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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古典书城 慢读时光
2005年6月30日这一天的凌晨,
一间十几平米的陋室里,
被称为当代“王羲之”的一代书画大师
启功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93岁。
终于,
他可以和分离30年的妻子章宝琛再次相见。
妻子生前未给他留下一儿半女,
在这孤独的30年里,
他拒绝了所有的仰慕者和别人好意的说媒,
总是默默的念叨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一生他的心已经容不下别人。
这样浪漫的爱,
却从一场并不浪漫的包办婚姻开始。
▲启功(1912-2005),本姓爱新觉罗,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远祖弘昼为乾隆皇帝之弟,曾祖父溥良为庶吉士、祖父毓隆为光绪年间进士。中国当代著名书画家、教育家、古典文献学家、鉴定家、红学家、诗人,国学大师。独创一书法字体,字的重心不放在传统的米字格的中心点,而是在距离中心不远的四角处。
启功先生曾任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教授,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博士研究生导师、九三学社顾问、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世界华人书画家联合会创会主席,中国佛教协会、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顾问,西泠印社社长等。
启功先生虽有煊赫的帝胄家世,还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文化学者,但为人却很达观,是位可爱的老头,常说:“哎,人生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找乐子啊。”
但是,他的爱情,却着实令人唏嘘。
虽然启功的家世显赫,
是雍正皇帝第九代孙,
奈何启功周岁丧父,幼年祖父也驾鹤西去,
导致自幼家中一贫如洗,
一家人住在启功曾祖门生赠予的的房子里
生计全靠启功的母亲操持。
虽然家道中落,
母亲却依然敬畏这个特殊的家世。
1932年3月5日,天上飘着蒙蒙细雨,
那一天正是家中祭祖的日子。
也是启功和章宝琛初次见面的日子。
母亲特意找来一个姓章的姑娘来帮忙,
叫启功去胡同口迎接,
不远处有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看不清面容,却让他想起了戴望舒的《雨巷》,
那会是一个像丁香一样的女子吗?
待走近了,
不过是此情此景下的错觉,
这个女人看起来乡土、质朴,
完全没有了那让人心动的气质。
母亲却告诉启功,
这是她和姑母苦心为他物色的媳妇。
20岁年轻气盛的启功还没成就事业,
那里有心思成家,可母亲的一番话让他心软了
“你父亲离开的早,妈守着你很苦!
你早点成家,身边有个依靠,我就放心了……”
看着母亲日渐苍老的面容和粗糙的双手
勉强答应了下来,
“行吧,只要妈你觉得满意就行啦,我听你的。”
这年10月,两个只寥寥见过几面的年轻人
启功和章宝琛举行了简朴的婚礼
宝琛稍长两岁,启功便恭敬地称他为“姐姐”
她低头浅笑,颔首答应。
宝琛的性格如她的长相一样温顺,淳厚
并且对启功擅长和喜爱的书画一无所知,
是个非常无趣的家庭妇女。
有时你甚至觉得宝琛恭顺的过了头。
启功的家很小,朋友却极多,
时常来家聚会,彻夜畅谈。
宝琛就站在炕边添茶倒水,
整晚不插一言。
母亲和姑母年迈多病,心情不佳时,
难免会冲着宝琛发脾气。
启功有时在外面碰上不顺心的事,
回到家也冲她发脾气,
可是每次妻子总是不言语,
想吵也吵不起来。
话虽不多,家中的事儿却从不得闲
每天启功一睁眼就看到宝琛已经开始干活,
朝夕相处下,他发现宝琛虽然没文化,
却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原本不平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启功有时想起母亲讲过宝琛的身世,
就更加心疼和怜惜她。
宝琛生母早亡,后母又极其刻薄,
她是带着相依为命的弟弟嫁过来的,
也许是从小吃惯了苦,又要照顾弟弟,
才有了如此隐忍的性子。
两个人之间有了情谊,
婚后7年虽然膝下无子,
日子却也过的平顺。
北京沦陷后,家中更加拮据,
便决心买书画补贴家用,
可他到底是个文人,拉不下脸上街叫卖。
宝琛总是能看懂他,说:你只管画,我去叫卖
那天傍晚下了很大的雪,却不见宝琛回来,
启功去集市上接她,
远远看见本就娇小的宝琛蜷缩的坐在马扎上,
身上都落满了雪。
看见来寻她的丈夫,突然兴奋的挥舞着双手,
冲着丈夫笑道:只剩下两幅没卖了。
启功湿了眼眶。
这样困苦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
最困难时候,宝琛把自己的首饰变卖补贴家用。
给他做好吃的东西,不论日子有多困窘
她每个月都会给他留下一些钱,供他买书。
婚前,他说这老式婚姻就像狗皮膏药,粘得很;
婚后,他却说几十年来,从未后悔娶她,
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
两个月后,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
他怕宝琛找不到回家的路,
便来到了她的坟前告诉她:
“我们有自己的房子了,你跟我回家吧。”
那天晚上,他特意炒了几个她最喜欢的菜,
一筷子、一筷子地夹到她的碗里,
直到菜满得从碗里掉出来。
他开始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此后每到农历新年,
他都会去看望妻子,并“带”她回家。
3年后,他平反了,他把自己的字画卖掉,
把钱全部捐给了北京师范大学,
一个人住着十几平米的陋室,
每日粗茶淡饭,日子过的孤独清苦。
“她和我同共苦,却没有享受一天的清福。
她为我受了一辈子苦,我也要受些苦才好!”
为了防止有人给他介绍对象甚至把双人床换成单人床。
他食之无味,夜夜沉浸在思念之中。
只能将泪与思恋凝成文字,
任心与笔尖一起颤抖。
结婚四十年,从来无吵闹。
白头老夫妻,相爱如年少。
相依四十年,半贫半多病。
虽然两个人,只有一条命。
……
我饭美且精,你衣缝又补。
我剩钱买书,你甘心吃苦。
今日你先死,此事坏亦好。
免得我死时,把你急坏了。
枯骨八宝山,孤魂小乘巷。
你再待两年,咱们一处葬。
……
这是他为宝琛写的《痛心篇二十首》
字字句句,尽是回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在章宝琛去世后的20多年里,
启功一直沉浸在无尽的哀思中无法自拔。
但他无儿无女,无人可诉。
他弥留之际对亲友说:
“生同衾,死同穴,
我死后,一定要把我和宝琛合葬在一起。”
2005年,
启功带着对章宝琛的思恋溘然长逝。
人死后若灵魂真的有去处,
那么启功见到他思念的宝琛可以骄傲地说:
“姐姐,那个赌是我赢了!”
你把一生都给了我,我定要守着你。
张胡子
在这73年看似不协调的爱情里,
启功却得到了最坚定的支持和最满足的幸福。
即使,现在看来两人依旧不是很般配。
论年龄,她长启功2岁;
论相貌,她不算美人,个子不高;
论爱情,启功是听命寡母,非自由恋爱;
论家世,她生母早卒,继母刻薄,
不算大富大贵之家;
论学问,一俗一雅,一劳动妇女,一知识精英
她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
断了启功三代单传的皇族血脉……
可是,两人结婚43年,相濡以沫,
同甘共苦,生死相依。
从前车马很慢,
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
若一生能得此知心爱人,得之我幸。
“姐姐”走了,启功并没有颓废。可以说,启功老人的一生,正是中国最为跌宕起伏的时代,所以饱经风霜,经历了无数的困苦磨难,早已看破生死红尘,把度过关山万重的人生归结为找乐子。
“姐姐”走后,先生用自己的真实故事,告诉我们人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笑对生活,用幽默化解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幸福和快乐自然就会来到我们身边。
最后,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生活中,发生在启功先生身上的那些有趣的小故事吧!
西泠印社在老社长赵朴初先生逝世后,公推启功先生担任新任社长,时先生已辞去中国书协主席之职。
某年印社举行例会,启功先生与中国书协某位继任掌门领导共同与会。会上启功先生发言,自然屡屡提及“西泠”如何如何,不料那位书协领导竟然不认识“泠”字,在一旁好心地为启功先生纠错,小声提醒说:“是‘西冷’呀。”
启功应声道:“你冷,我不冷。”
有一次,启功先生帮人题字,不料钤印时颠倒了,旁观者无不惋惜,又不便请他重写一幅,只好劝慰:“没关系,没关系的。”
先生笑而不答,又拈起笔在钤印旁补上一行小字:“小印颠倒,盖表对主人倾倒之意也。”于是举座重欢。
一次,有人来访,见到启功先生后恭维说:“您老精神真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先生立即反问道:“您姓阎吗?”问得来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先生哈哈一笑说:“阎王爷才知道我能活多大,您怎么也知道?”原来是幽默,来人与在座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启功先生不但为人幽默,而且很谦逊。66岁时,写下这首流传甚广的《自撰墓志铭》:“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曰陋。身与名,一齐臭。”
一天早上八点半,一位友人拜访启功先生,但见先生坐在单人沙发上,正在吃早点。此时,先生脚上没有穿袜子,脚腕有些肿,见友人进来,慢慢举起手招呼。友人问先生的脚怎么了,先生说:“呀,我会发酵啦。”
一位画商到启功先生家叩门拜访,想得到先生一件墨宝。但此人誉甚不佳,先生久有耳闻,便走近廊前,打开灯后,隔着门问商人:“你来做什么?”商人说:“来看您。”
先生贴近门窗,将身体不同方向一一展示给对方看,然后说:“看完了,请回吧!”画商有些尴尬,嗫嚅着说:“我给您带来一些礼物。”老人幽默地说:“你到公园看熊猫还用带礼品吗?”
某客人来到启功先生家拜访,进家落座后,先生照例礼让茶水。客人见先生年迈,为免劳顿,便紧张地客气道:“您老别麻烦了,我出门不喝水的。”
先生应声说道:“你这不是‘进门’了吗?”客人顿感亲切。
亲朋好友见到启先生总是关切地问:“您最近身体如何?”先生常回答:“鸟乎了。”
不明就里的人总是莫名其妙地追问:“何谓鸟乎?”先生则笑眯眯地答道:“就是差一点就乌乎了!”
一次,一位地产商做活动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缠着启功先生给楼盘题词,先生脸一沉,道:“你准备好了笔,我就一定得写吗?那你准备好棺材,我还往里跳啊?”
一句话,在场的人都乐了。
一日,启功先生与友人到无锡游玩,朋友买了条丝绸内裤,并对先生说:“虽然很贵,但穿着真舒服,真轻便,穿上就跟没穿一样。”
先生应声说:“我不花钱也能得到这样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