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译】“一道亮光闪过，滩头随即消失在了硝烟之中”（泰晤士报诺曼底登陆75周年专题报道）

题记：2019年5月末，本公号作者谢里登大道与瑞鹤前往英国旅游采风。时值诺曼底登陆75周年前夕，英国不少二战相关的博物馆与历史遗址都推出了相关的纪念活动，主要媒体也刊发了相关的纪念文章。这是2019年6月1日笔者在伦敦希斯罗机场免费领取的当日《泰晤士报》（The Times）中一篇老兵访谈集。

题图：南威克公馆（Southwick House）大厅里的盟军登陆地图。这里是当年盟军远征军最高统帅部的前线指挥部。

当年参加D日行动的最年轻一批老兵，现在也大多过了95岁了，而且这个群体还在慢慢变小。

在登陆行动75周年之际，泰晤士报访问了这些健在的最后一批西欧解放者们，并聆听他们关于这场史上最大规模登陆作战的回忆。

「霸王行动」及之后激烈的诺曼底战役，造成的惨重伤亡绝不亚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二战东线战场的那些最血腥的战斗。

老兵们的回忆展现了13万大军在那些最漫长的日子里所经历的恐惧与无畏。他们仍然清晰地记得，当年18岁的自己是如何第一次射杀敌人，如何目睹同袍兄弟在身边牺牲，又是如何在战争的杀戮中挣扎求生。这些经历如今依然会让他们老泪纵横。

罗恩·史密 斯（Ron Smith） ，94岁，来自西苏塞克斯的拉斯廷顿，当时担任947号坦克登陆舰舰员的他在 岗位上接到了出发命令。

「我们都已经开到怀特岛以南五英里的地方了才被告知今天就是D日。出发前我们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们今天就要上路了。我们被叫到食堂听取了任务简报，听完我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人群中有人叫起来『法国？我们到不了那』，长官回应道『当然到的了，而且你还不用护照』。」

史蒂芬·布朗爵士（Sir Stephen Brown） ，95岁，来自伯明翰的哈伯恩，当时是23驱逐舰分队的一名中尉。该部是第一批对德军探头阵地进行弹幕射击的舰队。‘’

「1944年6月5日的下午，天阴沉沉的还下着雨。天气原因使得预定的炮击被推迟了24小时，但是之后会有一个时间窗口可供出击。出发前，我们每个人都收到了艾森豪威尔将军那封著名的公开信，他祝愿我们在他所说的『伟大远征』中好运。」

乔·卡蒂尼（Joe Cattini） ，96岁，来自汉普郡的费尔奥克，当时是一艘弹药运输船上的卡车司机，为格林霍华德团第6、第7营和第1东约克郡团运送弹药。

「那真是糟糕的时刻，很多小伙子都晕船了，年轻一点的都在哭爹喊娘，士官和军官不得不挨个给他们加油鼓劲。」

萨姆·吐恩（Sam Twine） ，94岁，来自西苏赛克斯的奇切斯特。当他在「拉米雷斯」号战列舰的后甲板执勤时，战舰开始进行对岸弹幕射击。

「一艘E艇（ 德国海军的鱼雷艇——译者注 ）向我们发射了两枚鱼雷，我们被迫做了一个九十度的转弯机动，两枚鱼雷分别从两舷擦过。

不幸的是我们后面有一艘波兰军舰被击中了，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我看到我的一个朋友在给捞起来的伤员做缝合，那真是太可怕了。 」

帕特里克·托马斯（Patrick Thomas） ，94岁，来自伊斯特伯恩。当时是LCH185号登陆艇艇员，负责将25名皇军海军陆战队突击队员在早上7时25分送上「宝剑」滩头。

「我们接近滩头的时候起初十分的安静，直到被碉堡机枪射来的子弹打在船壳上的声音打破。接着厌战号和贝尔法斯特号就开火了，火箭支援艇也开始发射。那仿佛一面雷霆之墙，带着强光闪过，滩头随即消失在了硝烟之中。」

罗恩·史密斯 在7时30分左右搭乘947号坦克登陆舰随第一攻击波接近了「宝剑」海滩。

「我听见炮弹不断从我的头顶掠过，那声音就像二十列地铁同时经过的声响，几乎把我震聋了。那些炮弹感觉都有小汽车那么大。舰长喊道：『大伙都别站着，放低姿势！』于是大家赶紧压低了脑袋。」

莱昂纳德·「泰德」·恩明斯（Leonard Ted Emmings ） ,95岁，来自吉尔德福德，当时是一艘突击登陆艇的指挥长，运载着36名加拿大士兵于7:35在「朱诺」海滩登陆。

「当你看到不断有人在滩头倒下牺牲，心里是真难过啊。（ 一名和恩明斯共同训练相处了14个月的加拿大士官 ）在登上海滩后还没前进几码就这么牺牲了。

「（ 登陆艇 ）门板在我们撞到海滩的那一刻瞬间打开，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冲向滩头。我手下的两名水泵和艇上三名加拿大士兵在离开登陆艇的时候牺牲了。我看了一眼我们艇的机械员，他中了一弹，瘫在角落里（ 死了 ）

「当我调转船头准备离开滩头时，我的艇碰到了地雷，炸死了另一名机械员，然后我们就沉了」

弗兰克·莫克（Frank Mouque） ，94岁，来自伦敦西南的帕特尼，当时是皇家工兵部队的一名下士，负责在「宝剑」海滩清除地雷。

「滩头上简直是一片混乱，一片嘈杂。滩头引导员们咆哮着进行指引，因为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同时登上了滩头（ 次序混乱 ）……

「我一到滩头就拼命跑向一道胸墙。带我的中士爬过来要我清理出一条路来并给了我一卷白色指示带（ 用来标记安全路径——译者注 ）。我朝附近一个年轻人喊道『过来』，结果他的回答让我一愣『我在部队才呆了六个礼拜！』

「我简单教了他一下如何用刺刀挖地并寻找（地雷）竖起的引信，因为你一旦碰倒了，装满钢珠的地雷便会起爆，直接炸掉你的腿甚至要了你的命。 」

比尔·菲茨杰拉德（Bill Fitzgerald） 当时在女王皇家步兵团（西萨里团）服役，是第三波登上「金滩」的部队一员。

「有一艘登陆艇爆炸了，这意味着40多条人命没了，这情景让人无法忘记。我只能尽力祈祷一切顺利。

（ 到达「金滩」后 ）一具具尸体在水面上漂浮着，但是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感伤。我和战友们互相协助，力图尽快离开滩头。」

他有些难受地回忆了他第一次开枪射杀另一个人「我必须那么做，尽管内心有诸多厌恶但还是要执行，这正是最糟糕的一点。那场景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乔·卡蒂尼 和他的卡车在上午10点登陆「金滩」，此时滩头的障碍和地雷已经基本被清理过了。

「滩头引导员在指挥交通，我们按照白色指示带标出的范围之间小心行驶。有个沙雕想要超车开到前面去，于是就偏离了白色指示带。仅仅超出去几码就压上了地雷被炸飞了。这着实吓到了我，毕竟我的车上有足足180枚25磅炮炮弹和80加仑的汽油呢！」

米克·詹宁斯（Mick Jennings） 在10点钟随第四攻击波乘坐一艘登陆艇抵达了「犹他」海滩，就在他们卸下人员和车辆之后，退潮了，他们就搁浅在了滩头。

「枪林弹雨中我只得跳进边上一个散兵坑里找掩护。里面已经有一名美国兵了，他把自己K口粮里巧克力分给了我一块。我们乘员组的其他人跑进了附近一个碉堡里，里头有一个死掉的德国兵。他们拿走了德国兵的头盔、手枪和手榴弹当纪念品。当时因为年轻而且是战时，我们都十分的麻木冷漠。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后，我时常想起那个德国兵，他的家人知道吗，他是谁，又是哪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