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

到了预定的返程日期，妈老汉就忙碌了起来，先是问，这个要不要带一点？那个要不要带一点？我心里慌，脸上却很肯定，每问一次，都不假思索地决定，要或者不要，其实我并不确定，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只知道，要多了，他们往返采购太累，但如果一样不要，又怕他们有想法，这把岁数了，若一旦觉得对子女百无一用，是更难接受的残忍的事。

老汉去附近的商店找老板讨了几个纸箱，开始封装，这个活，我们均不能插手，同样大小的纸箱，到了他手里，可以放得进去更多的东西，彼此堆叠、嵌套、倚靠，填满箱内的空隙，装好了，箱口贴上封口胶，再用尼龙绳逐一捆绑，在箱口上方打出一个结，专供手提。

然后找来纸笔，戴了老花镜，一一注明箱内所装何物，哪些需要放冰箱，哪些不得倒放，哪些不得在上面压放物件。纸条写罢，再用透明胶贴到纸箱外侧显眼处，这活才算结束。

这辈子，他算准认定了我的大意。

把车停放到离家门口最近的位置，再三叮嘱老汉，你上下楼太累，不要下来，我自己搬。我就开始双手各拎着两口纸箱从三楼走楼梯，朝车上搬，搬完第一遍，朝回走，在楼梯拐角处，遇见气喘吁吁的老汉，他已经拎着两口纸箱跟来了，赶紧抢过来，又朝楼下跑。

如此三遍，终于装完所有的东西，老汉就在车边等着，让我打开后备箱，又逐一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放好、有无遗漏，这才锁上车。我说时间还早，我回去坐一会儿再走，老汉说好。

一起走上楼，和老汉老妈在客厅沙发坐了，然后是叮嘱与反叮嘱，他们说，要节约用钱，要好好工作，对娃要讲道理，学习不要逼太狠，烟要少抽，酒不要喝了，开车要慢......；我说，要注意身体，要吃新鲜的东西，不要老吃剩菜剩饭，晚上厨房门窗一定要打开，暑假我再回来......。

要走了，他们要送我下楼，我反对，他们坚持，最终，我妥协。

老汉让我走前面，他一手扶了老妈（老妈视力不好），一步步跟了我走到车前，我摇下车窗，他们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要节约用钱，要好好工作，对娃要讲道理，学习不要逼太狠，烟要少抽，酒不要喝了，开车要慢，到了打电话......我一直点头，一直嗯，嗯，嗯。

打着了车，我说我走了哈，你们赶紧回屋吧，他们说，你走，我们这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