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是五岳散人那件事让我思考中年的禁忌,所以这是第一条:
不要谈性
尽管很少人会像五岳散人那样公开谈并遭到群殴,但是以我所见,喜欢讲黄段子的中年人恐怕不少。这是谈性的一种更公开更普遍也貌似更可以理解的方式。很多年前,我经历的一些饭局莫不以黄段子助兴达到高潮。这种饭局一般都有几个中年大叔,当然更要有女青年和女中年在座,否则也讲不起来。中年大叔里边有不少黄段子高手,如果饭局上没有,也要临时拉一个过来。吃到差不多了,于是有人提议讲黄段子。其实在提议之前,黄段子大叔们早已经跃跃欲试。很多女性极不喜欢饭局到这个阶段,但也只好忍着。如果大叔们对着空气讲也还好,连我都受不了他们有些人特别喜欢全程只看着一个女宾讲,而这个女宾往往都是未婚女青年。只有女青年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们才会用眼睛扫一下全桌,带着意味深长、你懂的那种笑容。
我觉得天下猥琐之事莫此为甚。
我给你讲一点天文学知识。恒星演化到中老年阶段,内部燃料燃烧到差不多了,外观上反而会膨胀,变成比原来大很多的红巨星。我觉得喜欢谈性喜欢讲黄段子的中年大叔,就是这种红巨星。他们内部消耗得差不多了,往往喜欢用语言上的侵略性去补偿。在外人看来,可能更像一个行走的大号生殖器官。正常的中年人必须克制这种语言上的侵略性冲动,克制代偿心理的幻想,更要克制那种觉得自己还很受女人欢迎的谵妄。礼貌地、内敛地、不存非分之想地面对你交往的女性,应该是中年大叔的基本修养。
衰老是自然到来的,跟你周边的世界无关,不要试图用任何方式打扰别人,就让它安静地到来吧。
第二条:不要回忆
当我在文章里边回忆一点什么的时候,毫无例外都会收到这种跟帖:你回忆说明你老了!
我觉得这句话恶意满满,但是无法回嘴。可能它道出了一个实情:人到中年是没有资格回忆的!老年人的回忆,是对这个世界的贡献,值得鼓励。甚至青年人都可以回忆,吹牛逼或者自嘲少不更事的荒唐,也是元气满满。惟独中年人没有资格回忆——其实我们在独处的时候经常回忆,但是无法大声说出来。这个社会对中年人的期待或者“岗位描述”,你最好闷头做事,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少说废话。如果你总喜欢回忆,可能向外界透露出两点:一是你对现状不满,不论是周边的现状还是你自己的现状;二是至少你的心态,可能跟现实正在疏离,直说就是你老了。
回忆的本质,是给自己重建一个世界。青年的回忆,是因为他们的现实世界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缺少撑起现实世界的支柱,比如财富、地位、尊重,只能向想象的记忆中索取心灵的力量。老年的回忆,是因为现实世界正在坍塌,需要用回忆去撑住自己的存在感。惟独中年人,你已经拥有一个现实世界,所以理论上你不需要通过回忆给自己另建一个。如果你沉溺于回忆,只能说明你在现实世界不成功。虽然并不是每一个中年人都成功,但是有谁肯承认自己失败呢?所以回忆成为中年的禁忌,它被认为是示弱的标志。
很庸俗吗?是的,很庸俗。说到底,中年是最庸俗的人生阶段,庸俗到你都没有资格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
第三条:不要自拍
当然这条只对中年男人有效。我们欢迎中年女性继续自拍,一方面生活好保养好,一方面有各种修图神器,我觉得中年女性的自拍充满了正能量,我也很喜欢看。
其实男人最好都不要迷恋自拍,任何年龄。不过我发现,往往年轻人自拍的少,人到中年反而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想要向外界展示自己还过得去。恐怕这同样是我前边提到的红巨星效应,只不过比讲黄段子更隐晦更正常而已。特别是现在跑步或者去健身房的很多,随手发一张自拍照可以说很自然很正能量,别人看见除了点赞也说不出什么来。
天生丽质难自弃,可能更多讲的是一种中年心态,只是以往都用来形容女人。我觉得男人有这种心态的也很多吧。年轻的时候我们被教育说,男人是不看脸的,努力打拼就能想要什么有什么。可能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之一。不信如果有机会你去问问马云,长得帅一点,身高再高十几公分,让他拿
100
亿交换干不干?我猜他一百二十个愿意,毫不犹豫。学校体育场上那些
SB
抢走本应属于我们学霸的女生,恐怕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痛。
人到中年,我猜,很多人突然在身体上觉醒了。抛开各种教育强加给你的歪理邪说和陈词滥调,你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体,还有这张脸。突然,你很想把它们展示给世界看,哪怕你并不图什么。男人也有天生丽质难自弃——至少在自己眼里好像还说得过去。
而我不主张中年人自拍,也正是由于那些歪理邪说和陈词滥调。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人到中年,你必须维护歪理邪说和陈词滥调。一方面这会让你安全,而另一方面,更重要地,既然你已经被那些歪理邪说耽误了青春,那就让它继续耽误别人的青春吧,这样至少你还不算太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