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今日头条“二跳”虚假广告（明着合法，暗中违规二次跳转广告页面）被央视曝光后，我挺震惊的。――对不起，用了“震惊”这个词，倒不是对这种新媒体暴发户有多高的道德期待，也不是“二跳”的违法伎俩有多智能，而是震惊于这样一个事实：一个宣称自己有多少亿用户、年入数百亿广告、赚钱能力碾压传统媒体的所谓大企业，竟然还干这么low的事。“算法”的高逼格光环背后，竟是这样算计用户，算计人性，算计法律。
总觉得一个公司长大后，应该规矩和成熟一点，不说道德血液和社会责任了，起码应该守住法律这个底线，当守法的企业公民，别再像野蛮生长时代那么为了利润而游走于灰色地带，靠钻法律的漏洞和规范的模糊去疯狂掘金，靠迎合人性low的一面、以脱衣舞式低俗内容去变现，吃相那么难看。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后，应该走向规范，在道德上去镀金――作为大企业，就应该有大的样子；作为企业公民，该有企业的操守；作为拥有一定影响的平台，该珍惜自己影响力的羽毛，可竟然还用如此违法的方式挣广告费，不得不让人怀疑，所宣称的每年那么高的广告收入，有多少像这样流着类似不干净的违法血液？
这是一个创业掘金的最好时代，计算机、通信技术和人工智能的互相融合及广泛应用对职业结构、生产效率、社会形态的深刻影响，制造了无数创业和创新的机会，这波大潮中涌现出一批让其创新深深嵌入公众日常生活的互联网教父，成为这个时代象征性的面孔。但不得不说，伟大的互联网，也在生产一批精致而无耻的利己主义投机主义者，精致着算计着法律的漏洞和人性的低端区，干一票算一票，割一茬算一茬，不择手段地变现地置于一切之上。今日头条的二跳广告中，就带着精致利己、精致投机的狰狞逐利欲望。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一个被用滥的概念，被用滥，是因为这个词能最准确地描述出当下社会流行的那种人格，比如，描述今日头条这样规避监管的二跳行为，真没有更合适的词了。在互联网创业的名利场上，在弥漫着各种创业变现神话的狂躁语境中，这种投机逐利人格更加普遍，甚至升级和变种为精致的投机主义者。这种精致的投机主义者眼里是没有道义和责任的，不会把公益、原则、行规、人性、正义什么的放在眼里，惟一害怕的可能是法律制裁――但法律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需要去突破、逾越和钻透的工具，只要利润诱惑足够大，他们能用他们的所谓“高智商”和“技术优势”进行精致的设计从而能蛀空法律，就像马克思说的那样，有20％的利润，他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他们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他们就敢犯任何罪行。
就拿今日头条这种“二跳”广告的设计来说，就是“精致的投机主义者”的典型设计，管理部门对互联网广告的监管越来越严格，但那么多网页，哪里监管得过来？一般监管重点都集中在首页，二三线城市的监管力量也不像一线城市那么大。好，有些公司所宣称的算法没有更好地用在为用户提供更个性化、品质更高的信息上，而是用在算计监管者上了。首页监管很严格，那就跳转到第二页；一线城市监管很严，那就在薄弱地区薄弱环节安放虚假广告。精致地投机，赌不会被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赚了一票。
这种精致的投机主义安排不仅体现在今日头条“二跳”广告上，还体现在后续的公关回应上。丑闻曝光后今日头条的回应，让人感觉好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危机公关通稿，精致地把锅甩给别人。看看回应是怎样公关式精致：其一，我们一直努力在打击违规“二跳”――嗯，我们也是“二跳”受害者，哥们，别开枪，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其二，外部利益诱惑分公司员工和代理商员工违反公司制度。――嗯，不是我们的问题，是底下几个员工和代理商的问题；其三，违规广告已经下线了，开除的开除，终止合作的终止合作。――嗯，立刻切割。其四，我们将继续遵照《广告法》及《互联网广告暂行管理办法》等相关法律法规，对广告主资质进行严格审查，――一个“继续”，精致算计的境界全出，潜台词是根本不承认违法，我们将继续守法。
我有一个总体的感觉，就是这个圈的破事一点都没少，但出事后的公关稿却写得越来越精致可爱，油腻油滑。这就是我说的精致的投机主义者，精致地违法，精致地钻空，精致地公关，精致地打擦边球，精致地犯了再犯。算法能精致地算计人性的缺点，健忘，易被转移视线，热爱低俗；能精致地算计到法律的盲区和薄弱环节，精致地牟取暴利，精致地金蝉脱壳。
精致的投机主义者在这个圈子似乎并不以为耻，很多人不以这种投机为耻，反以能逃过监管骗到钱为荣，在他们看来，凭本事骗到的钱，凭什么以为耻啊，没钱才是耻辱。这种精致的投机主义意识形态下，有人公然以类似传销的方式在朋友圈发展下线，以“知识付费”的名义割朋友圈韭菜，被判定违规了，那就道个歉呗，反正圈的钱早进了腰包。有人在做某个营销时，明明知道这么做违规会被封号，就注册小号去违规营销――反正早算计好后果了，小号封了根本无所谓，营销目的已达到。有人千方百计地算计用户，设各种陷阱套用户的隐私信息，玩各种花招把用户往消费陷阱里推――发现了也无所谓，反正也在法律条款上作了精致的设计，用户自己点的，法律拿他没办法。
缺法律吗？不缺，以前中国在立法上可能是滞后于互联网的野蛮生长的，但这几年各方面都有规定了。缺监管和执行吗？也不缺，经常约谈，经常开罚单，可永远都追不上利润诱惑下的那种精致投机和算计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去约束这些总尝试逾越法律的精致投机主义者，贪婪是人的本性，我只知道，这样的公司，永远不会成为让人尊敬的伟大企业，钱赚得再多也顶着洗不了的原罪和骂名，贪得无厌终会害已，大浪淘沙，终有一天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