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参加了钉钉年度生态大会，会议以当前热门的人工智能为主题，抓住了各种产业时髦：钉钉跟主流国产大模型合作、提供多个大模型接入；提供了AI 助理的构建平台，支持开发者基于各种大模型，构建面向特定应用目的的 AI 助理，同时在钉钉上建立这些开发者开发的 AI 助理的软件市场（marketplace），供用户按需选择；钉钉本身就在服务中国各种领先的 AI产业玩家，从具身机器人到软件公司，这些钉钉的客户纷纷现身说法。
我在会上产生了两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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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 AI 还没有找到革命性的企业应用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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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建设在任何时候都应该是企业软件商的主流商业模式
。先说第一个感觉：最近这段时间，我看到金蝶、用友、钉钉等多个企业软件都在提 “AI Agent”。
前年底生成式 AI 爆火后，从去年初开始，智能体（agent）被逐渐认为是新一代AI 的企业应用的主要方向，我第一时间就在多篇公众号文章里谈了我对企业应用智能体的展望（参见《
大模型对企业有什么用｜企业自动化的六个等级
》）。
然而，我发现目前国内企业软件行业对智能体的理解，普遍都侧重在用户交互端的“AI 助理”，包括连续对话机器人（chatbot）、内容辅助生成副驾 （co-pilot）等形式，他们把这个叫做 AI Agent，这和我理解的能够智能化理解人类意图、并且自动完成业务流程的执行/反馈/迭代、侧重在无人任务执行端（autonomous task execution）的 AI Agent 有很大差别。
不管怎么说，AI 助理是新的企业应用软件形态，也需要有新的商业模式，我后面讲生态时再细说。
不过，在目前企业信息技术应用架构下，AI 助理还没法完全取代传统企业信息系统本身。打个比方，企业信息系统就像一个自动化生产线，ERP 等传统核心软件或服务，是生产机器的有效作业装置，API 是这些作业装置的控制开
关，那么 AI 助理就是通过按开关来操作生产机器的机器人。
在钉钉大会的暖场视频里，我看到一段有意思的情节：一位年轻女白领让钉钉里的 AI 助理帮她写份周报、发给老板，AI 提取了她的各种工作记录大数据，然后提炼生成周报文本。“写周报”这个场景，不止是钉钉，最近我看到很多企业级AI应用都在宣传这个场景，例如，某知名软件商就宣传“职场达人”比“职场新手”更善于用 AI 写周报，这里“职场达人”的意思，就是指那些善于忽悠老板、向上管理的“职场老油条”吧：
我觉得“AI 周报”这个产品的产品经理是典型的 2C 互联网产品设计的思路，而不是企业级产品思路。
2C的 C 本意是“消费”，也就是用户（用的人）和客户（出钱的人）是一个人，花钱买产品是消费掉、自己爽；2B 的 B 意思是“生意”，用户（年轻女白领，用产品的人）和客户（看周报的老板，真正花钱买产品的人）是两个人，花钱买软件产品，是为了用软件来提高做生意的效率，赚更多的钱。
所以， “AI 周报”这个产品定位在女白领就错了，而应该定位在看周报的女白领的老板。可是现在都 AI 了，还要女白领写个毛的周报，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老板直接问 AI女白领这周干了啥不就完了；AI 还可以自动每周给女白领一个工作绩效反馈，而不是女白领发起让 AI 写周报。
所以，AI 的企业级应用，首先还是得先有企业级应用的基础知识，金蝶、用友这些国产企业软件应该比互联网软件公司更具有 2B基因，离企业核心业务的任务执行更近，某种角度上说，我认为金蝶、用友比钉钉、飞书更有可能做得出我说的“下一代 ERP”，亦即我理解的“AI agent”。
所以对金蝶、用友来讲，AI 转型是当前面临的生死之战，然而，必须坚持正确的AI转型道路，避免重蹈“中台”时代被带偏的覆辙就尤为重要（参见“
中国企业软件行业喝的中台毒奶，要好几年才能吐完
”）。
大家都没有找到 AI 进入企业的真正杀手级应用，我在钉钉大会上感觉最好的场景就是：钉钉总裁叶军在演讲时明确提出，钉钉自己也没想明白杀手级AI 企业应用究竟是什么，所以钉钉致力于建平台、建生态，支持合作伙伴去探索、去发现。
虽然在钉钉广告视频中，那个写周报的女白领有点呆萌，但是叶军的这个表态，让我这个业界观察者觉得很舒服。感性地说，在企业软件领域，强者、王者让人佩服，然而，主动示弱、虚怀若谷一样让人佩服，最让这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就是对企业信息技术应用的博大精深缺乏认识，不懂装懂，乱造名词，要颠覆这、颠覆那的过江龙们。
这就说到了我的第二个感觉，如何做生态。
由工作协同这个场景切入到企业级应用的钉钉、飞书，都将做生态作为核心商业模式——以免费的有限功能作为钩子产品吸引用户，建立营收增长的 SaaS 飞轮模型，而生态体系提供的第三方产品和服务就是其用户粘度、用户生命周期价值的重要驱动力。
有人认为 Salesforce 是国内企业软件做生态的老师，包括互联网大厂孵化出的协同类 SaaS钉钉、飞书，传统 ERP 厂商金蝶、用友，以及和 Salesforce 功能接近的 CRM 厂商销售易等。
尽管 salesforce 创始人很早就公开表态，salesforce成功来自于自己从乔布斯那里学到的苹果成功秘诀——极致的产品创新加上生态系统建设，然而我认为产品的成功和生态的成功，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2016年开始，Salesforce 在市场营销上掀起了一波“salesforce economy”营销战略，将 Salesforce 的生态建设主要归因于其软件平台市场——The Salesforce AppExchange，相当于苹果手机的软件市场 AppStore。尽管展示了一系列看起来带有很重营销味的事实数据，例如软件市场有 3 千款应用，380 万个安装，其中超过一半是付费应用；83%的 salesforce 客户都装了至少一款其软件市场上的应用，49% 的有多款；而对软件开发商来说，入驻软件市场有利于获得销售机会、增加营业收入：
Salesforce经济是指 salesforce生态带来的总营收，据称 2016 年时 Salesforce 的1 块钱营收能撬动生态 4.1块钱，而这个杠杆到 2026 年可以达到 6 倍。这些生态营收除了软件市场软件销售外，大头应该是各种实施咨询和系统集成服务，AppExchange 并没有披露其营收数据，如果按 salesforce 声称这些付费应用平均年营收 50万美元的话，那么几千个付费应用的营收在小几百亿美元的 “salesforce 经济”里的占比实际上很小。
同样，尽管钉钉努力发展伙伴，其伙伴在软件市场模式下的业务规模还非常有限，也许这并不是钉钉的问题，而是中国企业软件行业普遍面临的客户付费意愿问题：
上图Salesforce 在 2016 年时列出的那几家咨询服务商，早就已经被行业整合，BlueWolf 被 IBM 咨询部门收购，Appirio 被印度 IT 咨询四大之一的 Wipro 收购，而 Acumen 则被 Salesforce 公司自己收购了。Salesforce 的服务生态最终还是由 IBM、埃森哲、四大、印度公司这些传统IT 服务公司所瓜分。
所以我认为，很难说清楚AppExchange 软件市场究竟是 “Salesforce 经济”的真正成功秘密，还是只是关键成功因素之一，甚至就是一个市场宣传手段而已。
只就促进生态而言，原生平台上的“软件市场”并非生态建设的必要前提，上一代的企业应用软件SAP、Oracle 一样构建了庞大的生态，根据下面这个研究，SAP、Oracle 160 亿元的软件销售收入，创造了 2550 亿美元的经济规模，其中实施咨询服务就高达 424 亿美元，运维市场达 480 亿美元，这个比例远高于 salesforce 的杠杆率。
企业建平台、建生态，包含了三个层面：
1、技术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