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从包里挑出几件已经裁好布料,一个人坐在棺材边,就开始缝了起来,一边缝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又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念咒,说来也快,男子的鼻血好像渐渐的少了起来。
文/解人颐
裁缝,这是人世间千千万万各类普通职业中得一种,用自己的巧手穿针引线缝合一片片的布料,做出一件件多姿多彩的衣裳,可是裁缝除了为活人做衣服也有一类是专门为去世的亡者做人生最后一件新衣,那就是寿衣裁缝。
老李是这个城市里最后一家手工寿衣铺的老板,随着机器化制衣的大规模出现,样式多,价钱便宜,把一家家手工寿衣铺子都逼的或关门或转行。而老李的寿衣铺是传了几代的老牌子,有许多寿衣或殡葬用品厂想来和老李洽谈合作,只要借出他的牌子给他们用,老李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坐享每月不菲的佣金,但是都被老李都一一拒绝了。老李独自固守着的这间小小铺面,陈旧的装饰和暗淡的灯光和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似乎一个失落在几十年的精灵,出现在现代的摩登时代。
小巷中的铺面
老李现在的订单不太多,一般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自己给自己预先做好,他们相信老李所作的寿衣货真价实,里面塞的真棉絮,一针一线丝毫不马虎。现在机器做的都是面子功夫,里面谁知道呢。这天下午老李正在店铺内慢悠悠的作者活,突然挂在墙壁上的猛地响了起来,如果不是现在突然响起来,你一定觉得这台电话一定坏了,从那黯淡堆满灰尘的样子来看,肯定也是很久没用过了。
接起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是个女的,在电话里对老李说:“老李,赶快来一下,这里的事情搞不定,在灵堂里就闹起来了”。原本还慢条斯理的老李,一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两个眼睛似乎也有神了起来,简短问了出事的地址,老李麻利的将一些布料和裁剪工具往背包里面一装,出门骑上那辆颤颤悠悠的老式自行车就走了,出事的地方离老李这里不算近,骑了四十分钟才到。刚一下车,一个中年妇女就连忙从里面迎了上来,满头大汗,发髻凌乱,把老李拉到一边悄悄的说了一会儿。只见老李默默的点了点头,还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手帕给那中年妇女擦擦汗,似乎还想说两句什么,那女的到有点不耐烦了,催促着老李快进去。
裁缝
老李就不再磨蹭,背着包走了进去。屋内已经乱作了一团,中间冰棺里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面容消瘦,脸上化了厚厚一层的妆,看起来到就像睡着了一样。不过如果真那么太平也不必喊老李来了,这个男子的鼻子里不断的流出乌黑色的血,衣服领子乃至被褥边都已经被浸湿了,可还是在不断的流,家里人看了不知所措。叫来了这里本地有名的神婆,就是打电话找老李来的那个,神婆姓戴,人们都称她为戴姑婆,年轻的时候是当地有名的大美女,不知怎么搞得,结婚之后没几年丈夫就死了,后来又结了一个也没多久,老公就得了重病也去世了。从此人们都说她是白虎精转世,克夫,而自己第二个老公去世之后,戴姑娘自己也大病一场,但是从此之后就有了能预言祸福吉凶的本领。
渐渐的人们也从对她厌恶而转变为敬畏,有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会去找她。而十有八九都能给你解决好了,于是一人传一人,人们都知道戴姑婆有些本事,今天遇到这样的怪事,立马第一个就想到去请戴姑婆。可是这次戴姑婆却搞不定了,忙乎了十几二十分钟,自己弄得满头大汗,却依旧不能止住血。更严重的是尸体似乎慢慢地开始动了起来,稍有玄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要起尸的前兆,一旦真的起尸了,那可不得了,于是戴姑婆就打电话找来了老李。
老李上去上下打量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问了男子的父母,男子是怎么死的。原来男子是死于车祸,今天正好第三天,后天就准备要出殡火化的,老李让人把冰棺盖子打开,握住双手的脉门,就像医生听诊一般,给一个死尸搭脉,给死尸搭脉,简直闻所未闻,一个死人还有什么脉搏可言。大约过了三分钟,老李紧皱的眉头才渐渐打开,吩咐人把他的背包拿来,里面有五颜六色的各色缎子花布,还有裁缝最缺少不了的针线包,老李从包里挑出几件已经裁好布料,一个人坐在棺材边,就开始缝了起来,一边缝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又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念咒,说来也快,男子的鼻血好像渐渐的少了起来,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男子的鼻血止住了。
而此时老李手上也多了一件缝好的衣服,绿色的面子,白色的底子,而在雪白的底子上,又用红线绣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别人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老李把做拼好的寿衣交给男子的父母,让他们给男子换上,然后又趁别人不注意在男子的裤脚处,悄悄地插上了一根银针,二十分钟就将这一切都处理好了,家人也纷纷过来感谢老李。老李只是淡淡的摆摆手,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刻板的样子,让大家有空去谢戴姑婆,他只是按照戴姑婆说的做而已。
等到人们渐渐的散去,老李才重新找到机会找戴姑婆说上几句,老李问戴姑婆什么时候得空,可以一起吃个饭,戴姑婆想了一会儿说:“哎呀,好像最近都满了,等以后吧,今天的事谢谢你啦,等改天空了来店里看你”,说完就自顾自的走了,留老李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口。就在戴姑婆转身的一刹那,老李好像看到两个一高一矮的影子站在戴姑婆的身后,老李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嘴巴刚喊出戴姑婆三个字,而戴姑婆头也没回,就钻进车一溜烟的走了。
两个身影
老李向着那个方向望了一会儿,一个人又踏上那辆老自行车,踩了回去。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老李还像之前一样每天慢悠悠的做着自己的订单,直到有一天,戴姑婆来到了他的店里。戴姑婆很少来老李的店里,要些什么衣服也都是打电话让老李送去,今天却意外的带了点酒菜来找老李。老李看到戴姑婆来,喜出望外,放下手里的活就和戴姑婆聊了起来。
这位戴姑婆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次刚给他解决完了一件事,这次又有事情上门求老李帮忙,原来戴姑婆前几天接了一个生意,替当地一户有钱人的祖先迁葬。原来当年风水师相地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此地只能发四十年,要想持续发达,得到祖先的庇佑,四十年后一定要择地改葬,不然不仅有破落下去的危险,还会有地蝙蝠啃食骨骸,令后代不得安宁,戴姑婆接连处理了几件棘手的事情,在本地打响了招牌,于是那户人家找到了戴姑婆,要她来主持这个迁葬的事情,开得价钱也很高,戴姑婆一口答应,可谁知坟开出来,打开棺材,棺材里的祖先什么都有,就是一个头不见了,一整副骨架都完整,就是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头怎么能下葬了,就暂时把棺材停在祠堂里,这一停可不要紧,怪事就发生了。
停棺待葬
自从祖先棺材起出来之后,那户人家接连有人病倒,病的症状都是头痛,但是去医院检查,不论是中医,西医都检查不出是什么原因,而家族的生意也不是今天这里出点问题,明天哪里又被罚了款,反正诸多不顺。戴姑婆收了钱,却没办法收尾,这不又想到了老李。老李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戴姑婆说这些话,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这是当年在下葬的时候为了追求速发而下的风水局。如果现在不起棺,三年之内,整副先人的骨骸都会被化去,到那个时候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可是现在要解决这个问题,解决的人会承担一部分后果,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折损阳寿,当然这后面这几句话,老李没对戴姑婆说。
老李的眼睛时不时的朝着戴姑婆瞄几眼,又一次看到戴姑婆身后站着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定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倒把戴姑婆看得不好意思了,对老李说:“老李,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我是什么样的命,你不懂吗?和我在一起,你也得完蛋了,那么多年了,就算了吧”。老李听他这一说,长叹一口气,说:“好,这件事我替你了,不过事成之后,你得陪我看个电影,学学那些年轻人,我们也年轻一把”。戴姑婆一听,我当什么事呢,不就看个电影吗,没问题。
老旧的祠堂(资料图)
老李第二天和戴姑婆一起去了祠堂,开棺做事。老李带了一粒丝棉裹成的圆球,在上面画上了人的五官,然后又用红线,将四肢百骸一一缠绕起来,摆成人形,又以银针刺破十指,在骨骸上画了些什么,等一切都做好了之后,老李的十个指头乌黑,就像中毒了一样。说来也怪,做完之后,那户人家的头痛怪病,不药而愈,戴姑婆替他们选了一处地方重葬,没过几个月,生意也都有了起色。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而老李自己却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再起来。这半个月间,戴姑婆倒也有情有义,每天过来送菜送饭照顾老李。半个月后,老李的病差不多好了,一天突然对着戴姑婆看了半天,提出要去看电影,戴姑婆答应他说等身体好一点了再去看,可是老李坚决不同意,一定要今天去看,并且还不要在附近的电影院看,要去远的一家。戴姑婆看他意思坚决。也不好不答应,毕竟之前就答应了老李,于是老李穿戴整齐,戴姑婆也化了妆,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可是一化妆依旧是个大美人。奇怪的是老李临走的时候,往自己的包里偷偷地塞了一件衣服。就和戴姑婆一起出门了。
电影院离老李家挺远,做了几十分钟的公交车才到,下车正要走过人行道去对面电影院,突然一辆车子失控式的朝戴姑婆和老李撞来,老李就像事先知道一样,一把把戴姑婆推了出去,自己却来不及躲闪,被车子撞了个正着。等戴姑婆回过神去,老李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对戴姑婆指了指自己随身带的背包,里面正装着一件寿衣。
后来老李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去世了,那辆车是酒后驾车失控,但是根据时候摄像头记录的画面来看,当时戴姑婆是站在被撞的位置上,如果不是老李这么一推,也许去世的就是戴姑婆了。老李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在生前就立下了遗嘱,可遗嘱的内容谁都想不到,把自己的这间店和招牌以及其他的一切都留给了戴姑婆。
从此这条街上多了一个浑身缟素的女人,少了一位手艺精湛的裁缝。(编辑:忆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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