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学家到创业者，余凯见证了我国智能驾驶行业发展的浮浮沉沉。文｜《中国企业家》记者 王文彤
编辑｜马吉英
时隔八年，今年7月，余凯重启微博，把自己的微博ID后缀从“西二旗民工”改成了“地平线民工”。之所以自称西二旗民工，是因为余凯曾任职于百度，百度总部即位于北京西二旗。2015年，余凯离开百度，创办智能驾驶解决方案公司地平线。今年10月24日，身着黑西装、蓝色牛仔裤的余凯敲响了开市锣，地平线正式于港股上市，募资约54亿港元，成为今年港股最大规模IPO，市值一度超700亿港元。截至11月29日收盘，地平线市值539.89亿港元。余凯的野心是做机器人时代的Wintel（Windows+Intel），成为边缘人工智能的全球领导者。短期内，他认为智能汽车就是机器人的一种形态，“现在汽车是最大的根据地，有了这个才能谈未来。”创业前，余凯已经发表了100多篇学术论文，是人工智能领域论文引用率最高的华人学者之一。在很多人眼中，余凯既有着科学家的质朴，更有着创业者的强执行力。在过去9年里，他完成了从科学家到创业者的身份转变，也见证了我国智能驾驶行业发展的浮浮沉沉。12月13日—15日，余凯将出席2024（第二十二届）中国企业领袖年会，在巅峰对话环节解析中国汽车产业转型过程中的竞争法则、取胜之道。
余凯从大学三年级开始从事神经网络深度学习，2004年7月，获得了慕尼黑大学计算机系的博士学位。之后，他先后在德国西门子中央研究院、硅谷NEC Lab工作。作为为数不多的华人学者，2010年余凯成为NEC Lab主任后，就自觉担负起了“家长”的责任。同一年，他带领NEC Lab的研究团队拿到了第一届ImageNet的冠军，这项比赛由斯坦福大学、Princeton大学和Visual Geometry Group联合主办，号称是“深度学习和人工智能的奥林匹克”。若干年后，这些参赛选手成为新一代深度学习领域的华人科学家、创业者。余凯曾自评，他进入工业界之后的第一件漂亮事儿，就是成为ImageNet挑战赛的首届冠军。2012年，余凯应李彦宏之邀，回国加入百度，成立多媒体部，开始研究语音识别和图像识别。余凯的加入，为百度注入了深度学习的基因。当年9月，李彦宏震惊于深度学习项目的进展之快，给全公司的产品经理发邮件，要求大家重视深度学习的最新情况。2012年12月，余凯代表百度参与的一次失败的竞拍，更让李彦宏深刻意识到深度学习的前景。2012年10月，有“AI教父”之称的杰弗里·辛顿（2024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获得者之一）和他的两名学生在ImageNet图像识别比赛上拿了冠军，并且发表论文介绍了冠军算法AlexNet。余凯瞬间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就像触电了一样，立刻写电子邮件给辛顿，迫切地表达了要和他深入合作的想法。”这个原本只有百度知道的合作机会，后来演变成了一场由四家公司参与的秘密竞拍，其他三家分别是谷歌、微软和DeepMind（此后被谷歌收购并推出了AlphaGo）。百度的第一次报价是1200万美元，而最后是谷歌从4家竞争公司中脱颖而出，以4400万美元的价格成功地收购了杰夫·辛顿和他的两名学生组成的研究团队。虽然没能成功合作，但余凯的目的已经达到——2013年1月，百度在年会上宣布要组建深度学习研究院（IDL），并招募全世界顶级的人才，李彦宏亲任院长，余凯担任常务副院长。此后，百度涌现出了一大批杰出的科学家和创业者，如林元庆（曾任百度研究院院长）、李磊（曾任字节跳动AI Lab总监）等。2015年，他意识到要真正取得大规模成功，只做软件算法是不够的，必须探索芯片和操作系统，走软硬结合之路。2015年7月，他从百度离职，创办地平线。创业之初，地平线关注两大领域，一是智能汽车，二是人工智能物联网（AIoT）。“如果只有一颗子弹，我们要射哪个靶？”这是2019年时余凯的思考。从2015年到2018年，地平线在AIoT领域已经实现了商业闭环，在智能空调、扫地机器人等领域取得突破，并有了一定营收。而此时，国内新能源汽车行业还处于黎明前的黑暗。地平线展出的智能驾驶多模交互系统AI on Horizon
但2019年年底，余凯作出决定，将应用场景收敛到智能汽车这一个方向。他裁掉了汽车以外的全部业务，约三分之一的员工被裁。这次痛苦的决定，被余凯称为“对抗人性中做加法的天然冲动”。在作出决定前，地平线内部其实已经进行了长达半年的讨论。最终，团队形成共识：虽然AIoT领域的市场广阔，但各个场景过于碎片化。要深入打穿每个场景，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与精力，而即便成功击穿这些场景，所获得的回报也微乎其微。地平线深耕的必须是一个大产业，吸引足够的资金、人才、产业链的玩家来参与，把这个技术做到成熟，把所有的成本打到最低。在余凯看来，这一代的超级终端是汽车，把汽车“击穿”以后，会带来机器人五花八门的应用场景。2019年8月，地平线发布了首款车规级汽车芯片J2，搭载地平线自主研发的高性能计算架构BPU2.0，可以提供4TOPS的算力，实现了国内车规级智能芯片量产零的突破。早在2018年，地平线和长安汽车便开始了双向奔赴的合作，成立了人工智能联合实验室。地平线尚未获得业界认可，长安汽车也亟须智能化转型。余凯说服了内部的工程师，成为唯一一个愿意为长安汽车免费服务的合作伙伴。在重庆的三伏天里，地平线的工程师们开始了“热火朝天”的供应工作。他们加班晚了就躺在驻地附近的操场上睡觉，最终完成了地平线第一个前装芯片量产项目——长安汽车的UNI-T车型。该车型于2020年6月上市，并在上市后9个月里销量突破10万辆。有报道称，这意味着车规级AI芯片的前装量产元年正式到来，同时也代表了自动驾驶核心技术的国产化。在余凯看来，这就是地平线的“反共识”——选择一个门槛极高、玩的人极少的赛道，在没有竞争的地方竞争。从首个前装芯片量产项目，到计算方案累计出货超700万套，余凯和地平线走了4年多的时间。其中，理想汽车和大众汽车是让地平线打开知名度、获得认可度的重要客户。2020年9月，地平线发布了J3芯片。8个月后，J3量产上车理想ONE。最初，对于初出茅庐的地平线，李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答应尝试使用地平线的方案，但也提出了苛刻的要求。地平线一方面让出了一部分利润，另一方面将原本需要两到三年的开发周期压缩到8个月。为了响应理想汽车的要求，余凯牵头组织了一支300人左右的队伍常驻理想汽车，实时提供帮助，在新车上线倒计时时，还陪着理想汽车的团队不分昼夜地加班调校芯片，获得了李想和团队的一致好评。次年，地平线的“征程5”系列产品也用了不到7个月在理想L系列上实现了量产。理想ONE上市后的亮眼成绩，换来了地平线的大规模放量。自2021年起，地平线在中国智驾市场每年的装机量都位居首位，客户也拓展到上汽、比亚迪、吉利等车企。与大众集团的合作则是一个地平线实现多元化、国际化战略目标的契机。2022年，大众集团在地平线D轮融资中投资10亿欧元（其中8亿欧元为可转债），之后又出资约13亿欧元与地平线建立合资公司酷睿程，是地平线第一家外资汽车客户。2020年时，自动驾驶行业出现融资热潮，处于行业焦点的公司估值猛涨。地平线在2020年年底开始的C轮融资连续进行多轮，融资十几亿美元，却没有涨估值。在余凯看来，当时多储备资金比涨估值更重要，不涨估值可以让融资更简单。这也是余凯坚持长期主义的体现，算大帐不算小账。IPO前，地平线共募资23.63亿美元，约100家机构参与。2023年，新势力车企和华为纷纷推出城区NOA高阶智驾，掀起了一场智驾的军备竞赛。2024年4月，地平线发布了J6芯片和全场景智驾方案Horizon SuperDrive（以下简称“HSD”），芯片算力达到560TOPS，在功能上能覆盖高速NOA、城市NOA以及自主泊车等主流智驾场景。HSD将于2024年第四季度实现全国泛化，推出标准版量产方案，2025年第三季度实现首款量产合作车型交付。在余凯看来，地平线的风格更像微软。在PC时代，苹果是品类创造者，但微软不是，地平线要像微软一样，不要太落后，但是也不超前，刚好跟时代同步，不被竞争牵着走。截至2024年11月13日，地平线征程家族出货量正式突破700万套，在7个月内连续两次实现百万级量产的跨越式增长。余凯和地平线的下一个考验，是在增强研发投入和扩大市场规模的同时，提高盈利能力。2021年~2024年上半年，地平线的研发开支分别为11.44亿元、18.8亿元、23.66亿元、14.2亿元，分别占同期总收入的245%、207.5%、152.5%和151.9%。从创业初期开始，面对“何时盈利”的问题，余凯的回答始终是不用焦虑。2018年接受采访时，他表示，“如果我们已经盈利了的话，那这个企业就没有未来。这说明挣的钱完全没有投资到未来，只是在做现有的事情，目光非常短浅。”招股书披露，2021年到2024年上半年，地平线经调整后的净亏损分别为11.0亿元、18.9亿元、16.4亿元、8.0亿元。2024年3月，在地平线递交招股书当天晚上，余凯发布了这样一条朋友圈，“This is not the end. It is not even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 But it is, perhaps, the end of the beginning（这不是终局，甚至不是终局的开端，这也许只是序幕的终章）。”《余凯：未来，中国汽车的生死门是芯片》，中国汽车报《地平线创始人余凯：一场秘密竞拍扣响AI科技变革发令枪》，创业邦《对话丨地平线创始人余凯：战略的本质是不赌》，晚点Auto《地平线上市，终于可以说说余凯的故事了》，极客公园《地平线上市，资本市场迎来一类“慢”公司》，晚点Au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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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编辑：王怡洁 审校：姜辰雨 制作：董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