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后的雅尔塔体系创造了相对和平的国际环境,为改革开放提供了历史性契机。战后雅尔塔体系有三个重要的特征:第一是经济的全球化,虽然现代早期经济就已经开始全球化,但二战后的经济全球化无论广度和深度上都远远超过过去几百年的发展,中国在经济全球化中处于重要的枢纽位置,一跃成为全球制造中心,与发达国家和第三世界国家形成全球经济的“双循环”结构;[2]第二是新技术革命,这是工业革命以来又一轮前所未有的技术革命,电子信息技术、互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等等,其影响力甚至会超过工业革命,中国的改革开放正好也处在这样一个新技术革命的潮流里,我们通过不断的引进、模仿、再创造,今天在新技术革命中已经占据一席之地;第三点是二战之后全球秩序的法治化,或者说是规则化,随着联合国以及各种国际机构的建立,国际秩序开始步入法治化时代,虽然国际法领域仍缺少权威的执法机构,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大国法外行为,但普遍性的国际秩序依然处在国际法的秩序里,因此也就是说,全球法治是一个普遍性的二战之后的秩序。[3]比如中国加入WTO之后,就需要遵守WTO庞大和复杂的规则。在国际政治领域,遵守国际规则和惯例,成为文明国家的标志。
中国1978年开启的改革开放正处在二战后的雅尔塔体系之中,虽然经历了美苏争霸的冷战秩序和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秩序两个阶段,但战后雅尔塔体系的核心特征尚未改变。从国际体系的角度来看,四十年的改革开放有两个重要的面相:第一,改革开放是政府所主导的,改什么怎么改以及开放到多大程度都是政府所控制的,改革开发的开启或许仅仅是权宜之计,并没有长远的规划,所谓的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因此无论是改革还是开放,都是在不断试错的过程中逐步进行的,政府看得见的手在掌控着改革开放的大局,可以想象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改革开放仍将处在政府的主导下;第二,中国开启第三次改革开放正好处于战后雅尔塔体系之中,得益于雅尔塔体系创造的相对和平的环境以及经济全球化和新技术革命,这是改革开放能够取得今天成就的一种重要原因。但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中国改革开放必须拥抱经济全球化和新技术革命,否则改革开放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既然改革开放要拥抱经济全球化和新技术革命,那就要融入世界,因此也就意味着中国必须接受全球法治的普遍约束。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法治建设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与各种各样国际法律规范的接轨与调试,更为重要的是,国内的法治化建设基本上跟改革开放是同步的,有所谓的市场经济是法治经济的说法,其实这也是全球法治软约束的一个必然结果,外资进入中国,要求一个公平的法治环境。
因此,战后世界体系在为改革开放提供历史性机遇的同时,也对改革开放形成软硬两种约束。先说硬约束,经济全球化和新技术革命既是改革开放的机遇条件,也对改革开放形成硬约束,也就是说改革开放必须全面接受经济全球化和新技术革命,只有这样才能形成经济的高速发展,而对政府来说,几十年经济高速发展形成的结果就是学界经常谈的绩效合法性问题,经济必须维持高速的发展,而要维持高速发展,就必须全面融入到世界经济体系之中,并参与到新技术革命的竞争之中。中国过去是经济全球化被动的进入者,有些时候甚至有所排斥,而现在中国已经成为经济全球化的坚定捍卫者,“一带一路”也可以视为中国版的经济全球化方案,而所谓的“中国制造2025”、“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无非是要在新技术革命中占据制高点,改变过去在技术领域落后被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