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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鲁豫 终于露出侧脸

人物  · 公众号  · 人物  · 2025-03-21 09:0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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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这一年,陈鲁豫尝试了很多新的表达。通过播客和脱口秀节目,大众的确看到了另一个新的鲁豫。但是,关于陈鲁豫的故事,并不是一个人开始表达,并完全打开自我的故事。




文| 赖祐萱
编辑| 张跃
摄影| 邵迪
妆发| 陈龙
造型| GCK
制片| #1105
美术| 勺子




构造

陈鲁豫能做到一些「神奇」的事。
和她交谈时,她会一直盯着你的眼睛。准确地说,在我们交谈的4个多小时里,她的目光一刻也没有挪开过,有那么几个片刻,为了缓解长时间注视一个人的压力,我会望向同座的其他人,像是要获得某种喘息,但我依然能通过余光瞥见她的注视。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偶尔会眨一下,但更久的时间,她的目光就是那样很实地投向你。
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她的坐姿。拍摄视频访谈时,她落座,镜头对准她,一二三,开机,之后两个小时的访谈中,除了双手小幅度做手势,她的上半身没有再动过。《人物》负责视频拍摄的工作人员说,她很少看到这样的访谈对象,「说不动就真不动了」。
后来再次见面,是一个午后,屋子里的空调很足,热风吹得所有人都有点燥热,但陈鲁豫还是那么直挺挺地坐着,没有一分钟把她的背倚在身后的沙发靠枕上。她看上去极瘦,这很容易令人错误地估计她的体力和精力,但交谈4个多小时后,她的精神头还像第一分钟见面时那样,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很清晰,是那种即便没有字幕、开了倍速,也可以听得很清楚的声音。
类似的事例还有很多。
她从不赖床,她说,「我只要一睁眼,就已经站起来了」。她的朋友证实了这一点——鲁豫起床是直接「蹦起来的」,没有中间的过程,有时候还会因为起得太猛,让她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欸?怎么我就起来了?」
她每天睡7个小时,不多不少,但只要清醒,她的大脑就在燃烧。她身边的几位工作人员观察到,鲁豫每个月会同时读五六本书,如果做功课,读的书就更多了,无论去哪里出差,她都随身带书,她在每个地方阅读。她的阅读速度很快,吸收能力强,「正常人看一本的速度,她应该能看完两三本了」。因此,很多时候,她都可以像一个行走的搜索引擎,向她输入关键词,按下检索键,她就会告诉你准确的答案,并在第一时间复述出那些作品的对白和细节。
她的瞬间记忆力很强,十几分钟的发言稿,只要看一眼,她强调,只是一眼,她就能全部记住,完全脱稿。很多年前做早间新闻,清晨5点,在人最困的时候,她捧着一叠报纸,从上至下扫一遍,开机就能直接播报。
她对自己的情绪也有极强的控制力。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眼泪,也没有体会过她比较大的情绪波动,狂喜、愤怒、慌张、惊恐,没有人知道它们会如何出现在鲁豫的脸上。在朋友们的叙述中,她就像一汪湖水,很深,很平静,也很稳定,缓缓地流,没有缝隙。
拍摄《鲁豫有约》时,很多嘉宾坐在她对面哭,现场观众也哭得一塌糊涂,只有她很冷静地继续访谈,其实她的内心会一直自我批判,反复问自己:「天哪,为什么别人都哭,我就不哭呢?」
至于这些能力的由来,她将它们归因为自己特别的——构造——这个词常常出现在陈鲁豫的讲述中,用来解读她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
有时,她会用「怪异」来形容这种构造,但更准确的词是「tough」(坚硬的)。「我特别的tough。」她盯着我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非常tough。」
最极致的例子是,她甚至可以控制自己不生病。《鲁豫有约》播出20多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日播,如此大的工作量,她只因为生病缺席过一次,她说,身体是可以训练的,训练到只要工作就能运转,只有休息时才会生病,她说,做到这一点,一靠意志力,二或许是她的身体天赋,不管怎么折腾都没事儿。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叩了叩我们面前的那张长桌,「还是敲敲木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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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岁
为了深入探究这种「构造」,我们聊到「人生的决定性瞬间」,她的答案再次令人惊诧,陈鲁豫说,她的人生决定性瞬间出现在——7岁。那年,她登上了一趟开往北京的绿皮火车,火车一路向北,她也知道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道理。
坐上那趟火车之前,她生活在上海,被爷爷奶奶带大。她和两位老人住在一间带阁楼的狭小房间里,没有厨房,没有厕所,每天清晨她都会被弄堂里一阵阵清脆又刺耳的刷马桶声吵醒,还有远处黄浦江上传来的钟声。
在那间小屋里,她度过了一个丰沛、自在的童年。每天奶奶用煤油炉为她煎荷包蛋,每个月领了退休金,爷爷会递给她一个纸袋,鼓鼓囊囊装着半斤黑巧克力。爷爷奶奶格外偏爱她,凡事都尊重她,「那种爱让我觉得,身为女孩儿也没什么不可以做的」。
她没上过幼儿园,不知道什么是集体,念小学之前,她一个字都不认识,奶奶告诉她,得多玩呀,得疯起来玩呀,上了学哪儿有时间玩呢。每天醒来,她就是在弄堂里跑来跑去,每天只做一件事情——玩。
她曾在自己的书中记录了这样一个细节,小学开学第一天,语文课上了一半,她忽然站起来往教室外走,老师愣住了,忙拦住她,问她要去干什么,她倒是觉得老师好奇怪,难道看不出她想要上厕所吗?后来老师告诉她,课间10分钟才能上厕所,上课去厕所得先打报告。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世界有它的规则,原来不是什么事情都由小孩子做决定啊。
没过多久,爸爸出现在了小屋,宣布要带她回北京生活。
去北京不是什么坏事,她只是去和爸爸妈妈生活,但她内心认为有爷爷奶奶的地方才是家,她理解不了,为什么非要离开上海?临走那晚,爸爸帮她收拾东西,她大哭大闹,把收拾好的行李扔了一地,今年54岁的她依旧深深记得那种愤怒,后来哭着哭着,她累得睡着了,醒来之后就被带上了火车。
列车一路向北,她坐在窗边,看着农田、树木闪过,不再哭了。40多年过去了,那一天的场景她依然印象深刻,「你必须回到北京,你作为小孩儿,你没有权利掌握命运,小孩儿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这种生活的动荡和改变,是一种无力感,哪怕只是让你去跟爸妈生活,你也不喜欢这种无力感」。
火车抵达北京,走出车厢,踩在站台的地面,陈鲁豫说,她开口第一句就是普通话,在此之前她的母语是上海话。她说,「我人生可能在那一刻就做了决定,有一天我要用我的手去扼住命运,我的人生必须自己做主。」那时,她7岁。
在北京,她搬进了一座长长的筒子楼,那是父母的工作单位,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的家属楼。细长的楼道两侧,是大小完全一致的四方房间,每个家庭都有一门或两门语言的专家,陈鲁豫的父亲是斯瓦西里语,母亲是孟加拉语,周围的叔叔阿姨们分别学的是德语、俄语、朝鲜语、蒙古语、马来语、阿拉伯语、豪萨语、普什图语,她被不同的语言包围着。
小学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学习外语,从事与语言相关的工作,那时候她甚至还没开始认音标。她还确定自己要报考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那是她父母的母校。她从初一开始学习26个英文字母,刚学英语半年,她就去了市中心的英语角和大人们练口语,一年后开始看不带字幕的原版英文电影。大学时,她报名参加了北京市申奥英语竞赛并获得第一名,奖品是一台巨大的电动打字机,那天,她一个人挤着公交,把它扛回了家。
外部环境也在协助陈鲁豫完成着某种自我塑造。
她曾就读于北京最好的一所实验中学,用的是实验教材,全国各地的老师经常来学习观摩。初一时,语文老师会让学生们自己讲课、自己分析,任何天马行空的想法都会被接纳,老师从不会打击学生,课文的解读只取决于学生们读到了什么,没有标准答案,只有每个个体对美的理解。她一直记得老师说,好的文学就是描写恒久不变的人性,她说,这些对美的欣赏、包容和接受,影响了她很久,直到现在。包括她就读的女生班,可以不穿学校统一的校服,女孩子们自己设计、订做了校服,那是一套豆绿色的连衣裙,放到现在都是不过时的款式。鲁豫说,这些细节让她意识到,「活得不一样」是没问题的,是被允许的。
回到家,父母也不会过多地干涉她的想法,由着她生长,不限制她。
上初中、高中的志愿表,都是她自己填好了,递给爸爸签字,「从很小我对我爸妈的态度就是,我已经做了决定,我只是知会你们」。
只有一次,高考报志愿,她的志愿表只填了一所学校,父亲看了,小心翼翼找她商量,要不要多报几所,留个退路,别人的志愿表都是填满的。鲁豫还是很决绝,如果考不上第一志愿就不去了,父亲又劝说了几次,那是她唯一一次听从了爸爸的建议,多填了一所志愿校,「没有空太多」。
上了大学之后,女生宿舍聊天,室友们说,爸爸妈妈要求她们报这所学校,学这个专业,她很诧异,为什么会要求呢,这不应该都是自己的选择吗?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这种自由不是常态,而是非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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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陈鲁豫说,从拿到第一份工资那一刻起,社会时钟对她也不起作用了,没有任何人可以限制她的选择,「那种感觉真的挺爽的」。
她回忆自己在中央电视台的第一份实习工作,「本能地觉得两个礼拜一期的节目舞台有点小了」,那个节目一期30分钟,她的记忆力好,词儿都不需要怎么背,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力气、很多欲望,但没有地方安放,这种感觉让她不好受。
1996年,当她收到凤凰卫视的邀请,她想都没想,立刻离开北京,前往香港。同一年,窦文涛和许戈辉也进入凤凰卫视,成为创台主持人,他们也被称为「凤凰黄金铁三角」。
窦文涛向《人物》回忆了他们的1996年,那时候他们都刚从内地到香港,除了上班,他天天在街上晃悠,逛中古店、唱片店、百货公司,每天回去都跟鲁豫和许戈辉报告,这个商场正打折呢,那个商场的送风系统吹出来的风是甜的。他劝说她们,你们要珍惜现在,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忙得连逛街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他能感受到鲁豫和许戈辉有一种隐隐的失落,她们偶尔发牢骚,我们来这儿干吗呢,也没有节目给我们做,「那种事业心,都是藏不住的」。
那时,鲁豫还有过很多新奇的想法。她们刚到香港不久,有一天,她神秘地和许戈辉说,你知道美国有家咖啡店叫Starbucks,星巴克吗?她向许戈辉讲述了这家全美最大连锁咖啡店的样子,并说我们要不要在内地也开一家,去找美国总部要授权,生意一定会很好。许戈辉心想,两个刚到香港打工的年轻女孩,开一家来自美国的连锁咖啡店,是不是在做梦呢?
后来,她们的工作忙了起来,也忘了这件事,1997年香港回归,60小时直播不停播,他们3个连轴转,裹着衣服睡在公司化妆间地板上,真的像窦文涛说的那样,忙到逛街的时间都没有。又过了一年多,星巴克在内地开了第一家分店。
在凤凰卫视的成长路径,也是陈鲁豫自己的选择。
刚进入凤凰卫视时,她是音乐栏目的主持人,还是B角,有一天,凤凰卫视总裁刘长乐决定让她试试当新闻主播。起初,她有点犹豫,找到窦文涛,问他,如果我不念稿子,不播新闻,而是说新闻可以吗?窦文涛鼓励她,当然没问题,就当和我们聊天那样。

《凤凰早班车》开播时间是清晨7点半,每天她都要凌晨4点钟起床,从出租屋赶到台里,做妆发、准备稿件,这样的生活节奏她持续了多年。她永远是第一个到化妆间的,只有一次,她稍微晚了一点,不是第一个到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慌了,四处打电话找她。还有一次刮台风,凌晨4点她照常出工,天还没亮,为了不被风吹跑,她先抱住一棵树,在大风的间隙飞奔到下一棵树,就这样按时到达了公司。鲁豫说,现在半夜醒来上洗手间,一看表,她还是会有点恍惚,凌晨4点多,这是她从前起床上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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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早班车》时期的鲁豫 图源网络
努力总会得到眷顾,《凤凰早班车》本来是非黄金时段的节目,因为她开创的新鲜、有趣的「说新闻」模式,这个栏目后来成为凤凰卫视广告价格最昂贵的节目时段之一。
当提起《凤凰早班车》和「说新闻」,窦文涛说,那对鲁豫来说,是一个标志,她很早就确立了自己的语言,她做音乐节目时很轻松,她做新闻了也非常自然,她会竭尽全力去适应各种工作。很多时候,窦文涛觉得鲁豫像是他的某种反义词,他总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但是鲁豫头脑很清醒,「明确知道什么是我喜欢的,什么是我不喜欢的」。

真正令陈鲁豫为大众所知的,还是《鲁豫有约》。这档访谈节目于2001年开播,最初是周播,2005年,节目由周播改为日播,播出平台也由凤凰卫视中文台扩大到各个省级电视台,最多的时候,有30多个电视台同时在播。如今,《鲁豫有约》仍在播出,是目前中国最长寿的谈话类节目。
因为《鲁豫有约》,陈鲁豫的公众形象也长久地定格在那张黄色沙发上,她不再是以自己的风格说新闻的表达者,她是访谈者,沙发的那一端,来过一拨又一拨的受访对象。
作为访谈者,陈鲁豫只是提问,尽可能让嘉宾说出他们的故事,她很少表达,她像是一个服务者,有时还需要做出一些让步,要显得笨拙,往后退,再退一点。很难说是她控制情绪的天赋使然,还是身为访谈者长达20多年的内化和塑造,伴随着《鲁豫有约》的传播,陈鲁豫越来越为人所知,但人们对她的认知,也长久地局限在那张黄色的沙发上——《鲁豫有约》成就了陈鲁豫,但某种程度上,个人表达的隐去,也持久地遮蔽着她的真实样貌——每个人都知道陈鲁豫,但也仅仅是知道。
小浒是《鲁豫有约》的制片人,在2004年加入团队,她说,20多年来,每次到了拍摄现场,「啪」,鲁豫的情绪开关就会关上,没有人可以靠近她的情绪。即便在节目最焦灼的时刻,导演组也丝毫感受不到来自她的情绪,「不愿意把情绪表露出来,这已经是她骨子里的一种本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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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豫有约》中的鲁豫 图源网络

最前面的那一个
很长一段时间里,陈鲁豫都安于这种隐身,她本身也是边界感极强,从不自我暴露的人。就算在亲近的朋友,她也极少袒露自己。
只有好友沈清提过一次她的眼泪。她们相识10多年,是多年的闺蜜,沈清记得有一天,鲁豫打电话来,想一起吃饭,她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出现在沈清家门口,看起来特别累,情绪有点低落。吃着吃着饭,沈清一抬头,看着鲁豫在那儿掉眼泪,一点声音都没出,沈清想要安慰她,鲁豫摆摆手,「没事儿,过会儿就好了」。沈清说,那个画面令她印象深刻,两个人没有多说什么,瘦小的鲁豫坐在那里,自己吞咽下了所有情绪。
与她相识了近30年的职场发小们,窦文涛、许戈辉都说,在漫长的30年中,他们从没有全然地、毫无保留地接近过鲁豫。
但当世界持续地走向原子化,碎片化的、未经证实的消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传播空间,这种隐身带给陈鲁豫的,是越来越多的误读、曲解,甚至一波又一波的围猎。
大概10年前,网络上开始出现对陈鲁豫采访方式的调侃和质疑,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那句,「真的吗?我不信」。短视频时代到来后,那些片段被剪辑成更多碎片,在互联网上传播。部分网友对鲁豫的抨击,从她的提问方式,延伸到了她的长相、身材,甚至有大量的自媒体声称,鲁豫采访从来不做功课。
陈鲁豫说,她并不在意这种莫名其妙的恶意,「你明白别人说你的那个点,恰恰不是你内心在意的,所以你不太会被这种声音所刺激到」。但是,她也会有一种无措,她不明白这些声音是怎么发生的,「你说不清楚,无从说起,那就不说也罢」。
事实上,《鲁豫有约》中的「鲁豫」,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提问者,这个名称本身已经说明了她之于这个节目的意义。
作为制片人,小浒记得,每一期节目鲁豫都会做大量的功课,深度参与前期选题讨论,她几乎是「穷尽式」准备嘉宾的资料,只要能查阅到的资料她都会看一遍,这种习惯也被保留到了现在,经常听见对面的嘉宾发出惊叹,「你的功课做得也太细了」。
这是需要消耗大量精力和体力的工作,《鲁豫有约》的录制节奏也非常快,一周会录制几天,一次录制两三场,最高峰一天连录4场,这意味着鲁豫每天要面对三四个不同的人和他们的人生故事。小浒描述了一个令人印象极深的细节——鲁豫那么轻,但是她坐的黄沙发要不停换,「过段时间就是一个坑,过段时间就是一个坑」。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鲁豫有约》一直都是准直播的状态,开机就是两小时,没有中断时间,录制两小时,成片一小时,这样的剪辑比例放在如今也是非常高效的。早年的电视访谈节目,结尾让嘉宾补录是常事,同个问题再问一遍,或再保一条,但是《鲁豫有约》几乎没有让嘉宾补录过,「就像看了一场show,看完就结束了,内容上也真的没有什么缺失」。
录制现场,有两三百号观众,相当于一个大型活动,掌控一切的只能是鲁豫。「灯一亮,镜头一开,场子好几百人,全都扔给她了。她还要让宾主尽欢,嘉宾很愉快,观众都带着满意的回忆走,你想想中间要花费多少的情绪和心力。」
《鲁豫有约》播出了24年,团队的人都觉得,鲁豫是真正的灵魂人物,没有她,这个节目不可能直到今天还在继续,也不可能成为中国电视史上最长寿的谈话类节目,「所有的赞誉是她,但所有的误解、伤害的也是她,不管别人说了什么,她永远是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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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视觉中国
小浒说,20多年来,鲁豫一直在走,甚至一路小跑,身边的人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鲁豫有约》团队的人来来往往,有人离开,是职业选择的问题,但更多人的离开是因为掉队了,他们跟不上了,「但离职的同事们、导演们不管再去哪儿,有(《鲁豫有约》)这个打底,你会发现很多事情你其实是不怵的」。
小浒向我回忆了《鲁豫有约》的录前会,她说,只有参加过录前会的人,才会多了解一点鲁豫。
每次录前会,会议室最先响起的是拽凳子的声音。4个导演组,每组除了导演、编导和制片,还有近10个实习生,平时大家都不坐班,见不到这么多人,一到录前会,所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十个人搜刮凳子,拖着凳子抢位置,一个会议室塞得满满当当。鲁豫会提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和从家里带来的切好的水果,往桌子中间一推,录前会开始了。
录前会往往从午饭后开始,一直开到天黑,从录制的嘉宾聊起,大家相互讨论,聊电影,聊文学,聊社会议题,鲁豫是最能够提供信息量、最了解嘉宾的那个人,她对嘉宾的判断力来自她大量的前期功课。
她甚至记得所有采访过的人和故事。《鲁豫有约》内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允许同一个嘉宾讲重复的内容,20多年来,鲁豫的黄沙发接待过上万个嘉宾,录制过4000多期节目,许多嘉宾来过数次,导演也换了几拨,但只要告诉鲁豫一个名字,她都能迅速搜索,这个人在某一期说过那个故事,甚至包含了未播出的内容。
前一段时间,团队聊起18年前采访过的一个农民工,鲁豫还记得对方的名字、家庭情况和打工经历,包括他的女儿喜欢吃比萨的细节。
录前会上,她会谈起很多大家不熟悉的书籍、片子,也会聊起很新鲜的观点和故事。
大概在10年前,团队成员就很惊诧于鲁豫的阅读量,「到底是什么把她堆积出来的」,她们建议鲁豫开个小板块,放在节目末尾,介绍最近在看的书。第一期录制,鲁豫说她最近在看一本名为《卡廷惨案真相》的书,并生动地讲述了那个历史故事。导演是个年轻的女孩,录制过程中眼见她的眉头越来越紧,太多陌生的名词出现,她甚至不知道怎么配字幕。直到今天,这本书在豆瓣上也只被215个读者标记过。
小浒说,《鲁豫有约》团队成员大多是女孩,鲁豫就像她们的姐姐一样,在专业上,在思想上,给她们很多「引领」,但这些是观众看不到的。
录前会的很多个时刻,大家常常觉得,如果在那间会议室架一台机器,录制下录前会,就是一个很好看的节目,一个更接近鲁豫本人的《鲁豫有约》,「她不再只是监视器中、电视机里的那个主持人。大家会看到更真实的鲁豫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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