里,“我们把原本计划未来 7 到 10 年才会去做的事情都做了”——没有人再抱怨时间不够用,因为你根本就忘记了时间。
这一过程是不可预测的,直到我完成了作品的那一刻,我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火人节有一项重要的原则是“去商品化”,这里唯一能买到的东西是咖啡和冰。这个售卖处坐落在 Centre Camp,这里有任何人都可以去的 Ted Talk,你也可以在这里练瑜伽冥想,或仅仅是和人聊天。
这里是人声鼎沸,时刻热闹的;唯一的例外是角落有处小小的、简陋的摄影棚——它属于摄影师 Nicholas King 。
Nicholas 第一次参加火人节,是在妻子罹患 ALS 过世后的第一年。火人节是他和妻子曾经共同向往的地方。遗憾的是,他的妻子最终并没有熬到去到火人节的那一刻。
当时的 Nicholas 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在沙漠中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自由地思考一些事,消解斯人已逝的悲伤。那一年的主题是 Temple of Forgiveness 。
当这座“庙宇”熊熊燃烧的时候,仪式上弥漫着哀思,赞叹和崇敬。大大小小的花圈、纪念物和潦草的签名涂鸦被扔进大火中化成灰烬。逝去的灵魂已随着浓烟在风中飘远,而活着的躯体还在苍穹下无声伫立。——生命的力量从不因时态而改变,进行着的和已完成的都让人热泪盈眶。
受到触动的 Nicholas 也留下了纪念品和签名,并想用一种方式来纪念这样的传统。最终他决定用自己的相机记录生命最热烈的样子——拍摄火人节上各具特色的参加者。
每一位被拍者,经历的并不是工业化的流水作业,Nicholas 会与你交谈,带领你舞动,他坚信在这些瞬间他能捕捉人们内心的力量。
“这一过程是不可预测的,直到我完成了作品的那一刻,我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觉得这就像是绘画一样,一开始是要创作‘真实’,可最终却得到了‘不真实’却充满情感张力的作品。”
Nicholas本打算在 2012 年完成摄影,然而罹患白血病打断了他的计划。经过两年半与病魔的顽强抗争,2014 年末,Nicholas 重启了火人节的的摄影项目。在个人博客上的最后一篇文章中,他轻松地写道:“明年一月份我将会开始预售火人节图册,并为下一阶段的创作筹集资金。希望我们大家都能有一个愉快的假期,期待着充满奇迹的新一年。”
至今他已经拍摄了数千人,我拿到的编号是 2937 ,不知道这个数字是否是他今年拍摄的人数?病痛仿佛没有在他的心灵留下一丝阴霾。命运喜欢和所有人博弈,有时候它能摧毁一切温顺的心智,却敬畏那些敢于反抗的灵魂。
是放不下的人更痛苦呢,还是让人放不下的人更痛苦呢。
火人节最为著名的是每年燃烧的木制巨像,随着燃烧形成的小型龙卷风与飞舞的火星,人群不时会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这种喧哗与兴奋,是火人节很常态的一部分。
最后一天焚烧的 Temple,则代表着火人节的另外一部分。当夕阳下火被点燃,数万人都处于空前的沉默,也许伴随着某人的小声啜泣。
随着火焰一同消逝的,是无数人对“再也不在”的挚爱亲朋的怀念与放不下。
砌成 Temple 的木制砖块上写下的是怀念,人们被鼓励放下无法放下的痛苦,Move on 。在这里,如果你的人生因为痛苦而崩塌,Temple 所隐含的寓意是,与其相处的最好方式不是拼命地记住,而是清理与重建。
这对第三次来到 BM 的日本男性 Aoki 看来有些无法理解——在东方,写下的字迹被认为是传递给亲人的信息,人们不被鼓励去放下,而是隐忍与自我消解。
对于他逝去的继父,他一直痛悔于未能与其达成“男子汉之间的和解”。但他说这次,他终于鼓起勇气写下点什么,希望自己能够继续前行。
黑石城的繁荣与昌盛,得益于每年 4000 多名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
在黑岩城的一众奇装异服者之间,你还蛮容易发现他们的,穿着低调朴素的工作服穿梭忙碌的那群人,一群比 Burners 更加了解并身体力行热爱 Burning Man 的人。
志愿者并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他们每年都要接受专业训练,在 Burner 们放松娱乐的时候还要随时准备提供帮助。如果不是对火人节真挚的爱和坚定的信念,我不知道有什么能让他们在荒凉的沙漠里完成这样的任务。
譬如醉酒的人们迷失了方向,深夜值班的 Ranger 会陪伴着他们四处游荡,直到这些“游魂们”筋疲力尽,才会把他们送回属于他们的营地——“这里是火人节,我们理应让每一个人尽情做自己。”
但志愿者也是个很酷的工作。身为 BlackRock Rangers(BM 志愿者的一种)一员,Mark Springfield 坦言,在成为志愿者之前,他已经参加过好几次火人节了。在这里他得到了太多的快乐,所以他总想着找个机会付出一些回报。
与 Mark 一样的志愿者并不在少数,他们在为他人服务的过程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火人节的志愿者之一,69岁的 Aaron(化名)已经是第 5 次来 Burning Man,他身穿志愿者的工作服,带着对讲机站在自己检查的岗位上。回想刚来到 BM 的经历,Aaron 说这也许是他第一次感觉所有人都在支持他:“我来这里尝试了很多事,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游戏,但是所有人都给我鼓掌,热情拥抱,我第一次感受到有那么多人能够肯定我。”
当然,也有一些听上去不那么高尚,却非常可爱的里有—— Jay Allen 在 Quora上回答做志愿者的感受时总结道:“最重要的是,我觉得穿这身卡其布还是挺帅的。”
人们总是格外珍惜这‘偷来的时光’,把烦恼暂时抛却,但愿长醉不复醒。
和许多翘首期盼、早早准备的 Burner 不同,Ryan 运气极佳地临时搞到一张票,而那时很多人已经到达营地了。出发之前,Ryan 尚未形成对火人节的完整概念,尽管火人节的指南算得上最为人性化的说明书。
在他的想象里,大概就是一群嬉皮士围着火堆跳舞。人们要么奇装异服,要么一丝不挂。单独行动又没带帐篷的他既紧张又兴奋,外向随和的性格让他很快“蹭”到了住处。
Ryan 把自己在火人节的日子分为昼和夜两部分。白天他可能在任何时候醒来,而且由于没带手表,与时间完全隔离让他很放松。大部分的时间他都骑车或步行到各处观看艺术结构,一路上只要在某个帐篷前停下,就会被邀请尝试各种各样有酒精的饮料,顺便认识更多的新朋友。
而夜里,Ryan 常常穿梭于各个派对之间,灯光和音乐和构成了他的夜生活。
看起来,在火人节上每天做的基本都是同样的事情,却从来没有人会觉得无聊和厌倦。人们总是格外珍惜这“偷来的时光”,把烦恼暂时抛却,但愿长醉不复醒。
离开火人节几个月后,Ryan 还会常常浏览自己当时的照片。和过去玩过的地方相比,黑岩城第一个让他产生了返回的愿望。因为它是那么与众不同:没有期待,没有警察,没有垃圾,人们可以毫无保留地展示自我,任何情绪的流露都不需要顾虑。
那些宣称这是一段“改变生命之旅”的人,岂知习惯在抵抗突变时最为顽强。当你回归往常的生活,上紧的发条又将把你敲打得战战兢兢,想要永远保留黑岩城里的激情也许只是大部分人的一厢情愿,但如果你还能在百忙中抽空想起那段放浪形骸,也就不枉曾经在风沙中笑着吃土一场。
当你坦然接受了自己有缺陷的部分,并意识到了它存在的合理性,你就明白了真实。而真实就是美。
Bliss Dance 是 Marco 为 2010 年火人节创作的雕塑,也被 matadornetwork 网站评为“有史以来火人节最酷的作品”第一名。它高达 40 英尺,以钢材制成,是对以往所有建筑规范的挑战。“这部作品是对人性的终极表达。当女性在自我空间内感受到了真实的快乐,她们就会翩翩起舞”。
Marco 是一位艺术家,雕塑家。他生于意大利,长于美国,自小就崇敬统一、平衡、和谐世界等观念。尤其在对于女性的态度上,他尊重女性的权利,看到她们是世界平衡不可或缺的力量。
2007 年,他第一次参加火人节,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烧人”的活动将对他的艺术产生多大的影响。直到 2009 年重返火人节,这一次他决定将自己的作品放大到木质人偶大小,在保持完整性的前提下,扩大它的影响,让更多的人关注他的作品,关注女性权益。
于是,2010 年他的 Bliss Dance 一鸣惊人,他的作品对女性美的理解与展现令人赞叹。通过雕塑,人们看到了女性最具活力的身体和蓬勃的青春与生命力。
2010 年的主题是“成人式”,这个仪式对许多人来说意味着年龄和责任的增长,意味着追求更完美的自己。相反,在 Marco 看来,“自我接受才是成人式”,他说:“当你坦然接受了自己有缺陷的部分,并意识到了它存在的合理性,你就明白了真实。而真实就是美。”
最后,我们想以火人节上的孩子来收尾。
Burning Man 究竟是什么? 即使看完这篇文章,即使去到那里,也未必能给出一个唯一的,确切的答案。
有的时候,人们被迫选择现实,抛弃幻想,但现实总会伤人,幻想又只是疯狂,Burning Man则给你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
因为,Burning Man is all about why not overwhelming why .
Reference:
《燃烧在理想国!Burning in Utopia》
作者 / 王洋,BY 赞那度旅行人生(ID:Zanaducn)
纪录片《火人节的故事》
部分图片&视频《The Kids of Burning Man》来自burningman.org
其他图片来自经纬张颖 & 万浩基、赞那度 Dirk Eschenbacher & 王洋 & 浩川 & 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