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农村,是个70后,80年代时在乡镇所属的一所中学读书。学校离家不算远,10多里路的样子,但因为不通车,也没自行车这样的交通工具,只能步行。
可是步行途中,最可怕的是要走过一段长长的铁路,铁路两旁是高大的杉树,栽种在不是很高却很陡的山坡上,是爬不上去的,只能走在铁路两旁不足两尺宽的水泥人行道上。
之前我就听说有女孩曾在这条路上遇到过坏人、疯子之类的,所以每次独行时,我特别害怕遇到路人,尤其是男性,他慢慢向你走近,然后又擦肩而过,那种感觉是异常恐怖的。
一个周日的下午,就是在这条上学路上,突然后面有一只大手拍了一下我瘦弱的肩头,猛一回头,顿时差点没晕过去,就是一个男人,我已经记不清那人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他叫我看他裸露在外面的隐私部位,还让我摸,我吓得跌跌撞撞,一路哭一路跑到学校,从此,再不敢独自走那条路。
那个年代,“防性侵”3个字,离我们的生活太遥远了,即便父母有这个意识,也不懂得如何跟孩子讲述。至于学校,上卫生课涉及到男女隐私部位的内容,老师也都是避开的。但那时我并没意识到这些,只觉得自己是这么多人里倒霉的一个,才遇上了这种变态。
后来搬到城市,结了婚,有了女儿,再没有那样偏僻的环境,我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事情不会在我和我女儿身上重演,所以,我从没有跟她讲过我的这段经历,也从没想过要刻意教她一些防护知识。
女儿11岁时,因为生病,我带她到同事推荐的小诊所打针。第一次是我陪她去的,第二次因为我得上班,她独自去了。那天晚上我回家后,女儿告诉我说:“妈妈,我以后再也不去那里打针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那个医生趁机摸我的屁股。”
我当时惊呆了,很愧疚,一个男人独自开的诊所,我怎么就放心让女儿一个人去那里打针?怎么就没有一点防备之心呢?如果这个人再坏点,再做出点别的事该怎么办?想想都觉得后怕。
但这件事我没有立刻告知孩子父亲,不知怎么,就是觉得说不出口,事情没闹大,女儿不想声张,我们也没有证据,如果公开去对峙,可能会带给孩子更大的伤害。
后来才发现,这种出于自我意识的另一种保护,其实只是暂时压制了问题,就像隐藏的顽疾,总有一天会发作。我和我的女儿,虽然都没有遭受太大的伤害,但心理上的阴影是无法抹去的。我至今只要一想到小时候那件事,心理上那种恐惧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女儿自此再也不肯去小诊所看病,哪怕有大人陪着也不肯,对于成年男性,她也总有一种排斥感。
2016年,儿童防性侵公益组织“女童保护”来到我们这个城市,学校代发了招募志愿者讲师的通知,看到通知时,我真的有一种“等了太久太久”的心情。不管是我自己,还是后来身为母亲、老师,在防性侵这件事上,我的认知都太单薄了,我也相信,我不是个例。
很多事是我成为志愿者后才了解的,比如小孩子去医院的话一定要有大人陪同,比如大部分性侵都是熟人作案。
现在再谈起这个话题,我不会不好意思了,给女儿也上了一堂课,跟她坦然地讨论了该如何更好地保护自己。当然,也给学生家长上课了,告诉他们,孩子最需要的,是他们的陪伴和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