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很多年前的一个春节,我在包里放了一百张五元的钞票。
然后每次在深圳市民中心广场,我总会在那些画画的,唱歌的,跳舞的艺人的前面,放下一张。
我很喜欢那个广场,也很尊重那些艺人,他们脸上,带着艺术的骄傲,以及梦想的骄傲。
我曾经站在一个学生乐队前面,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他们唱BEYOND的海阔天空,热泪盈眶。
02
离开深圳后,我依然保持着书包里一叠五元零钱的习惯。
广州没有那种充满梦想的广场,但总有些老人家拄着拐杖拿着破碗走过你面前,我习惯给他一张零钱。
有一次在江南西地铁口,我由于拉链没弄好,在一个老太太面前翻找了很久,她一脸期待,我一脸尴尬。
同行的朋友很不耐烦,脱口而出:你干嘛老喜欢给这些人钱啊,快点走啦。
老太太不知是否听懂普通话,但我余光掠过,发现她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而我一路没有跟朋友说一句话,不知何故,貌似也没有何故。
03
什么时候书包里不再有这叠零钱,我真的已经忘记了。
我匆匆走过广州街头,耳机里听着讲书人说着某本著名书籍的大道理,头脑里想着某个客户的方案,这个世界的一切,貌似与我无关。
而我告诉自己,我在追寻自己的梦想。
我记得当年在芜湖,与一位来自台湾的老人对话。
人为什么而活着?
我说,为了实现一个梦想。
他说,为了灵魂终将安息。
我有些茫然,科学没有办法证明灵魂存在的。
04
我专注的领域是市场营销,但我喜欢的却很虚渺的东西,比如太空,比如人类,比如未来。
每一条基因都是自私的,基因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我延续下去,其他的消失。
动物界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丛林法则,也就是别给我扯那没用的,老子干掉你才能活下去。
而人类,从动物进化成为智人,靠的是一种带有欺骗性质且本质自私的想象力。
我曾经认认真真的思考过,人生的本质以及活着的意义,然后不小心睡着了。
这些知识给了我非常沮丧的逻辑,何况一部文明史,居然也是一个统治工具演变的历史。
那时候读了《三体》,外星人对着人类傲慢的说“你们是虫子”的时候,我竟也不由自主的说,我们是虫子。
这部小说告诉了我们,整个宇宙充斥着猜疑链,爱毁灭了人类,而死神永生。
05
我没有被这些东西拖入泥潭,但我却把自己关进了一扇小门。
我喜欢日本的菊与刀,我对极简主义充满崇拜,我想活成一个简单的人。
我觉得有生之年,必须做好一件事,而我相信这件事做好后,其他问题迎刃而解。
我撑着双手盯着几个学生说,你们知道什么是人生的价值吗?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学生怯生生的说:老师您说呢?
我松了一口气:老师不知道。
我真怕这些学生,跟我大谈人生的价值啊。
06
杨绛翻译了柏拉图的《斐多》,苏格拉底在临死的前一天,用哲学的方式,告诉了他的朋友们,灵魂是存在的。
这本书给我的震撼,不亚于深圳市民中心广场的那首海阔天空。
它让我重新审视我们这个扯淡的人生究竟是否存在价值二字。
但是,人总是固执的,如果不是某个撞击灵魂的动作,你可能永远只愿意呆在自己的舒适区里,让你的感觉带着你的灵魂,游离于烦嚣尘世。
活成自己,曾经成为很多人一句发自肺腑的声音,可是,自己又是什么?
自己是充满各种人性之恶,自己是享受各种欲望之妄,自己是沉迷各种自私之幻。
王阳明在《传习录》中说,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
尼采说,高贵的灵魂,即对自己怀有敬畏之心。
07
今天刘大夫从北京飞过来看我,甚是感激。
我在听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用笔记本记着,他突然说了个事:我其实第一次认识你,是你在包子的课堂上讲课的。
我羞愧,说,年纪不少却还狂妄,不要见怪。
王石曾经说过一句话,离开舒适区。后来我解读为,与自己为敌。
在芜湖我问那位老人,人本向死而生,我们何苦为难自己。
他答,被修炼的灵魂可达彼岸。
我今天很认真的告诉刘大夫,每一个微不足道的梦想,其实都可以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08
一位深夜送外卖的兄弟为了躲避一个老人,电单车冲上了步道,路边停放的共享单车被撞倒了一大片。
在广州,共享单车倒下一大片是常事,但他却停下来,一部一部的扶起来。
我正好路过,于是我也帮忙,但共享单车实在太密实,很不好弄,于是动静很大。
路人侧目,然后继续赶路,没有人停下来。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专心地整理着这些单车,最后弄好,他还是说了声谢谢。
我说不客气,然后想着,也许明天开始,书包里还是可以再放一些五元的零钱的。
【作者陈泳佳,亲子约创始人,乐野科技CEO,中山大学管理学院职业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