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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妖史翠珊

GS乐点  · 公众号  ·  · 2017-11-20 12:04

正文

文 | 郭尔克

投稿邮箱 | [email protected]


史翠珊是一个反串歌手兼舞者,在金水桥一带的酒吧走穴赶场,红红绿绿地生活。史翠珊跟我们不同的是我们喜欢男人因为我们是男人,而他喜欢男人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是女人。

我去看过史翠珊的反串表演。他穿着泰国的服饰跳孔雀舞,高高的金冠,姝小的珠髻,露出莹白结实的小腹,眉目被精细地刻画,犹如从敷金的壁画上飘飞下来的天神。身姿更是动如点穴,一颦一笑皆能入扣,尖尖角角地动,身体布满细细的涟漪,一弹一扭,你就觉得自己身上湿了一块。他身后诡秘的泰国音乐水一般泼下,灯光变亮,史翠珊走了下来,仿佛刚刚被他的情人给点上了眼睛。

男人女相非婉即媚,史翠珊是媚的这种。我从未见他男装的样子,他向来是长发、女装,一副水晶碗般的面容,永远盛着自己刚被打磨掉的粉粒状情绪。大家调戏他也赞赏他,你他妈就差去变性了。这时候他会轻柔一笑,这嘲讽在他听来是美好的。史翠珊的梦想就是存够钱去泰国做变性手术,但他从二十出头存到甫近三十,却仍是没有存够。我跟林果有时会去后台找他吃饭,他瘦长莹白的双腿跷在桌子上,妆还没卸,犹如残雪。抽烟,纤细的手指款住同样纤细的烟,有更加纤细的烟须袅袅娜娜地在他上空缭绕。史翠珊还算高挑,穿上高跟鞋后我跟林果就跟两个待命的小厮也似。这时候林果的母性就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看不惯他水晶一样高傲的面孔,钱存够了么翠翠?什么时候去泰国呀?这阵子机票可便宜了我跟你说。林果就用针刺他。


史翠珊果真开始漏气,还没,存够再说吧。尖尖的鼻子仿佛都变圆了一些。

其实更多时候林果是心疼他的。我就是看不惯他在男人面前那副贱相,林果愤愤道,一面转过头来对我说,颐指气使地,男人就像条野狗,喂他再多都不熟,到最后还反咬你一口。等你落魄了,别想着他能叼吃的给你,能不尿你脸上就不错了。

只要满足两个条件,史翠珊都会准时出现在“圣多米诺”(T城的同志组织),一是圣多米诺还没嗝屁,一是他又失恋了。林果的失恋和史翠珊的失恋交相辉映着,既影响基市的股价,又影响圣多米诺的情节,他们俨然是这个孤岛的经济驱动者和历史缔造者。林果说很多时候经费腾挪不开,都是史翠珊慷慨解囊。说仗义倒是仗义,就差把奶罩里的钱也给掏出来了。他是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个致命的洞,太多的生命和感情就从这个洞里流漏出去,堵不住,追不回。对于史翠珊,这洞就是男人。他的男人。

史翠珊的男友中有同有双,甚至也有为吃风味而一度踊跃却又最终消失的直男。他跟林果一样都面目姣好,又艺高人胆大,因此情韵不断,备受男人的滋养。林果每次提到史翠珊的情史就一脸不屑与鄙夷,他说史翠珊整个一GAY圈儿的杜十娘,细细一想,还有些后现代主义的意思。还说他不知被人骗走了多少个百宝箱了,就等着最后一着,把自己也给沉下去。完了他还绷紧了嘴唇抛出批注,有杜十娘的悲剧,没杜十娘的脊梁。又头一撇,他几乎是割削着说了,还没杜十娘的身体。

史翠珊被男人骗怎么了?小松争执到,他毕竟没有去卖啊。


数量到了,跟卖也差不多。素力抽出一张红桃A,他是傣族人,艾素力,史翠珊的孔雀舞就是跟他学的。再说MB卖是为了钱,他卖是为了爱,个是都差不多嘛。


去你妈的,为了爱那能是卖么?小松甩出一通炸。


这个时候我通常是局外人。史翠珊还没到,外面下着雨,街道两侧的棕榈树被洗得银亮。林果匆匆赶进来,声音永远比脚步快,用力抖去身上银色的雨珠,他湿漉漉地喊到,你们先玩儿着,史翠珊那边出了点事儿,我跟老郭去看看。


听到我的名字,我额头一凉仿佛漏雨。我又不姓芭芭拉。


素力抢先,什么事儿啊,割脉跳楼上吊吃安眠药?


真该用个狗鸡B把你的狗嘴堵上,林果理了下额前的乱发,从齿尖发声。小松噎笑,不用不用,我的就够了。素力白他,扔牌。林果又说,就是吵架,自己房间里闹别扭呢,我去给他顺顺气。

那是我第一次去史翠珊家里,也是最后一次。我们穿越逼仄的楼道,连走廊都是灰蒙蒙的。这种小区,怎么住这个史翠珊的名字。林果敲门,门是虚掩的。我跟他轻蹑进去,仿佛探监。林果开灯,史翠珊正蹲坐在墙角抽泣,狭小的室内一片狼藉,所有物品都和埋头抽泣的史翠珊一样呈被弃掷状。我就是问他爱不爱我,史翠珊用很轻很绝望的声音说到。



林果示意我把门给关上。


可他说我是怪物,怪物啊,史翠珊铆上了他用来唱歌的假声。林果上前去制止他对头发的撕扯,揽他入怀,史翠珊跟窗外的雨一个级别了。


他一直不停地重复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想去给他倒杯水,却发现一个完好的杯子都没有。林果挥手说算了,我带他先回我家。


去把林子的包儿带上,林果突然想起了什么。林子是林果对史翠珊动情时候的叫法,他们俩都姓林?我环顾了这个瘠瘦杂乱的房间,终于在卫生间门口发现了它的弃尸。窗台上摆了一瓶姜花,素雅可爱,——唯一一处没被击破的地方。

史翠珊到底是没分手。林果的粘合力太大还是他根本不知道断裂的具体意指?我想他真是不可救药,但同时又可悲。你劝他爷们儿点儿,他说我怎么爷们儿,我本来就是个女人。

史翠珊一直以为只要变成女人就万事大吉了。其实他不过是从一个盒子跳到另一个盒子,而不管是哪个盒子,外面都是随时因无聊和无知而把手揣进裤裆的人群。我跟他唯一一次的交谈是在医院,也就是那次回来后,他病了,身体也在同男友的肉搏中受了伤。

就没有人爱过你?我给他削苹果。


有啊,他不自觉地笑了,但又仿佛在自嘲。他后来被家里人绑回去结婚了,史翠珊突然陷入了哀思,同时笑容还不褪。


我说错了话似的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非得变性啊?用一个男人的身份去爱另一个男人不好么?我把苹果给他分成小块儿,拨在小碟里。


那是你们的看法。我跟你们不一样。他像是每句话说完都要在后面画一个圆圆的句号。紧接着他又说,直男把我当女人,你们把我当男人,我就觉得我在男人女人之间啊飘来飘去,我得落在哪儿不是。


签了一块苹果,我递上他暗红的唇。他吃了,露出白而细的齿,嘴角有微笑,眉毛也一瞬舒展了许多。


非得做男人或者女人么?我看着他嚼,这阵子是安静极了。


不然呢?还有其他的选择么?不男不女?他又笑。

小松是酒吧的调酒师。我是从他那里才知道史翠珊的正史的,他有过很多男友,每个他都无比珍惜,甚至不惜动用自己变性手术的钱去挽留他们。但他们只是在窥伺了他的身体,享用了他的欲望,顺便诈取些他带着精斑的钱财后绝尘而去。

小松说,圈子里不是也这样,MAN的看不起娘的,娘的看不起倒错的,倒错的看不起变性的。自己家里乱成一团,还搞什么同志运动。


林果消失那半年多的时间我很少见到史翠珊。其间一直忙学校的事,不然就准备着出国实习。他倒是来找过我几次,我带他到处转,想找个不太暴露的场合,他却笑,说我从T大毕业都快七年了。


我抬头看他,他抬头看天。


他没有继续逗留,只是说有林果的消息就通知他。我目送他烟视媚行,一路挥洒地走过去,却突然感到无尽的萧瑟了。


但是我总以为事情终不至于如此。


林果电话前两个月,史翠珊用一根丝袜勒死了他的男友。之后他出门,什么妆都没化,七年来第一次剪了短发,换上男装,然后去了警察局。T市打了鸡血般的兴奋,报纸上,警察问他为什么杀人,他说因为我爱他。爱他还杀他?嗯,这样他就不会再离开我了。

只有我和小松去看他,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男装的样子,是那种你看到他的相貌便会为他的性别而担忧甚至可惜的人。他没有流泪,自此也不再歇斯底里,反而很安静。 仿佛那场谋杀是她洗了个澡似的,是他终于以结束生命的方式开始了生命。


这里挺好,他说,至少没人知道我。他合拢双手。


我们没人再提这件事,其间只是真挚的寒暄,闲散的交谈。仿佛这才是他的家,而他也的确笑得像尽了地主之宜。


小松给他带了些巧克力,他笑,清澈地,什么都不说。末了,吞声,说你们帮我照顾下我妈,也不用怎么,就是每月打些钱而已。突然想起,他毕业七年了,那同时也是他被赶出家门的日子。

后来林果回来,他对此也不惊讶。说出来就好了,出来我要是还乐意在圈儿里混,一准儿给林子找个好男人。我一言不发,只是奇怪,奇怪他们怎么统统改口,像是约定了似的,都叫起林子来了。


又想起隔着玻璃门看他,愈发清瘦细小的样子。阳光打在他细软的头发上,前额有刘海没遮住的伤疤。出来就好了,我也这么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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