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内容消费的全面爆发已经是我们这个时代无可争议的特点，从传统的影视到新晋的互联网线上娱乐产品代表，如微短剧、互动游戏、广播剧……各种形态的内容产品随市场扩大、技术迭代而不断涌现。在这一浪潮中，带有中国基因的企业、产品与内容也在走向更多、更广的国家和领域，在全球文化产业中的重要性也逐渐显现。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网络文化行业出海有哪些趋势变化？“走出去”是否代表着“走进去”？在以北美、欧洲、中东、东南亚等为代表的目的地，中国网络文化产业玩家又该如何构建新的“出海地图”？下一个增长引擎又会在哪里？我们将
在本期专题策划中以多方视角，从各细分赛道切入，力求为读者展示更立体的中国网络文化产业。
中国游戏行业，上演了弯道超车。
多年以前，全球游戏市场由美国、日本和韩国联手把持，如今以腾讯、网易、米哈游、莉莉丝、游戏科学等为代表的中国企业，通过手游出海走向全球，一举颠覆了行业格局，常年雄踞全球各大主流游戏榜单。
据SensorTower商店情报数据显示，2023年11月全球热门移动游戏收入榜，《王者荣耀》蝉联冠军，在全球AppStore和GooglePlay吸金1.93亿美元，《原神》位列第二，腾讯旗下的《PUBGMobile》位列第三。
前不久，首个国产3A游戏《黑神话：悟空》正式发售，不到十天时间，就在Steam平台上达成超过1600万份销量，好评率高达95%。不仅国内消费者对这款游戏交口称赞，许多国外消费者也对它赞不绝口。
这意味着，中国也能开发出火爆全球的3A游戏。
中国游戏出海，经历了怎样的磨砺？为何“悟空们”可以持续在海外受欢迎？助中国文化走向世界，“悟空们”又做了哪些贡献？
20世纪80年代末，游戏在中国开始萌芽。
彼时，国外的掌上游戏机和街机进入中国，引发了一股游戏热潮，从而吸引越来越多从业者关注，无数有梦想的人开始摩拳擦掌。
于是乎，中国游戏产业，开启了波澜壮阔的发展历程。
其中，1996年5月发售的《官渡》颇为值得一提，这是第一部基于Windows95平台的中国游戏，以三国中著名的官渡之战为背景的即时战略游戏。
客观来看，《官渡》的太多构思没有能够很好地体现：战斗场面难以控制，作战效果不明显，玩家往往不直接指挥战争，而交给电脑管理；攻城寨的构思在设计概要书中很全面，但在游戏中仅仅以修正数值的方法敷衍了；有好的战略形式的构想，却没有好的战术形式的构想。
尽管如此，《官渡》“开拓者”的历史地位不容忽视，这是中国第一款自主研发并销往海外的游戏，在海外也获得了7万美元的版税。
自此，出海探索成为一代又一代游戏人的目标。
在“网游时代”，西山居的《剑侠情缘网络版》、网易的《大话西游》、完美世界的《完美世界》、目标软件的《傲世三国》等成为中国游戏出海的标杆。
譬如，《剑侠情缘网络版》在越南地区公测首日就涌入了12万玩家，短短三个月时间，在线人数就突破了百万大关，占据了越南网游市场70%份额，甚至常年贡献越南网游市场95%以上的收入，更是在整个东南亚地区掀起了一股武侠热潮。
不过，上述游戏大多都停留在东南亚，在欧美等市场都没有声量，局限性肉眼可见。
据《2008年中国游戏产业调查报告》显示，彼时国产游戏海外销售收入为7074万美元，在全球的市场份额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2010年前后，页游起势，《神曲》《女神联盟》等成为中国游戏出海的新力量，收获千万美元流水，更为重要的是在欧美市场崭露头角，中国游戏攻入老牌劲旅的腹地。
2012年移动互联网爆发，再叠加智能手机的出现、发展和普及，游戏进入“手游时代”，到了2015年，移动游戏的产值收入首次超过端游，诞生了《阴阳师》《王者荣耀》等现象级手游作品。
与之对应的是，游戏出海也进入新纪元。
中国诞生了一批专注海外市场的游戏公司，其中的代表为莉莉丝，2018年接连在海外上线了《万国觉醒》与《剑与远征》，《万国觉醒》上线即刷新了“国产SLG”游戏出海收入纪录。此后多年，两款游戏长期位居65个国家和地区的iOS游戏畅销榜前列，莉莉丝也稳坐中国出海手游收入榜前五。
当然，最为成功的当数《原神》。
虽然《王者荣耀》非常火爆，但大多数玩家及收入来自中国本土，而《原神》不一样，是中国第一款真正实现出海并风靡全球的游戏产品。
艾媒咨询CEO张毅表示：“以前全球游戏学习的榜样是以欧美暴雪为代表的游戏大厂，二次元和开放类游戏是中国游戏带给全球游戏市场的新产品创作方向。”
据《2024年1—6月中国游戏产业报告》显示，今年上半年，国内自主研发游戏在海外市场的收入达到了85.54亿美元，同比增长4.24%。
不难看出，中国成为全球游戏市场一支重要力量。
“悟空们”征服海外的主要原因有四点。
首先，行业追求精品化。
国外知名公司往往习惯于在游戏研发上进行高投入，追求的是精品战略，而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国内游戏公司热衷于“短平快”，追求的是赚快钱。
随着时间的推移，精品化成为行业的共识。
其中，《黑神话：悟空》堪称中国游戏精品化的代表：《黑神话：悟空》是中国游戏行业的首个3A大作，也是取材于中国古典文学名著《西游记》的精品游戏。
所谓3A，即高投入、高推广、高盈利。
《黑神话：悟空》的开发成本极其高昂，每小时的游戏时长开发成本超过2000万元，预计整体游戏时长20小时以上，开发费用将达到3亿至4亿元。
开发一部3A单机游戏，需要高投入，也意味着高风险，少不了长时间地精细打磨，一旦失败便会血本无归。但最终，游戏科学顶住了压力，收获了成功。
其次，游戏技术成为全球一流。
这一二十年以来，得益于国内游戏公司不断增长的研发投入和游戏人才的储备，无论是商业游戏引擎，或是建模、渲染、物理反馈、音乐音效、人工智能、云游戏技术和动作捕捉等各种制作技术，中国逐步赶上全球主流的水平。
此背景下，中国游戏从外包、模仿走向自研、原创，更是进行了各种技术创新。
以《黑神话：悟空》为例，开发团队在中途从虚幻4引擎迁移到了虚幻5引擎，虽然当时外界普遍担心这种做法会影响项目进度导致游戏延期，甚至可能引起技术混乱，影响团队的工作效率。但从结果来看无疑是正确的决定，游戏的画面展现效果得到了巨大提升，后续呈现的实机视频中，流畅、酷炫的BOSS战能奉献最直观的视觉冲击，引发更大量的关注。
再次，弘扬传统文化。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开发传统文化资源是游戏制作中常见的手段。《黑神话：悟空》制作人冯骥在接受采访时曾说：“我们觉得以前的还不够，它好像还没有达到我们心目中想要达到的那个境界。”
为了尽可能还原原著中的场景，并且为玩家营造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制作公司成立了专项小组，花费四年时间，扫描了全国上百座寺庙和古迹，让这些场景得以在游戏中1:1重现。
在《黑神话：悟空》发售之后，大批玩家在游戏中为精美绝伦的景观所吸引，引发了一股“跟着悟空游山西”的热潮，山西景区的旅游热度一路飙升。随着游戏素材库存的持续扩充，已经超过游戏实际需要的六到七倍。游戏科学计划制作一个素材库，向全世界开放。
四川美术学院副教授曾途分析，“游戏+古建筑”的结合方式在世界上早有先例，该游戏对大量中式古建筑高度还原，也让中外玩家有机会习得中国古建筑知识。
最后，以游戏IP推动文化出海。
《黑神话：悟空》通过技术和文化的融合，使中国人耳熟能详的《西游记》故事，以全新的视角和形式得以呈现，焕发出新的活力，也在国际市场展现出了巨大吸引力。
其海外版本并未将悟空翻译为“monkeyking”，而是保留了“wukong”这一写法，金箍棒不是“goldenstick”而是“Jingubang”，既保留了古老故事的风味，又有利于引导海外玩家去了解《西游记》等名著典籍，深入感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
《黑神话：悟空》大火之际，已有传言称游戏科学做好了持续开发系列作品的准备。据悉，游戏科学已申请注册了“黑神话·山海、黑神话·大荒、黑神话·搜神、黑神话·小倩、黑神话·钟馗、黑神话·姜子牙”等多个关联商标。
游戏出海，更为重要的是弘扬了中国文化。
加拿大媒介学家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一书中写道：“游戏是社会人和政体的延伸，是文化的映射。”
中国游戏在海外开疆拓土，潜移默化中也成为世界认识中国文化产品的窗口，更成为东西方文化交流互鉴的媒介。
以莉莉丝为例，在旗下的多款产品中推出了以中国历史和神话为原型的游戏角色，《剑与远征》中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万国觉醒》中的花木兰、关羽、曹操、武则天等，《Dislyte》中的哪吒、朱雀、敖丙等；而《万国觉醒》中的三星堆系列活动，通过在游戏里植入三星堆代表性遗迹，让古蜀文明在游戏世界重现，从而让全球游戏玩家认识了中国的三星堆文化……
《黑神话：悟空》的出版单位——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今年7月发文，介绍了本作背后的文化密码——山西彩塑。《黑神话：悟空》游戏中完美复刻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瑰宝——山西彩塑。
除此之外，游戏中包含了中国多地知名古建筑，如重庆大足石刻千手观音等，其中小西天、玉皇庙、铁佛寺等均取自中国各地文化古迹，引发一波文旅业界“打卡热”。
以上可见，这些取材于中国传统文化、以现代科技作表达的游戏角色和场景，成为文化传播的重要抓手，在游戏世界里向全球玩家讲述中国故事，也成为海外人群越来越了解中国的渠道。
鹰角网络CEO黄一峰曾表示，《明日方舟》一方面积极化用水墨、武侠、诗歌等优秀传统文化，同时也不避讳吸收世界多元风格。因为在他看来，以中国团队为核心创作的作品，其文化底蕴一定是基于中华文化的。
米哈游总裁刘伟表示，米哈游会持续把对传统文化的喜爱投射进研发中，推动中华优秀文化走向全球，“我们用IP思维讲述中国故事，本质上就是要让传统美术风格符合当代人的审美，保留文化内核的前提下，讲述脍炙人口的故事，既能连接传统，又能投射现实”。
刘伟在2022年度中国游戏产业年会的演讲“用IP思维演绎和创新传统文化”中提到，《原神》中人气最高的是“岩王帝君”钟离，其宣传视频《说书人》在外网播放量达到3000万，在B站（哔哩哔哩）播放量达5000万。
一言以蔽之，游戏在文化传播上可以做到“润物细无声”，在潜移默化中让国外的民众感受认同中国的文化。
于是乎，游戏出海也得到了重点扶持。
2023年8月15日，商务部服贸司发布《关于公示2023—2024年度国家文化出口重点企业和重点项目名单的通知》，初步认定367家企业为2023—2024年度国家文化出口重点企业，115个项目为国家文化出口重点项目。
其中，共77家游戏公司、13个游戏类项目入选名单。
大家耳熟能详的腾讯、网易、米哈游、鹰角、帕斯亚科技等游戏公司，以及《原神》《明日方舟》《新仙剑奇侠传》《轩辕剑》《球球大作战》《贪吃蛇大作战》等游戏作品，均在名单中。
游戏正在成为经济的新引擎。
据《2023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显示，2023年国内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3029.64亿元，同比增长13.95%，首次突破3000亿元关口；用户规模6.68亿人，同比增长0.61%，为历史新高点；其中，自主研发游戏国内市场实销收入2563.75亿元，同比增长15.29%。
此外，游戏还在短视频、直播、赛事、手机、云计算等有较大的衍生业务，产生的实际价值也非常可观，比如游戏手机就是一个细分的赛道，2023年全球游戏手机市场规模已经达到了约130亿美元。
另外，游戏的看不见的价值，也不可忽视。
《别忽视游戏行业的科技价值》一文提到：“从最初被发明出来，用以展示和验证计算机的性能，到成为‘黑科技’的试验田，再到快速融入实体经济发展，游戏与科技创新一直相互启迪、共同发展。随着游戏科技不断发展，相关科技的运用早已突破游戏行业本身，在AI、VR等诸多领域也已产生作用。”
譬如，腾讯基于决策智能Al“绝悟”，《王者荣耀》的数值平衡性偏差已经从1.05%下降到0.68%。
更为重要的是，可以助力年轻人就业。
据猎聘大数据研究院针对25个城市招聘专场的数据显示，2023年3月，广州、深圳的IT/互联网/游戏行业人才在两个城市的招聘市场中均最活跃。
据《洞察》数据显示，从年龄分布来看，游戏行业人才的年龄分布主要在25~35岁之间。其中25~30岁的年轻人占比最高，达到36.12%，其次是30~35岁之间的人才，占比33.68%。35岁以上的人才占比为23.39%。
总而言之，中国游戏从陪跑到跟跑，再到并跑，终领跑，成为中国的新名片，在全球范围内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价值，让全球玩家认识中国、了解中华神韵。
毕竟，民族的，也是世界的。
编辑：张书琛 陈邓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