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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天空里浮着米粒大小的点点星子,海风吹着海面起了绵绵的波纹。
像是一张细腻光滑的绸缎给风吹了一下。
月亮和星星的光落在褶皱里头,跟着拍打的浪花晃成一圈一圈的光斑。
塔民和男孩子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阳台上,男孩头靠在塔民肩膀,头发软软磨着塔民的脖子窝。
脖子有些痒,东边的云很厚,一眼望去沉甸甸的,怕是很有可能今天看不着日出了。
其实一开始塔民是放弃了去看日出的,前一天晚上吃了烧烤,男孩子有点拉肚子了。
拉了几回,身上竟然凌晨发起烫来了。
好在他们带了药,吃了一颗后半晚男孩子稍微睡踏实了些。
不过塔民睡得很浅,主要是男孩子的皮肤热得有点厉害。
又大约是他睡得不舒服,所以睡着了也一直动来动去。
谁知快到五点的时候,男孩子一个翻身醒了,轻轻地摇了摇了塔民的头,嘟囔着说。
“小民,我们去看日出吧。”
真是没好气啊,都已经病成这个鬼样子,还看个屁的日出啊,塔民将手贴在他的额头。
温度比昨天晚上稍微低一些,没那么烫手,温温的。
“你退烧了吗?”
“恩,我是个皮猴子,皮糙肉厚的,现在已经差不多好全了,早餐可以吃下一头牛。”
“呃,你那么想看日出吗?”
塔民那会没有怎么睡好,想看日出的念头也没有那么强烈,只是他习惯了不去拒绝喜欢的人。
“恩,之前在北京的时候爸爸就说了要带你看日出啊。”
男孩子说的时候手在被子里摸来摸去,摸着摸着一把抱住了塔民。
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这家伙是真好了吧。
“恩,只是你刚退了烧去海边吹了风怕是又会不舒服的哦。”
“没事,要不我们就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的阳台看看吧。”
“恩,那你穿衣服吧,今天别玩脱了,多穿一件哈。”
“老子知道。”
两个人,阳台上,两把椅子。
男孩子靠在塔民的身上,还以为云层太厚,今天会看不清日出,再看一会就回去睡会。
只是没过很久,天蒙蒙地亮了起来,东边的一团一团的云渐渐地晕成了粉紫色。
看着看着,粉紫色转成粉色又转成黄色。
太阳的头从层层叠叠的云里用力地挣脱了出来,露出一个金黄的半圆。
一场日出的时间很短,也就那么十分钟的事情。
紫色是开始,黄色是结束。
当太阳完完全全地从云里跳了出来,这场日出也没剩一二了。
万千的光温柔地铺开在海面,星子和月亮没去了影子,灯塔的身上也涂了一层金黄。
“小民,喜欢今天的日出吗?”
男孩子撑起了头,转过来一点看着塔民,刚出来的太阳温柔得不像话。
柔软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鬓角的头发一根一根分明,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恩,喜欢的。”
“我也喜欢日出,我也喜欢你。”
男孩子的头很慢地靠过来,嘴唇只在塔民的嘴皮上停留了一两秒便分开了。
嘴唇可能是昨天发烧了嘴皮有点干干硬硬的,只是他的眼珠子很亮。
好像刚刚没去的星子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也不是没有看过日出,也看过更加壮阔的,只是没有看过这么温柔的吧。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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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从庙子湖开回沈家门,呆了两天的小岛退成视线里的一个黑漆漆的小点。
一场温柔的旅行到了收拾背包准备回家的时候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有些些难过。
前两天我们才搭了飞机、换了轮船拉着喜欢的人一起下海,上山,日出又日落。
刚要开始喜欢上这里的风,我们又要跟十二点钟声即将敲响的灰姑娘一样。
脱掉水晶鞋,收拾心情,搭着南瓜马车回家。
当那颗黑漆漆的小点慢慢小变海上的一粒水珠,太阳一晒蒸发在空气里。
塔民知道他们很快会回北京,又会埋在了人挤人的公交、二十寸的电脑、相亲的催促。
那些下过雨路上的蚂蟥、悬崖边的芦苇、靠着海的公路都会锁进在消散的水珠里。
唉。
相亲的女孩,我真的要和她们俩一起吃饭吗?我真的有能力去面对一顿三个人的饭局吗?
船上弥漫的汽油味闻着有点不舒服了,想着周末即将到来的饭局,塔民更多了些不自在。
男孩子那天的话是有准备在饭桌上向女孩子表明他们关系的意思吧。
只是。只是表明了,然后呢?
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了吗?
他又真的可以承担起男孩子从一条很多人走的轻松路子为了他变道走上一条人少坎多的路吗?
如果男孩子不是他喜欢的人,这一件事发生在旁人的身上。
他也会丝毫没压力地说你不要这么犹豫,你不要想那么多,你活在当下吧,现在有酒现在喝。
可是现在要把另一个人命里沉甸甸的转折点轻轻地搁在他的手心。
主要是男孩子是一个很好的人,且是一个他很喜欢的人,他真的能够做到不要想太多吗?
塔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