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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 2020,我是历史大潮里的一粒沙|故事FM

大象公会  · 公众号  · 科技自媒体  · 2020-12-21 22:04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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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马上就要结束了,回想这一年,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么?


前段时间,我们做了一个征集,想邀大家来分享「 2020年迎头碰上历史 」的时刻。


我们收到了非常非常多的投稿,而「疫情」是被提及最多的,这也在情理之中。


回想起大年初一那天,我们团队各自在家过年。尽管天南海北,但大家都很关心武汉的朋友们。那天早上一合计,我们立刻开始分工,制作了 故事FM 春节的第一期节目「 五个武汉人的封城日记 」。


一转眼,马上一年就要过去了。这一年里,算一算,我们先后制作了 13 个关于疫情的故事。采访的人里面有新冠肺炎 确诊者木头 ,有去火神山医院救外婆的 阿念 ,有夹缝里的 社区工作者 公益人 ,有 海外的朋友们 ,还有 医用口罩市场 上红了眼的入局者们。


「疫情」无疑是 2020 年最无法绕开的话题,从衣食住行到求学就业,从个人命运到国际关系,它无孔不入地影响着每一个人。


今天,我们从投稿中选取了 4 个故事,一起回顾这一年,疫情为我们的人生留下的不同注脚。



一北 | 方舱医院的暖光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疫情最中心,讲述者一北是武汉人。她和爸妈生活在一起。

今年一月底,她们全家都感染了新冠肺炎。那时的武汉乱成一团,2 月 8 日,一北的爸爸最早去了隔离点,妈妈随后住进东苑中西医结合医院,而一北独身一人被收入方舱医院,一呆就是十六天。


方舱医院


-1-

入住方舱


2 月 8 日,爸爸把所有钥匙、银行卡一一交代给我后,独自去了隔离点。第二天,我跟我妈住进了东苑中西医结合医院,但身处不同楼层,无法见面。


在多次核酸检测后,我确诊了。2 月 16 日,护士让我收拾行李,准备转院。我用手机视频告诉妈妈这个消息,她很担心,不知道我会去哪里。


我也是——接我的救护车上只有我一个病人,没人告诉我目的地是何处。


最后,车停在了武汉体育中心门口。那是一座体育馆,或者说,方舱医院。一月我还在这里看演出,任谁也想不到一个月后我竟住了进来。

这里住了 1000 人,很拥挤,我和对床之间的距离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第一晚,我很恐慌。体育馆巨大的白炽灯 24 小时开着。躺在床上,一睁眼就会被灯光刺痛,很不舒服。同时,因为害怕交叉感染,我把自己捂得特别严实,口罩带了两层,被子蒙住头,心里焦虑得睡不着。那一晚极其难熬。


-2-

阿尔兹海默症的爹爹


熬过第一晚,我逐渐适应了方舱医院的生活。因为喜欢拍照,我经常到处走动,并且留心身边的人和事。

场馆里有一片专门用来晒太阳的地方。在那里,我碰到了一位特殊的病号。

那天,两个护士搀扶着一位年龄蛮大的爹爹。他头发全白,皮肤也白,长得温和。


他有阿尔斯海默症,每天不吃饭,总是乱跑出去晒太阳。被社区送过来后,身份证也没有,谁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和年龄,他也不记得自己的家人,很可怜。


有天晚上 11 点多,爹爹突然出现在方舱的过道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扫帚,不停地在扫地。


一个老人,完全不记得过往,但却在扫地,他是方舱当成自己的家了吧。


方舱 医院里,人们志愿照顾爹爹

-3-

陌生人的温暖


那段日子,阳光很温暖,但我觉得,在危机面前,每个人真诚的善意更温暖。
老人牙口不好,大家就把粥都留给他。有时老人不吃饭,大家就耐心地一点一点哄着他吃。爹爹迷路了,也总有热心人把他送回床位。
在一位名叫张莉的女士带头下,大家想方设法,终于搞清了老人的身份和家庭状况。原来,老人的妻子和儿子也都分散在不同的隔离点,他们联系不上老人,更没法照顾他。大家就决定合力为老人申请转到更好的医院。

在等待回复的日子里,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所能,去照顾这位爹爹。


有一天,我听到一个小伙子跟护士要开塞露,他说爹爹好几天都没有上厕所了。后来,他挽着爹爹去了厕所。我拍下了他们的背影。这么细心,这么体贴,这么像是亲父子的人们,其实几天前都只是陌生人。


在我出院的前两天,爹爹被转到了协和西院。转院前一天,不知道为什么,爹爹突然哭得厉害,像个小孩一样。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老人那样哭。


他哭着说「我好想我家婆婆,我想见我婆婆。」


我们手足无措,张莉阿姨想办法联系上了爹爹的老伴儿。婆婆特意借了隔壁女士的智能手机,隔着空荡荡的武汉和爹爹视频。


看到屏幕里的婆婆,爹爹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当时,我好感动。爹爹什么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的妻子。在他清醒的时候,他会想起她,想要见到她。


后来,6 月时,媒体报道了爹爹。文末是一张他和妻儿的近照。真替爹爹开心!好在结局都美满。


媒体报道里的照片,老爹爹一切安好


-4-

出院的两个瞬间


有两个出院的细节让我印象深刻。


一天,一个男医生跑过来,给了我两瓶可乐,他说「恭喜你明天出院,看你长得漂亮,我就给了你两瓶,其他人我都只给一瓶哦!」


我噗嗤就笑了,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这个举动仍让我觉得很温暖。


第二天早上我睡醒的时候,早餐已经放在了床头。早餐下面垫着一张红色卡片,上面有一段话「战胜病魔之后,你会迎来更好的明天」,手写的。


后来我才知道,每一个出院的人都会拿到这个卡片,都是医护人员亲笔手写的。


就是这两个瞬间,让我特别感动。

回想那段日子,我看到了人性里很真很善的一面。靠着这些爱和鼓励,我一直坚信,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都会好起来。



张赛 | 武汉外卖员的诗


好在最终一北和家人都康复了,3 月底,这个分别了近 2 个月的三口之家终于又团聚了。
镜头从作为疫情中心的医院 再稍稍往外拉,我们能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武汉,光谷广场、楚河汉街、长江大桥,这些平时车水马龙的地方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外卖员还在奔波。
接下来这位讲述者张赛就是留守武汉的一名外卖员。

有人说,疫情期间,外卖员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安慰。但张赛觉得,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是武汉和武汉人在安慰着他。


疫情期间的外卖小哥  图/来自网络


-1-

「武汉加油」


我叫张赛。我 5 岁的儿子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河南老爸书呆子」。


从 2019 年 4 月份开始,我一直在武汉跑外卖。1 月 23 日武汉封城,我们外卖的单量骤增。


1 月 27 日那晚,忙了一整天后,我很想老婆孩子,给他们打了一个电话。往日我很少和他们打电话。


聊了快一小时,外面忽然变得很吵,我就探出去看。


推开后门那一刻,我听见好多人在喊「武汉加油」。还有人在唱国歌,这栋唱一句,那栋再唱下一句,像在接力。我脑子就嗡一下!


可惜我不会武汉话,我就用河南话和他们一起喊「武汉加油!」


我觉得全世界都听到了我们的声音,我仿佛看到的全世界的灯都亮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2-

为我而留的灯


看着周围高楼大厦的灯光,我想起以前做保安的时候。


2008 年,我在福建晋江当保安。上夜班时,我会看着对面大楼的灯,数着它们一盏盏熄灭。


「你们千万不要再灭了啊,留一盏给我吧,不然我也太可怜了!」


因为当时我们保安队长很坏,他经常趁我们睡着后,拿走对讲机,让我们拿钱去赎。我当然可惜钱,我打工就是为了挣钱,所以那时候又困 又害怕


那时我还写了一首诗,题目就叫《我在保安岗亭里等日出》

我在保安岗亭里等日出

困了我做俯卧撑

累了数数灯

一盏一盏熄灭,对面十八栋的灯

抬头打哈欠

看不到星空

留一盏吧

伴我度过这漫漫长夜

一天一天

一夜一夜

每天上班

每天数灯

昨天交班

太阳照进岗亭

打出一个直角

今天

这个直角不够直

这是生活唯一的不同

最后一盏灯也毫无悬念地熄灭。但没想到,这个简单的愿望,在几年后的武汉实现了。


疫情严重的那段时间,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大楼里的灯总是亮着。就像有好多朋友在陪伴我一样。



-3-

空荡荡的街头到处都是方向


顾客的态度也变了,以前是趾高气扬的,疫情开始以后,所有客户,不是大多数,是所有,收到外卖都会说一声「谢谢」。有的会说好多声。


我打工十七八年了,从来没有哪一份工作能带给我尊严。但是今天我得到了。甚至在那一瞬间我爱上了外卖这个行业。


我其实是一个挺孤独的人,没什么朋友。但是封城的时候,一个以前在流水线上认识的四川朋友突然问我怎么样。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要找我借钱?确认不是后,我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我。


这几天,四川那边确诊了几个病例,我破天荒地主动联系他,主动联系一个朋友,我们聊了很久。疫情让我学会了关心别人。


打工十多年了,我和老婆很努力,也算省吃俭用,但我们还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家。新的一年,我希望能尽快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我都想好了,住进新房的那一天,我要把王小波的画像贴到门上当门神。因为王小波太丑了,一定可以驱赶很多妖魔鬼怪。



大梦 | 卷入裁员危机


张赛说,平时送外卖最怕堵车,封城期间终于没有车了,但遇到红灯,他还是会停下来。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对手不是时间了。
那段日子,武汉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但是,在武汉以外,尤其是到了后疫情时期,一切好像都加速了。
加速的产业调整、重组、裁员快到几乎可以一夜完成。

对于接下来这位讲述者大梦来说,失业危机近在眼前,她必须争分夺秒


-1-

我是留下来的那个


我叫大梦,33 岁,生活在香港。


我是一个拥有十几年工作经验的公关人。上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全球公司,职位是亚太中东和非洲区的公关经理。那份工作就是传说中的「钱多事少」,非常爽。


2020 年春节,我回到济南老家之后,就滞留在了家里。好在我的工作完全可以远程完成。


春节过去没多久,公司开了一次全球员工大会,宣布每星期只上 4 天班,减薪 20%。没过多久,第二次大会宣布,每周只上 3 天班,减薪 40%。


每周只上 3 天班,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我欣然接受了。


结果,再一次大会,老板沉着脸,很严肃地说「我们慎重考虑开始裁员,初步裁员范围是全球员工总量的 20%~25%。

很快,我们团队当中的一位美国女同事被裁了。我当时很为她难过,但也会想,她走了,我应该就安全了吧?


结果过了通知期限,我没接到裁员信息,刚好那时国内疫情控制得不错,又逢复活节假期,我很开心地跟爸妈去旅游了。


假期回来的第二天,我和老板有一个一对一的视频会议。劫后余生般,我想自己熬过了这波裁员,就要开始新生活了,干劲很足。


但老板一反常态地严肃,他特沉重地说「很不幸,你要离开我们公司了,我之所以没在 deadline 前告诉你,是不想破坏你的假期心情……」


我当时就懵了,因为我一直以为我是留下来的人。


虽然我人怔住了,但脸上还是浮现着非常公关的笑容,全凭本能的职业性反馈应对着「我明白了,谢谢。没问题的,没关系的,没事的……」


我笑容僵硬地结束了这场会议。


挂了电话,我就慌了。


失业那天写下的微博日记


-2-

祸不单行


因为我的状况很紧急。我在香港的工作签,好死不死还有三个半月就要过期了。重签需要 6 个星期,倒推时间的话,我必须在 2 个月之内重新找到一份工作。


但香港经济状况很糟,没有职位会放出来,更何况是针对「公关营销」这种只能锦上添花无法雪中送炭的工作。


我也想过其他可能性:结婚或者读书。


虽然我男朋友是香港人,但我们心照不宣地都没提。因为这样的变动而结婚,太不理智。


读书?当时 PhD 的申请截止日期已经过了,我又已经有两个硕士学位了,我真的要为了续签再读一个硕士吗?


-3-

绝处逢生


找工作的步伐不能停,我几乎30分钟就要刷新一次招聘信息。有一天,看到了南华早报的招聘。我其实一直都有一个记者梦,曾经也给南华早报投过至少 5 次简历,从来没有回复。我觉得,这次机会不能再失去了。


我花三四天精心打磨好简历,竟然在这一次,拿到了面试机会。


第一次面试聊得不错,我想当时穿的绿色上衣能为我带来好运,之后的每次面试我只穿这一件衣服。


经过了三次面试,我进入夸张的笔试——问题描述有足足 5 页纸,我结结实实地做了 10 个小时。


最后,正好是在被裁的两个月之后,我拿到了南华早报的 offer。再晚,我的工作签就续不上了。


看着 offer,我心里百感交集。没有想到,是在这样一场危机前,我实现了多年以来的夙愿,像是完成了华丽的自救。


与《南华早报》签合同的那天,特意买了一束与公司 logo 配色相称的鲜花

回想 2020 这一年,我很幸运。但这一年,我知道很多人在经历人生的至暗时刻。我有一个认识了 20 多年的朋友,因为乳腺癌,在几个星期前过世了。


她那么年轻就离开了,我很难过。或许,在生死面前,我经历的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只要我们能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月亮 | 返工聚会那晚的噩梦


大梦的这位朋友患的是三阴性乳腺癌,这在乳腺癌中算是最凶险的一种,不少相关药物还需进口。但因为疫情,国内外物流实行管制,大梦的朋友是在断药危机中离开的。
疫情造成了很多类似的次生影响,它们不是那么直接,也不总是讲道理。
这样无妄的不幸和苦难,往往也更难化解。

接下来的这位讲述者叫月亮,她也常想,如果没有疫情,自己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返工聚会后的那场事件。


-1-

那一晚,和朋友重聚,我很开心


我叫月亮,马上就是我的 24 岁生日了。


因为今年疫情的情况,我们几个一直没聚会。他们是我的同届校友,也是同事,是我非常信赖的人。当然,他们都是宅男,所以是我提议找时间聚一下。


那天,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我的同事 X,买了白酒。我们几个人喝酒、唱歌,我好久没那么开心了。但是,渐渐地,我失去了意识,然后……


我被性侵了。


-2-

记忆的碎片


现在想来就是好像发生在很久以前,很多细节我都不记得了。


甚至第二天起来时,我对当晚的事情几乎都想不起来,是后面慢慢一点一点,想起来的,不时会突然有记忆片段跳回脑海里。


我记得醒来时,天蒙蒙亮,阳台窗户开着,有鸟叫声。但 X 竟然躺在我身后。我意识到他对我做了什么,而且我没同意。


我当时是懵的,摸起床头的水果刀,反手把他按在床上,拿刀抵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了留下证据,我偷偷录了音。起初他一直在纠缠,最后他承认了,我问「你是不是强奸了我」,他「嗯」了一声。


随后,我就把他赶走了。


这里,我想告诉在听节目的朋友,像我这种自己取证,其实是不具备法律效力的。尽管X在录音中承认了性侵行为,但提取物和伤痕鉴定等物证仍然是必要证据。为了后续法律程序顺利,如果万一不幸遭受性侵,切记不要洗澡、更衣,可以的话请尽快报警,并在警察的协助下去验伤、固定证据、治疗。保护自己的同时,也避免和减少自己被传染性疾病或怀孕的机会。


但当时我不知道,我自己去了妇科医院,希望医生帮我保留一份证据,担心破坏证据,我没换衣服也没洗澡,非常落魄。


但医生却说没有警察陪同,取证是没有效力的。


我很挣扎,当时我没有勇气报警,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月亮的妇科医院检查单及立案回执单


-3-

漫长的三个月


10 天以后,我还是去报了警。


我觉得这样的事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可能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不报警。不报警的最大的原因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但那天早上,X 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们找单位领导出面解决这件事吧。」


我特别不能理解,他犯了法,却还要把这件事讲给更多人听,难道他觉得领导会站在他那边吗?难道他觉得我会在领导面前吓得永远不敢再说话吗?


我现在想起来都很生气,他一直没意识到自己是错的。


报警那天,民警要我讲述发生的事,我不停地哭,全身颤抖,完全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录完口供,民警把我叫到外面的调解室,话里话外暗示我,现在报案,很难有结果。


站在他们的立场,我可以理解,因为确实没证据了。再立案无非是多一个破不了的案子。可是谁来体量我的立场,我的痛苦?


出调查结果需要三个月,最终,我选择等待。

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晚上我不敢一个人出去,睡觉时所有门窗都要反锁。有一天晚上我特别难受。半夜 2 点,我在淘宝上买了倾诉服务,哭着跟对方聊了 40 分钟。


好不容易熬过三个月,警察那边回复说还在调查,结果就是,可能永远都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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