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视频：莫斯科示威现现场实拍（讲解：曹然）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规模反腐游行，席卷俄罗斯全境。

3月26日，在俄罗斯反对党的带领下，从俄罗斯最东端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和哈巴罗夫斯克开始，随即是新西伯利亚、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基洛夫和萨马拉，民众打出越来越多的旗帜和标语，游行队伍也越拉越长。

“十亿美元，亿万富翁”，“梅德韦杰夫下台”，“俄罗斯不需要普京”！

几个小时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街头出现万人集结，红场和冬宫又一次挤满民众，抗议口号也从梅德韦杰夫的巨额财产一路发展到了那句熟悉的“没有普京的俄罗斯”……军警出动，大量抗议者被捕，一场五年未见的数十万人参加的全国性抗议，在一个无人预料到的时间点突然成了真。

这次反腐游行源于三个星期前，俄罗斯反对党领袖纳瓦里内曝光的一份报告和无人机拍摄画面。根据纳瓦里内的说法， 梅德韦杰夫在俄罗斯国内外至少有四处豪宅，两座葡萄酒庄，三处位置优越的地产和两艘很可能以总理夫人的名字命名的游艇。

俄罗斯媒体寻根溯源后发现，这些财产大多来源于俄罗斯多个著名寡头的“赠与”和“捐献”，其中莫斯科州的豪宅直接就是2015年度俄罗斯首富乌斯马诺夫的礼物。

包括乌斯马诺夫和米歇尔森在内的寡头“新贵”们向几个涉事的基金会分别捐款数百亿卢布，艾利谢耶夫所在的俄气银行则向这些基金提供了多笔低息贷款。更微妙的是，有数笔土地交易是在2008-2011年由梅德韦杰夫在任期间的总统办公厅突然低价卖给这些全无名气的小公司的，其中一笔交易的售价仅为市价的约3%。

如果顺着这些线索继续深究下去，还可以发现传媒新寡头乌斯马诺夫与俄罗斯安全部门（特别是谢钦）合作无间，而米歇尔森控股的Sibur公司另有一个年轻的小股东名叫沙马洛夫——据2016年多家媒体求证，沙马洛夫的真实身份是普京二女婿，如此一来，事情就更为错综复杂了。

此次纳瓦里内的爆料一经公布，俄罗斯国内暗流涌动，同主题揭发短片在著名视频网站YouTube上赢得了数千万点击量，但官方媒体一如既往地集体沉默，克里姆林宫与国家杜马也毫不意外地选择了装聋作哑。

（抗议者高举鸭子标志，讽刺梅德韦杰夫豪华庄园内的野鸭和天鹅）

纳瓦里内在数周前曾发起过示威游行，同时向各地监管部门申请集会许可，但半数以上的地区拒绝了他的申请，同时网上只有寥寥粉丝回应了他的呼吁。如此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次游行雷声大雨点小。

俄罗斯的上一次全国性抗议要追溯到2011年底，当时杜马选举的疑似舞弊现象和普京内定式的第三个总统任期彻底激怒了选民。由此爆发普京执政十七年中空前绝后的数十万人参与的“倒普”行动，“没有普京的俄罗斯”正是当时最著名的口号。那次游行的结果，以普京上台当天四处抓捕示威者告终，很多被“误伤”的普通民众至今还在蹲牢房。

今年2月8日，莫斯科法院一份堪称荒谬的判决书在事实上终结了纳瓦里内在当前制度下参选总统的所有希望，而2012年以后反对派每一次呼吁游行抗议均以失败告终，于是俄罗斯国家电视台在此次游行前抛出了一句信心满满的断言：“没有人会去！”

结果出乎意料。

在普京又一次续任以来，“普京式强硬”几乎成了俄罗斯政治的新外衣，5年时间里，俄罗斯与外界关系频频触及冰点，官方公布的民调中，普京的支持率却一路飙升，来到86.1%。在所有人以为普京的地位无可动摇时，民调支持率仅2%的纳瓦里内站了出来，直接瞄准普京的致命弱点——忠实小伙伴梅德韦杰夫。

可以说，民众的怒火和梅德韦杰夫资产曝光有着直接关联。很多人都知道，俄罗斯近几年来的经济状况有多惨。自2014年以来，在西方制裁、卢布大幅贬值、国际油价暴跌等因素冲击下，俄罗斯经济状况不断恶化。2015年第二季度俄罗斯GDP同比下降4.6%，达到近七年来最大下跌水平。

俄罗斯经济是否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度成为外界关注的焦点。

外部制裁，内部经济结构性问题未解决，大量民众的就业无法得到保障，如此背景下普京的几味猛药却未取得实质性效果。总理梅德韦杰夫的贪腐问题，成为钉在俄罗斯民众心脏的木刺。

经济困境不断冲刷民众的底线，尽管每一个俄罗斯人都深知反普京的风险有多高，但梅德韦杰夫并不享有同等的声望和特权，更何况他在政治上的糟糕表现，实在无法俘获人心。

依照俄罗斯传统，主管国内经济的总理一向被认为要对经济形势负上责任，去年梅德韦杰夫却在克里米亚对几位老人说出“没钱了，你们坚持一下”这样的话。

这句话足以让他成为民众在嘲讽政府时的第一选择（此次游行中依然在用），更糟糕的是，这个三月，娃娃脸总理再一次匪夷所思地做出装病逃避工作的神奇举动，实实在在地成为民众眼中腐败无能的俄罗斯政府形象代言人。

此外，本次游行中出现的大量90后面孔也值得关注。如果将2011年的游行视作俄罗斯初步成形的中产阶级表达其政治诉求的结果，那么2017年的这一次，则无疑是苏联解体后出生的一代人进入政治话题的开始。

这次游行的核心力量几乎都在三十岁以下，甚至还有十五岁左右的初中生参与。对于苏联解体毫无观感的这一代年轻人，普京政府以社会稳定为最高追求的政策导向也很难打动他们。

“这是我们的国家，国内腐败横行，民不聊生，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俄罗斯就没有未来。”

相反，普京执政的十七年里日趋僵化和封闭的俄罗斯社会，才是这一代人真正关心的问题所在。

（车头标语：卖别墅，修公路）

眼下，普京遭遇了17年来最大的挑战者。过去的岁月里，反对党的涅姆佐夫遇刺、乌达利佐夫入狱、霍多尔科夫斯基和波洛马廖夫流亡国外、古德科夫父子选择了体制内道路、卡西亚诺夫则连曝丑闻逐渐淡出。

从未担任过公职，一直游离在俄罗斯权力中心之外的纳瓦里内，成了本次游行的最大赢家，一跃成为俄罗斯政界的关键人物——尽管他在游行开始两分钟后即被逮捕，甚至没来的及喊出一句口号，却给俄罗斯政府出了一道世纪难题：如何处置一个深受民众拥护的意见领袖。

上一次大游行后，普京的铁血处理已经让他的政治道路接近凶险，面对如今普通民众被挑起的反对情绪，普京的政治生涯会不会就此遭到终结？

相信2018年的俄罗斯大选会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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