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是种会呼吸的痛
郝顺利从不羡慕那些热热闹闹的合租故事，就算他上学时看了不下10遍的《老友记》和《TBBT》，也关注过前阵子火得一塌糊涂的《欢乐颂》。
怎么说呢，毕业至今，他的生活可以浓缩为一部租房史：北漂5年，合租9次，室友逾30个，良莠不齐。
在郝顺利看来，帝都之大，最直观的体现就在于其居民素质的千变万化。你永远不知道主卧那对小夫妻为什么老在凌晨吵架，也猜不到隔壁妹子的下一任男友喜欢哪种体位，至于放在冰箱里的啤酒、浴室里的沐浴露，余量总是处于未知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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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毕业那会儿，郝顺利过得跟他的名字一样。
他从一个前同事手里同时接过了工作和房子，室友就是房东一家，爱干净不说，平时做饭也会叫他一起吃。省下来的餐费换成了一张张电影票，其中3/4都是陪当时的女朋友看的弱智爱情片。
说实话，那套房子挺老的，空调不够得劲儿，洗个澡也要等热水器烧上半小时，但现在回想起来，那5个月竟是他北漂生涯里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
直到房东的女儿要上小学，这家人决定换一套小点儿的学区房。
得知这一噩耗的郝顺利非常难过，只能暗搓搓地逗小丫头：你马上就要上一年级了，每天必须背20个英语单词！
看着小丫头哇哇大哭，郝顺利这才缓过来一点，开始了忧心忡忡的找房之路。
那还是2012年，临近12月，每天都能刷到好几条关于世界末日的段子。
新房东两次暗示要涨房租，郝顺利都没搭话，之后房东就凭空消失了，打电话不接，又不知道住处，郝顺利平白无故地帮他垫了下一年的宽带费。
屋里的暖气片坏了直漏水，明明都关紧门窗了还是四面透风，夜间温度跌到零下，郝顺利贴了一身暖宝宝被搞成低温烫伤，想着这他妈还不如世界末日呢。
房东看涨租无果，单方面说不租了，房子要给儿子当婚房。郝顺利回想了下上个月见他儿子还在读高二，感叹一句后生可畏，拿着扣了80%的违约金去小宾馆顶了几天。
之后他又租了一个单身公寓，想着试试江湖深浅，只签了1个月。平时不做饭不浇花不养鱼，只是每天洗一次5分钟的澡，临了算出他用了30吨水。
郝顺利被自己可能是头鲸鱼的想法吓到了，赶紧搬了出来，回到了群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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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颂》热播的时候有段子说：你和邱莹莹那样咋咋呼呼的女生住在一起，拿着关雎尔实习生的工资，操着樊胜美的心，脑子炸裂如安迪，还得被曲筱绡那样的富二代冷嘲热讽，你会爽吗？
郝顺利想了想，是不爽，但现实永远比电视剧更让人不爽。
中介就不多说了，他的押金从来没有完整地还回来过。租房时也遇到过黑心二房东，2000的次卧本来住得美滋滋，俩月后才知道，这个两居室总租金才3500。
好不容易熬到住主卧的资历了吧，客厅的隔断房里来了群做直销的。
8平米的房间睡了6个人，周内不清楚，每逢周六，早上8点准时排排坐，用整栋楼都能听见的音量播放励志短片。
看完了还要喊口号，内容无非是“命运啊你击不倒我”“世界终将向我臣服”之类的豪言壮语。在楼上邻居投诉了2次后，中介小哥终于找借口把他们请了出去。
对了，最近的绿帽文化不是很流行吗？郝顺利每次跟人谈到这个话题都会想起一对情侣室友，男的是跑市场的，总出差，每次出差，他女朋友都会带其他男人回家。
这女的也挺客气，每次搞事情都会提前给各屋送几块西瓜，没吵到大家，一屋子陌生人也就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有一回，郝顺利来串门的哥们儿碰见了她在楼下挑西瓜，先一步进门跟郝顺利说：今天也是个吃瓜群众。回头发现还真是，拿西瓜当烽火台使，真不知道该怎么夸她。
之后有没有东窗事发，郝顺利没问，反正一直到他搬走，那个正牌男友都没有发现。
有人问，你们咋不暗示下人家，郝顺利发过去一句五月天的歌词——不打扰就是我的温柔。他说帝都的生活节奏这么快，大家都忙着呢，能互不打扰，已经是最理想的合租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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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几个一线城市进一步限购了，北京的房价又咻咻地涨了几轮，郝顺利的朋友圈里流传了好多相关的文章，点进一看全是10万+，其中一篇《最近有点为北京感到难过》让他印象最深。
文章讲的是那个曾经滋养了无数外地人梦想的北京已经消失了，不单单因为高不可及的房价。说北京千方百计赶走低端的小商小贩，是这个城市生态氛围的劣化、塌陷，正一步步侵蚀着外地人的生存意志。
郝顺利看得似懂非懂，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又好像说不出哪里的憋屈，直到房东打来电话说行情不好得涨房租，他才回过味儿来。
没几天，一个清华毕业生又写了篇《房子不是最重要的，爱才是！》，算是回击网上“清北毕业都买不起房，那买学区房干嘛”的言论。正能量满满，却看得人一通白眼。
小夫妻是有爱了，郝顺利还没有啊！尽管身为一个资深北漂，他早在2014年就“有幸”跟一群小姑娘合租过了，然并卵。
说起异性合租也挺有意思的。当时有八卦的朋友给他描述了好几番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甚至送了两箱营养快线去他家。但别说什么Rachel了，连个Janice都没遇上。
更多的情况是，爱干净、会搞电脑、非直男审美的郝顺利，顺利地结交了两个把自己当好gay蜜的妹子，还顺利地把其中一个介绍给了老来他家加班的实习生。
女神级别的不是没有，但顾名思义，是那种懂得把时间投资在自己身上的女生——每天花在化妆和选衣上的时间是3个小时，每年度花在打扫卫生上的时间也是3个小时。
感谢几位冰清玉洁的室友，让郝顺利在那两个月学会了怎么清理浴室的地漏，掌握了108种擦马桶和换花洒的姿势，也知道了护垫棉条卫生巾的差别。
房子到期那天，他恍惚有种出狱的感觉：去他妈的大泽佑香！自由价更高！
同时顿悟了一个道理，不管室友的性别三观性取向如何，合租就是个劣币驱逐良币的过程，行为标准最Low的那个人，基本就决定了同居生活的质量。
毕竟萍水相逢，愿意为陌生人改变自己生活习性的人，太特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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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不是陌生人也很难保证同居生活就很美妙，成人世界有过这样一句话：是不是真朋友，合租半年就知道了。
郝顺利也因为合租跟好哥们儿闹翻过，原因很难解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倒垃圾、不洗袜子、你用了我两卷纸、我吃了你点的外卖……日积月累，就成了肿瘤晚期。
导火索是一季度结束了，几个人跟那儿分摊水电气各种杂费。
倒也不是斤斤计较一两百块钱，就是单纯的争论不出来，有家室的觉得应该按户头算，单身的坚持按人头算，争着争着，好几年的小船就翻了。
外人觉得，说白了还是钱的问题，有钱了别说水电气，房租都能给你免了。
郝顺利说不是，最让他气不过的，是他有一回落了个什么证件在家，想让室友帮忙送一趟。室友在电话里虚弱地说自己发高烧了送不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办吧。
把他给急的，连忙把事情委托给同事，自己买了药跑回家。一开门，那哥们儿正生龙活虎地打着LOL，看见他回来还说没吃午饭，应该给他带个烤冷面。
事实证明，男女朋友是距离产生美，好朋友也是，合租这种生活方式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反而让大家变得不习惯，只能用爱发电、用情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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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郝顺利下定决定要独居的，不是隔壁一家每晚哭声不断的小婴儿，也不是涨到了21.9的余额宝收益，而是他养了半年的小猫富贵儿。
富贵儿是朋友家母猫下的崽儿，自认硬心肠的郝先生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缴械投降了——买最贵的猫粮，最软的猫垫，连猫砂盆都是上下双层除臭无味的进口货。
之前次卧住了一个贼温柔的小姑娘，写专栏的，不坐班。郝顺利没在家的时候小猫就老跑去她房间，她也爱逗猫，把虎斑喂成了加菲。结果前一阵小姑娘换了个工作，搬去了新公司附近。
新搬来的这妹子，口口声声说着不介意家里养宠物，其实特别怕猫猫狗狗。在楼道里碰见遛泰迪的大妈，一声尖叫能把2楼大爷的血压都吓飙。
偏偏妹子在家里又不爱关房间的门，富贵儿还以为原来的小姐姐在呢，窜进去好几次，直接被她拿衣架给打了出来。最后一次富贵儿被踢去了客厅，磕到沙发不说，还把茶几上的几个杯子给撞了下来。
那妹子也没管，第一次关上了房门，郝顺利下班回家才发现流了好多血的富贵儿，爪子上全是玻璃渣，赶紧抖着双手送去了宠物医院。
同在一个屋檐下，人跟宠物怎么也能有这么大的恶意？郝顺利想不通，也不想为难小姑娘，第二天给房东打个电话就搬走了。
终于，走进卫生间没有上一个人留下的味道，阳台上没有别人的内衣内裤，洗碗池里也没有满是油垢的锅碗瓢盆，整个屋子只有富贵儿戴着伊丽莎白圈四处溜达。
郝顺利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Vista看天下（ID:vistaweek）
文 / 杨二芋 值班编辑 / 刘莹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刊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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