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渤海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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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战:东西合拢(5)功成不必为我的苍凉之歌(万字长篇)

渤海小吏  · 公众号  ·  · 2022-06-13 11:28

正文

574年四月,宇文邕把佛道抢了扩充国力。


没本的买卖最好做,抢了之后立竿见影,当年年底宇文邕为了彻底皇权化府兵在全军范围内发钱收买,而且大规模提高军人待遇,改军士为侍官。 (三年···十二月戊子,大会卫官及军人以上,赐钱帛各有差···丙申,改诸军军士并为侍官)


这次提高待遇不仅仅是在原有军队基础上的,宇文邕还招募了大量百姓为兵,除县籍为军籍,以优厚的条件激发了好男要当兵的热情。 (改军士为侍官,募百姓充之,除其县籍。是后夏人半为兵矣)


这是宇文邕在拿回政权短短三年内就大规模伐齐的关键。


关于伐齐,宇文邕继续了自己的保密属性,始终只和齐王宇文宪、内史王谊和安州总管于翼仨人策划。


575年七月二十四,宇文邕突然在大德殿召集各方面司令员,通知伐齐。


这次在大会上,明白人宇文邕将焦点瞄准了整个中原大锁的开关,河阴。 (帝曰:太祖神武膺运,创造王基,兵威所临,有征无战。唯彼伪齐,犹怀跋扈······今欲数道出兵,水陆兼进,北拒太行之路,东扼黎阳之险。 若攻拔河阴 ,兖、豫则驰檄可定。然后养锐享士,以待其至。但得一战,则破之必矣。王公以为何如?)


七月二十五,宇文邕下诏征讨北齐,任柱国陈王宇文纯(宇文泰九子)、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达奚武之子)为前三军总管;越王宇文盛(宇文泰十二子)、周昌公侯莫陈琼(侯莫陈崇弟)、赵王宇文招(宇文泰七子)为后三军总管,齐王宇文宪(宇文泰五子)率二万人进军黎阳,随公杨坚、广宁公薛迥率水军三万人从渭水入黄河,梁公侯莫陈芮(侯莫陈崇子)率二万人守太行道,申公李穆(李远弟)率三万人守河阳道,常山公于翼(于谨子)率二万人进军陈州、汝州。


出征前内史上士宇文弼和遂伯下大夫鲍宏等都建议:齐氏建国已经传了几代了,虽说无道,但藩镇之任尚有其人。河阳冲要,精兵所聚,咱们祖祖辈辈打了太多次了,人家都防守反击出经验了,咱还是走河东道吧,出汾曲往北打晋阳吧。


宇文邕的心理和宇文护一样,越是艰险越向前,都特么弄不下来对吧,爷打一个给你们看!


前面那些战都打瞎了!我是做了功课的,得铆劲照着河阴往死里打!


七月三十,宇文邕亲率六万禁卫军直扑河阴而来。 (壬午,上亲率六军,众六万,直指河阴)


北周陆军入北齐境内军纪严明,严禁砍树踏庄稼,犯者斩首,宇文邕则坐船直接来到老景点,亲自进攻河阴大城。


八月二十五,周军取得了在邙山战场上的最高级别战果,河阴大城被攻克! (丁未,周主攻河陰大城,拔之)


河阴浮桥此时已经毁了,北面的援军支援不过来了! (是月,周师入洛川,屯芒山,攻逼洛城,纵火船焚浮桥,河桥绝)


唯一的遗憾,是宇文邕暴打南城烧毁河桥之前,北齐的永桥城大都督傅伏趁夜自进入中潬城进行驻防,随后这中潬城北周连续围城二十天没打下来。



那个中潬城几乎就是防御的一个BUG。


你根本没法在周围上攻城器材,因为运不过来,而且那中潬洲并不大,运过来也没有地方施展,真要是想攻坚来打,你只能指望用楼船从四周开打,但是由于黄河的航道到了三门峡后水流会突然90度大转向,与此同时还有鬼门、神门、人门三岛突然出现,导致你不可能从关中带过来特别大的船。



事实上后面宇文邕撤退的时候就把来时的船都烧了,因为顺流而下的时候都是勉勉强强,逆流根本过不了三门峡。


中潬城拿不下宇文邕又亲自来打镇金墉城的北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跟当年宇文护一样,还是没打动。


战局进入僵持阶段。



别看中潬城没打下来,但只要河阴大城拿下来了,这就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因为黄河水路已经通开了。



退一步来讲即便中潬城拿不下来,北周也已经有了个南路的支点,自三门峡到河阴有了登陆点,把中潬城到南城的浮桥一烧,水路照样畅通无阻。


九月,北齐右丞相高阿那肱从晋阳率军到达河阳,但这时候其实已经没啥用了,因为你过不来。


如果想要支援金墉城里的独孤永业,那就得从别的渡口抢渡,或者陆路走虎牢关了。


更关键的是先锋宇文宪已经进围洛口,收其东西二城,完成了对洛口的控制,金墉城已经成为瓮中之鳖。 (宪攻拔武济,进围洛口,收其东西二城)


眼下宇文邕只要再加把劲把金墉城打下来,届时就完成了对洛水和伊水乃至整个洛阳盆地的彻底掌控。



届时陕城的桥头堡就能往前挪到金墉城,由于黄河水道通了,物流成本降下来了,北周也能将手伸进中原了。


但是,就在这个形式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河阴邙山对北周的诅咒开始发威。


刚刚从关中出来仅仅一个月的宇文邕突然生病了。


病的还不轻。


因为北周随后迅速放弃了所有的战果烧船撤退了,妥妥赶回长安交代后事的节奏。 (至河陽,会周主有疾,辛酉夜,引兵还)


此时不光河阳南城拿下来了,而且宇文宪、于翼、李穆这帮在各自战场上所向披靡已经拿下了三十多座城了,最终都因为宇文邕的暴病放弃了。 (齐王宪、于翼、李穆,所向克捷,降拔三十余城,皆弃而不守)


这是四十年来的最好一次机会,但冥冥中的神秘力量对宇文邕说:我特么不同意!


北齐被续了五百天的命。


回去后,宇文邕活了,被命运拿捏后的宇文邕在576年正月来到了河东,召集关中与河东诸军大猎阅兵。 (五年春正月癸未,行幸同州。辛卯,行幸河东涑川,集关中、河东诸军校猎)


这个信号不同寻常。


公元576年十月,宇文邕召集群臣道:去年我病的不是时候,本来看齐军都跟小孩打架一样了,更况其朝政昏乱,百姓凄惨,天与不取,恐贻后悔,去年打河阴属于踹他后背但并没有掐住他脖子,这次我准备掐他脖子去,咱们去打晋阳!然后东下打邺城!


终于,北周换方向了。


终于向出生时就是福地的河东方向进发了。


这回一走河东,哪哪都顺了。


因为北齐后主高纬刚刚在两个月前来晋阳旅游,此时还没走,正在祁连池打猎。 (八月丁卯,行幸晋阳。雉集于御坐,获之,有司不敢以闻。诏营邯郸宫。冬十月丙辰,帝大狩于祁连池)


整个灭齐之战的唯一主角,宇文邕的“天赐上将”出场了。


你说这“福地”和“凶地”是闹着玩的吗?


运气这东西,很重要。


北周一路势如破竹,来到了当年高欢梦开始的地方,晋州平阳(临汾)。


高纬听说后,调动十万晋阳军准备御驾亲征。 (齐主闻晋州见围,乃将兵十万,自来援之)


十月十九日,北齐军队刚刚聚集在晋祠,但此时宇文邕已经屯兵汾曲,主力围攻平阳,宇文宪进兵克洪洞、永安二城,准备再往前突,但齐军焚桥守险,周军先锋无法再进,随后双方对于永安(霍州市)。


看看战略图,瞅瞅双方的反映速度。



十月二十五,宇文邕已经从汾曲到了平阳城下督战,北齐的行台左丞侯子钦出城向北周投降,这一天,高纬刚刚从晋阳南下。


十月二十七,防守北城的晋州刺史崔景嵩向北周请降,北周派出了几十个特种兵进城接应和崔景嵩一同去暗杀平阳城总指挥尉相贵,平阳内乱后城破,尉相贵及甲兵八千人被俘。 (壬申,晋州刺史崔景嵩守北城,夜,遣使请降于周,王轨帅众应之。未明,周将北海段文振,杖槊与数十人先登,与景嵩同至尉相贵所,拔佩刀劫之。城上鼓噪,齐兵大溃,遂克晋州,虏相贵及甲士八千人)


短短十天,并州南部第一重镇平阳易主。


十月二十九,北周任上开府仪同大将军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一万精兵镇守平阳。


这是一次相当英明的任命。


因为梁士彦是宇文邕仅仅因为听说小伙子比较猛后亲自提拔扩充到自己队伍的军官,从扶风郡守提拔为九曲镇将历练,这次伐齐给调回来了,他还没立什么功勋,需要证明自己报答这份信任。


十月三十,高纬列阵而行上鸡栖原与宇文宪相对,至夜不战,周军敛阵而退。


十一月初四,高纬率大军到了平阳。


宇文邕以北齐军队刚刚集结,打算回去避其锋芒。 (帝以其兵新集,且避之,乃诏诸军班师,遣齐王宪为后拒)


同志们说不能走啊!干死他啊!


但宇文邕永远主意大,就不听,就带队走了。 (周主虽善其言,竟引军还)


宇文邕留了宇文宪做殿后,杀了北齐的勇将贺兰豹子等追兵,渡过汾水在玉壁追上了宇文邕,随后宇文邕将大部队拨了六万人给宇文宪驻扎于涑水远远声援。 (高祖又令宪率兵六万,还援晋州。宪遂进军,营于涑水)



宇文邕这啥意思呢?


平阳由于是北齐内部出了叛徒被迅速拿下,所以城防并没有在前面的攻城中受到巨大破坏,宇文邕把平阳送给你去打,甚至我大幅度撤退骄兵让你往前冲,入河东的两条路都给你堵死了,一个汾水玉璧,一个闻喜隘道,我怂了,请北齐的同志们放马来打。


宇文宪率军营于涑水为声援,平阳城的情况如果不好随时出去支援,后面一度情报传来说平阳已经丢了,宇文宪赶紧去支援,到了蒙坑后听说还没问题,于是又撤回去了。 周主使齐王宪将兵六万屯涑川,遥为平陽声援; 齐主攻围晋州,昼夜不息。间谍还者,或云已陷。宪乃遣柱国越王盛、大将军尉迟迥、开府宇文神举等轻骑一万夜至晋州。宪进军据蒙坑,为其后援,知城未陷,乃归涑川)


其实宇文邕的算盘打的并不好,他主意太大,谁也不跟商量,没人知道他的真正想法,这样虽然能够保证不泄密, 但官兵们不一定能够理解,未战先退士气很容易受影响, 平阳城也远没有那么扛造,宇文宪听到的情报也不是不准,这城一度被冲垮,只是最终很幸运。


齐军重新围困了平阳后昼夜攻城,城里形势相当危急,城墙和城楼都被夷平了,突破口的残存城墙只有一人高了,双方开始直接短兵相接,战马都用上攻城战了,周军外援不至,军心震惧。 (齐师遂围平陽,昼夜攻之。城中危急,楼堞皆尽,所存之城,寻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马出入,外援不至,众皆震惧)


梁士彦慷慨自若对将士们道:兄弟们如果今天战死的话,我一定死在大家前面!仗着这股子烈劲,周军击退了北齐的进攻,并在三天内动员所有能动员的人力修好了城墙。 (梁士彦慷慨自若,谓将士曰:死在今日,吾为尔先。”于是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一当百。齐师少却,乃令妻妾、军民、妇女,昼夜修城,三日而就)


但修好了也没用,因为此时齐军又成功的挖了地道,城墙下陷了十多米又塌了,就在将士们乘势准备杀进城内之时,高纬下令暂停,要喊他的冯淑妃来观看破城的场景,结果就在冯淑妃上妆的时候,周军用木头又紧急做了城墙,堵住了缺口,保住了平阳。 (齐人作地道攻平陽,城陷十余步,将士乘势欲入。齐主敕且止,召冯淑妃观之。淑妃妆点,不时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


还是那句话,运气这东西很重要。


但这运气在河阳邙山你就是得不到!


十一月十八,宇文邕回长安,献俘于太庙。


消息不断传来,梁士彦守平阳远没有独孤永业守金墉城那么稳当,病危通知书下好几次了,再嘚瑟就该现眼了,自己不能第二次御驾亲征又狗屁不是。


十一月十九,再次下诏,我特么还得打


十一月二十二,任性的宇文邕又从长安出发了。


十二月初三,宇文邕军至高显,派宇文宪率大军支援平阳。



十二月初四,宇文邕亲至平阳。


十二月初六,诸军全部汇集,周军共八万人兵临城下设置了东西二十余里的战阵。 (庚戌,诸军总集,凡八万人,稍进,逼城置陈,东西二十余里)


此时北齐已经在平阳城南挖了一条壕沟,从乔山连接到汾水,齐军列阵于战壕北。 (先是齐人恐周师猝至,于城南穿堑,自乔山属于汾水;齐主大出兵,陈于堑北)


宇文邕派宇文宪前去观阵探敌情,回来后高调向他皇帝哥哥请战,表示齐兵松垮垮,我代表广大指战员同志们申请杀敌后再吃饭! (明日,诸军总集,稍逼城下。齐人亦大出兵,阵于营南。高祖召宪驰往观之。宪返命曰:是易与耳,请破之而后食)


宇文邕给予了高度赞许。


宇文宪退下后其内史柳虬对他说:贼军势大,您咋这么轻视? (宪退,内史柳虬私谓宪曰:贼亦不少,王安得轻之?)


宇文宪道: 宪受委前锋,情兼家国,扫此逋寇,事等摧枯。商周之事,公所知也,贼兵虽众,其如我何!


翻译翻译,就是他就算人多我不吃饭也干死他!


口气跟宇文护时代一样。


这一下子就把北周给坑了。


宇文邕战前搞了士气动员,亲自骑马来到阵前进行大阅兵,边走边喊各单位司令员名字,将士们高喊为皇帝大人服务。 周主乘常御马,从数人巡陈,所至辄呼主帅姓名慰勉之。将士喜于见知,咸思自奋


宇文邕一看齐军挖的那道长沟,紧急下令打住。



双方都是大兵团骑兵冲阵,那道壕沟马可迈不过去,往前走阵型就都乱了。


由于那道壕沟,双方自早上一直对峙到了下午三点多。 (周主欲薄齐师,碍暂而止,自旦至申,相持不决)


周军可是没吃早点。


一天不吃饭,这士气不知道还能有多少。


不过没关系,幸运再次来到!


关键先生高纬这时候问高阿那肱道:还尼玛打不打! (齐主谓高阿那肱曰:战是邪?不战是邪?)


高阿那肱道:咱们军队人数虽多,但能战者不过十万,生病受伤后勤和围平阳城的又去了三分之一,当年神武皇帝时代打玉璧的时候人家援军来了咱就撤了,现在哪里比的上之前的战斗力,不如撤兵退守高梁桥(高河大桥)。 (阿那肱曰:吾兵虽多,堪战不过十万,病伤及绕城樵者复三分居一。昔攻玉壁,援军来即退。今日将士,岂胜神武时邪!不如勿战,却守高梁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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