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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F 对众生的最后几份札记 丨 每日读第113期

上海译文  · 公众号  · 文学  · 2017-10-31 20:13

正文

想做个每日精选一篇书摘的小栏目

从译文社的书中,摘一些有趣或无趣的内容

今天分享到了第一百一十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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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3 -



知道我的存在的人为数不多,其中之一是街角店里的M太太。

——《M太太


托马斯·F对众生的最后几份札记

谢尔·阿斯基尔德森  译|杨稚梓

摘自托马斯·F对众生的最后几份札记》

- 声明:如需载先请私信联系 -

- 棋 -


世界不是往昔的世界了。比方说,如今的生活要费时得多。我都八十多了,还没个够。我太健康了,尽管值得为之健康的东西,我已经没有了。谁没有为之生活的东西,谁就没有可以为之去死的东西。或许这就是原因吧。

好久以前的一天,那时我的腿还不算太不灵便,我去我哥哥家。此前我有三年多没见他了,可他还一直住在我上次去看他时住的地方。“你还活着呀,”他说,尽管他比我大。我带了夹馅面包,他又递给我一杯水。“生活多艰难啊,”他说,“没法忍受。”我吃着,不应声。我不是为了讨论才过来的。就这样我吃完了,喝了水。他坐在那儿,盯着我头顶上方的某个点。如果我站起来,他又不移开视线的话,他就会直接注视我了。我在这里,让他不舒服了。我想,他良心不安,至少不会很安。他写了足足二十部厚厚的小说,我就寥寥几本,而且都很薄。人们说他写得相当好,但腐坏透顶。他写了很多关于爱情的,特别是肉体爱情,也不知那都是怎么写出来的。

他仍然盯着我头顶上方,他大概觉得,肩负了二十部小说的厚重,他有权这样做,我则最好就此打住、打道回府算了,可我走了那么远的路,直接回去就有点儿蠢了,于是我问,他想不想下盘棋。“那要花好长时间,”他说,“我没那么多时间了。你应该早点儿过来的。”这一刻我是应该站起来离开的,他要的就是这样,可我太礼貌太谨慎了,这是我的一大弱点,我的弱点之一。“肯定一小时也花不了,”我说。“是,光下棋的话,”他回答说,“可之后的兴奋劲儿呢,或者怒脾气,如果我输了的话。这心脏啊,你知道,它跟过去已经没法比了。你的大概也没法比了吧,我琢磨着。”我没回话,我不想按照他的意愿讨论我的心脏。于是我回击道:“看来你怕死啊。啊哈,啊哈。”“胡说八道。只不过我毕生的事业还没完成。”他的说辞就是这么夸张,让人听了都能犯恶心。我之前把手杖放到了地上,这时候弯下腰把它捡起来,我要让他少在这儿给自己建神坛。“要是我们死了,我们至少不会再自我矛盾了,”我说,没指望他能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他太高傲了,不会问我的。“我没想伤你心,”他说。“伤我心,”我挺大声地回应,我有点儿激动,这在情理之中,“我自己都朝我写的那点儿东西喝倒彩,也朝我没写的那点儿东西。”我站起来,接着对他做了一小段演讲:“这世界每小时都要摆脱掉成千上万的蠢货。好好想想,自己算算,一天的时间里现存的愚蠢要消磨掉多少。所有那些停运的大脑,都是因为它们里面就是愚蠢。就算这样还是用之不竭,蠢事源源不断,就因为有人把它们写进书里化成永恒了,所以蠢事生生不息,只要还有人在看小说,尤其是那些流传最广的小说,只要有人看,愚蠢就会盛行。”接着我又加上一句,或许说得有些含糊,我得承认:“所以我来你这儿,为的是跟你下盘棋。”他哑口无言地坐了好久,直到我都打算走了,他才说:“这是一席没什么用的长篇大论。不过我会尽我所能地利用它,我会用到它,我要让它从一个无知无识的人嘴里说出来。”

他就是这样,我哥哥。另外他当天就死了,我听到了他的遗言也不无可能,因为我没回话就走了,可能令他不快。他自然要做最后发言的人,也做到了,可他或许还愿意再说几句的。毕竟,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兄弟。

 

- 卡尔 - 

我妻子还活着的时候,我想过,如果她死了,我就总算有更多的空间了。单是她的内衣,我想,就占了柜子的满满三抽屉,以后我就能往第一个抽屉里放我的铜币,往第二个里放火柴盒,第三个里放木头塞子。不像现在这样子,当时我想,堆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后来她死了,她活着时是个挑剔的人,可她终究给了我安宁,愿她安息。我把她的遗物从抽屉、架子和柜子里清出来,这样我得到了巨大的空间,比我需要的还要多。空了的就是空了。所以我拆了两个柜子。然而之后我干坐在一间更空的屋子里,而不是仅与两个空柜子面面相觑。这真是个极不明智之举,可刚才说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那时要年轻得多。

好了,在草率增加了我房间的空旷后过了几周或者几个月,我的二儿子卡尔事出不意地来看我了。他想要一条他母亲的围巾,要把它送给妻子,作为自己童年的回忆。得知我把一切都扔了之后,他闹将起来。“你心中就没一件神圣的东西吗?”他叫道。这话是他说的,一个生意人,靠买卖过活的。我真想呛他一句,可还是算了,毕竟他这人之所以存在于世,我也负了一部分责任。“这围巾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我还是好声好气地问他。“它是妈怀着我的时候织的。她特别喜欢这一条。”“哦,明白了。它是跟你一起降世的。你大概是她最喜欢的儿子咯?”“叫你猜对了。”“哦,不是猜对。”我说,我逐渐没耐心跟他说话了,他跟她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他大概也和她一样,对存在的合理性认识不足。“行了,围巾没了,回不来了,”我说,“往这方面想想:人们拥有的永远只有终将失去的东西。”这种宣言自然很蠢,可我以为它应该合他的胃口。然而我错了,我一时忘了他始终是个生意人。他朝我坐的沙发迈了一步,仿佛在威胁我似的,然后对我吟诵了一段指责我无情无义,满怀愤怒却索然无味的长篇独白。结尾时他说,有时候他都不信我是他父亲。“你母亲可是位值得尊敬的女人!”我说,可他没理解此话怎讲——我的孩子们为何都思维迟钝呢。“你用不着给我讲这个,”他说。这时他的脸已经相当红了,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心脏可能不太好,毕竟他也都六十岁了。于是为了避免一场潜在悲剧的发生,我说,围巾的事我很抱歉,如果他早点儿过来的话,他母亲留下的所有东西他都可以带走。至今我仍觉得这话很温和,可他的脸色只是更红。“你这意思是,你把所有的都扔了?”他叫道。“都扔了,”我回答。“为什么呀?”我不想说为什么,我说:“这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这还算人吗!”“正好相反。我的所为是出自自由意志,而这几可称得上是唯一一样让我们具有特殊人性的东西。”这当然是我的诡辞,可他仿佛根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这一来我就跟这座房子再无关系了!”他喊道,他养成了大多数时候大喊大叫的习惯,就好像他妻子聋了似的,可我的听力是顶呱呱的,这偶尔恰好是种折磨,有些噪声比以前响得多,此外还多了些全新的噪声,风钻之类的东西发出来的,要是有点儿聋我是没意见的。“我听到你的话了,”我说,“可我从中得不出结论。”于是他终于走了,走得正是时候,不然我可能还是要失去耐心了,尽管我比过去更有耐心,可能是年龄的原因,老年人须得忍受很多。

 

- M太太 -

知道我的存在的人为数不多,其中之一是街角店里的M太太,每周她给我送两次生活必需品,她可不愿劳累过度。我很少见到她,她有一把房门钥匙,总是把东西放在门后面,这样最好不过,就这样我们互不干涉,保持着一种平和、几可称为友好的关系。

然而有一次听见钥匙响时,我不得不喊她。我摔倒了,撞伤了膝盖,没法自己走到沙发旁。幸好这一天是她过来的日子,我在地上躺了还不到四个钟头。就这样我喊她。她打算立刻找位医生过来,本意是好的,可只有最近的亲属会抱着恶意找医生来,那是他们想摆脱掉老人的时候。有关有去无回的医院和养老院的,必须解释的我都说给她听了,于是这位妇人心生怜悯,给我敷上了湿布。接着她给我切了三个夹心面包,把它们跟一个水瓶一起放在我床头的桌子上。最后,她还给我拿了个旧牛奶罐,是她从厨房里找出来的,“万一您内急呢,”她是这么表达的。

然后她走了。后来到了晚上我吃了一块面包,吃着吃着她来了,是来看我的。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得承认我心潮澎湃。我说:“您人真好啊。”“行啦行啦,”她回答说,给我换了敷布。“会好起来的,”她说,然后又道,“这么说您不想进养老院。对了,您得知道,如今那不叫养老院了,叫老年公寓。”这让我们二人都衷心笑了出来,情绪高昂得完全忘乎所以,遇见有幽默感的人是莫大之喜。

腿困扰了我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她每天都过来照顾我。最后一天我说:“现在我没事了,多亏了您。”“别这么郑重,”她打断我的话,“这一切都是该怎样就怎样。”我得承认她说得对,不过我坚称,没有她,我的生活可能要面临一个不幸的转折。“哦,您什么都能应付,”她说,“您是个坚强的人。我父亲,他也差不多这样,这些事我懂的。”尽管我认为她这结论的基础太过单薄,毕竟她又不了解我,不过我不想批评她,于是我只是说:“恐怕您对我评价太高了。”“什么啊,”她应道,“您应该认识认识我父亲,他是个特别独立特别不好接触的人。”她说得坚信不疑,不得不说这话打动了我,我真想开心地笑出来,然而仍然一脸严肃地说:“啊哈。您父亲也活到这把吓人的岁数吗?”“是啊,活了好大好大一把年纪。他总是轻蔑地谈起生活,但是为了不放弃生命,我还没见过比他更拼的人。”对此我可以毫无顾虑地微笑了,轻松多了,我甚至稍稍笑出声来,她也一样。“就是这样,”她说,接着她一时兴起就问,能不能给我看看手相。我伸给她一只手,不记得伸的是那只了,不过她要的是另一只。她仔细研究,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露出笑容,说:“我就猜是这样嘛,您早该死了。”

(完)

文章整理自《外国文艺》2016年第6期

● 资料提供:《外国文艺》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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