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问对谈易到用车创始人周航，得到了一个创业者在政策不确定的环境下，最完整的生存画像：易到如何开拓出行领域的共享经济，又是如何在补贴大战中坚守自己的定位，最后如何突围？周航对于易道从开拓者成为“行业老二”有哪些反思？他有什么样的理想和恐惧，在他眼中，创业者的价值是什么？和岛君一起来看艾问的深度分享。
来源 | 正和岛（ID:zhenghedao）
艾问人物（ID:iaskmedia）
在北京西四环66号的中关村技术交易大厦，易到的办公场所占据了两层。办公楼内部造型独特，中间一个椭圆形的天井，透过透明玻璃，阳光或风雨可以瞬间分享于办公楼里的每个人。易到的精神核心就在于共享，它是中国第一个集合汽车租赁公司、劳务公司、软件平台和乘客四方协议模式的约租车服务模式。
易到是中国出行领域共享经济的开拓者。周航是易到的创始人，有人说他温吞儒雅，有人说他作为蛮荒之地的开拓者霸道彪悍。2010年，共享经济出行领域的拓荒者易到成立。2014年，Uber进入中国，快的、滴滴先后推出了专车服务；2015年年初，神州专车、滴滴、快的、易到竞争呈现白热化。易到被边缘化。2016年，出行领域格局变化，易到躺着成了老二。易到如何在所谓政策“灰色地带”摸索前行，我将要面对周航了解这一切。
▌进入蛮荒之地 是一意孤行还是心有乾坤？
周航是个文人，喜欢写文章，他曾在《贪婪与恐惧》中写到：人是贪婪的，没有对更多更好的欲望的执着，人类就不会进步。因此，贪婪是人类的驱动器。但是，人性又是充满恐惧的，恐惧变化，恐惧不确定。易到创立的初心，周航想用商业的力量推动社会的进步，而身处行业不明朗化的各种变数所带来的恐惧一直如影随形。
周航又是一个武将，生猛彪悍。面对毫无边界可寻的蛮荒之地，他勇于进入，披荆斩棘。从自身打车难的痛点切入，看好共享经济在出行领域的前景。周航在加拿大找了个律师朋友，和对方说：“能不能帮我研究一下，我想做这么个事，从法律上咱们怎么给它绕开。于是就有了四方协议。”
前无行人，更无相关的政策，这是一条没有路的路。
“你是不是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政策，能不能分享下学习办法？”我想知道他是如何拥有踏入蛮荒之地的勇气。
“花了很多精力研究，纽约、巴黎、伦敦的相关政策都研究过，看其他国家的相关文件怎么写的，现场如何管理，我们甚至跑到纽约的验车场去看所谓的T牌车怎么回事，后来发现美国的出行市场不改存量改增量的模式比较适合中国国情，即纽约就2万多台Yellow Car，产权、每台车的牌照100多万美金，这个数量是扩大不了的。增量即Black car的数量是不设限制的。他们各自的服务、车的保险、车的安全合规上都拥有不同的设置。”周航回答。
2010年，易到成立。在成立的前三年，易到极其孤独。提及当初，周航称有太多的踌躇，如同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心里充满恐惧，也曾想过停下来，也曾问过自己，这个事儿是否能做成，这是不是伪需求。为什么后面没有人跟进？它到底能做多大？
成立后最初几年的易到，“非法经营”犹如一把剑悬在头上，令周航惴惴不安。首先身边几乎是同一种声音，“这事儿风险太大，如果界定为违法，谁敢给你投资啊？还是不要做了。”
周航说：“我找相关业界的人聊，只是想拿到一些信息，知道这个行业是怎么回事，遇到了什么问题，我根本就不会关心他们对这个事情的判断。如果说我这个人做事情还需要听别人的判断的话，那我连一个合格的创业者都不是。”在他眼中，合格的创业者是有独立思考，有主见的人。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写信写到交通管理部门举报，有人打电话投诉到交通台。周航被罚款扣车，被政府约谈，在感慨政府宽容没给易到扣非法经营帽子的同时，他一直秉承有事说事儿的原则。
最尴尬的是一次约谈时，一个执法机构的人员很严厉的说，“约谈就是约谈，性质要说清楚，你们就是非法营运，必须要限期整改……”
“那我就在旁边听着，就事论事儿呗。”周航颇显无奈。
2014年之前，易到每一轮的投资者都战战兢兢，担心易到会因为政策问题在一夜之间关门，甚至有的投资者干脆就不投了。周航在沮丧的同时，安排了一个政策研究部门，和相关政府事业部门、执法机构做各种层面的沟通，当然也是为了让投资者宽心。
有人说中国对新生事物在政策上先不表态，直到“出事了”，再表示反对或者支持，对此周航感慨，“对，这个过程对于创业者很煎熬，充满了不确定性、不安全感。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估值、融资会出现中国折扣。”
“网约车政策从无到有，从非法到合法是在你预期范围内吗？”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心中有乾坤的披荆斩棘的拓荒者。
“在预期范围内，我认为它是个正确、很好的事情，哪怕只是我的一意孤行，哪怕我已经是被潮流所抛弃，我也要坚持做我自己。在成熟的公民社会中，政府的行为必须有法律授权，才可以实施；而对于普通公民来说，只要法律没有明确禁止，就可以执行。”周航心中有乾坤。
▌被认定非法经营只是一纸文书的距离
2014年8月12日，北京市交通委员会下发《关于严禁汽车租赁企业为非法营运提供便利的通知》，“易到被认定非法”的新闻纷沓而至。所有的媒体一夜之间一边倒地抨击出租车。“那是我创业20多年来，压力最大的一次。”对面的周航略带苦笑。
在2014年这样一个厮杀的网约车红海江湖里面，政策对人人都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对政策的判断是不同的。
政策出台时，恰逢易到融资关键时刻。周航只能不顾订单量的下降，下线所有的私家车。而此时的滴滴、快的为了规避风险各有动作：滴滴将专车产品直接命名为“滴滴专车”并入“滴滴打车”的APP里，共享流量与订单；快的上线新的独立APP“一号专车”。
面对同样的政策，他们采取了不同的处理方式：易到坚守，滴滴、快的则将补贴升级到“双向补贴”的地步。提到此，周航表情略显凝重：“双向补贴让这个行业迅速膨胀起来，但谁都知道，这个做法是不可能合理的。”在他看来，这种补贴除了短期内快速地占有市场，没有价值。他要坚持高端定位，不打烧钱战。
这一年，滴滴、快的打响补贴大战，周航只能眼看着滴滴、快的迅速崛起而无能为力。当滴滴和Uber进行终极厮杀时，易到已经到了“打着望远镜都找不到的地步”。
2015年10月，专车新政第一次征求意见稿出台。周航依旧认为“专车必须走高端路线。易到向来不主张低价专车，也不参与疯狂的价格补贴战去扰乱正常的行业市场。”但是，没了资本，企业寸步难行。为了看到明天的太阳，易到选择了“卖身”乐视。乐视的打法显然有别于周航。11月，易到充100返100，日订单量超过了70万，司机和车源数量均已突破百万。易到起死回生。
回首这一系列变化，周航反思，“易到没有保住先行者地位的原因，是没有认识到分享经济的规律，就是必须便宜下去。这个不是算法跟交通引擎可以实现的，而是生态。”
2015年，快车和出租车的矛盾日益激烈，甚至在一些城市发生流血冲突。对此，周航坦承那段时间压力很大，他认为网约车对出行市场的改变要尽量温和一点。创新如果以生命、鲜血为代价去推动社会的改变，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创新是社会进步使然，但是改变的节奏要慢一些，步调要稳一些，尽可能地实现拐大弯。
▌合法地位确定 供应资源萎缩是利是弊？
2016年7月30日，《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服务管理暂行办法》颁布，网约车的合法地位明确。11月1日，新规落地，网约车行业由此也进入了1.0时代。《暂行办法》中“一城一策”的原则虽然给出了权限让各地制定符合实际的政策，行业“合法”供应资源在车籍户籍等政策的限制下一步步萎缩，网约车平台面临着考验，网约车企业面对新规，均纷纷采取不同的策略进行突围。
易到表示会“始终坚持和积极倡导依法合规经营，将积极贯彻落实网约车新政和各地实施细则，并根据各地征求意见稿的时间表，通过正常渠道向主管部门反馈有关政策意见建议，同时积极开展资质申请工作。”同时也呼吁“新行业的健康发展既需要政策规范，也需要给予发展空间。”
岁月流转，专车的定义也在不断变化，从最初的高端商务出行，到后来的大众共享经济，再到今天新政定义的“高端化差异化预约出租网约车”。周航十分乐观：“至少在今天，出行难的问题已经被资本与科技力量解决了；或许到你孙子那辈，无人驾驶已经普及。他们看我们开车就跟我们看古代人骑马一样。”周航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专车回归‘黑车’”。
“网约车政策意味着什么呢？”我问。
“用网约车来推动出租车行业的改革，终归是进步的。网约车的合法化，一旦作为一种新业态得到认可，是社会的进步，管平台、管车、管人都是应该的。”周航心态平和。
对于未来理想中的网约车的市场，周航认为，“未来的整个城市交通的体系，形成由公共交通，私人交通，共享交通三者共担的结构非常好。共享交通调整好了，会成为一个有活力的城市很重要的标志。其次实施一定程度的准入制度，平台对整个准入的准确性负责，是促使一个行业能够健康发展的基本保障。”
▌进入政策灰色地带 是追求价值还是赌博？
在万通控股董事长冯仑看来，政策事关企业生死。如果市场风险高，创业者可以通过人为的努力进行纠正和克服，但是制度成本高，就会面临一个复杂的政策审批，牵扯到对未来制度改革带来的冲击比较大。
也许在中国特定条件下，政策不明朗，创业者会抱着改进和推进政策的心态进行创业，但是从某一角度说这其实是个赌博，相当于现在做未来的事情，未来能不能按你的预期出现还未可知。像互联网领域的共享出行，政府的态度很积极开放，网约车才合法化。
中国有制度摩擦，有摩擦就有成本，创业者要尽量选择制度成本低的，创业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在不触及政策底线的基础上，做符合消费者需求的东西，是创业者应该考虑的问题。
采访过程中，提起政策，周航坦言，政策对创业者来说，更像是一个有中国特色的问题。国外可能会遇到法律问题，可以争取去修法。在中国只能寄希望于政府对你的包容、理解、默契。易到要做一个政策的建设者，和有关的人士，包括政府部门一起去推动政策的变化，要成为一个时代的推动者。“活”不是企业存在的意义本身，创造价值才是。
“我们在和政府博弈的过程中，相信也给了更多人启蒙和勇气，哪怕它是铜墙铁壁，也可以拿块木头去撞一撞，可能没撞开，但它已经松动了。如果一万个人去撞这个门，就开了，经济领域也是这样，社会领域也是这样。”
提到企业的价值，周航认为“推动社会进步，教书是一种方式，像艾问小红裙做公益也是一种方式。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史说明商业是最有效率的，如果我们自诩为一个企业家的话，那我们承担的使命就是用商业的方式去推动社会的进步，用商业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如果在创业的过程中为了避险有大量的事情不能干，那么这样的企业有什么意义呢？”
去拓荒、去探险，是周航的乐趣。他去过多次戈壁，去过火把节，去他认为天人交战的地方，满身疲惫后，躺下来，仰望银河星辰，问自己“我为什么仰望星空？”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了答案，“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在某个时刻仰望星辰，思考那些最大的问题。”也许，他明明瑟瑟发抖，却依旧坚持前行的力量也来源于此吧。
艾诚 知名财经双语主持人，艾问创始人，赛富亚洲基金投资合伙人。艾问传媒（iAsk Media）是记录时代人物的全媒体平台。关注创业者、投资人、企业家，传播创新精神，探索创富法则，打造独立、开放、公正的人物大数据全媒体平台，出品《艾问·每日人物》、《艾问·顶级人物》、《艾问·人物榜单》。
点击下方“阅读原文”查看更多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